《屏城记事》分卷阅读9

    要说这身上唯一不改的,就还是那一双眯眯眼,赖皮相了,活像一朝得了势的哈叭狗,披了一身人衣裳。

    乞丐们更不敢得罪了,分做两旁,就把那赤条条待宰的呼延濒露了出来。

    呼延小爷一下子来了精神,挣着废手废腿,趴在了地上,腰腹用力,一点一点往前蹭着,身上的皮肉都破了,白嫩嫩的皮肤上满是刮痕血迹。

    “九哥。。。九哥。。兄弟可算找到你了。。我的亲九哥诶。。。。”

    这一|丝|不|挂的人,歪歪扭扭脏兮兮地瘫在地上,真好像一条烂虫子,不由得他陈九不嫌弃。

    “咳。。。嗯。。。濒小爷,你哥哥正关在死囚牢里呢,你说话可要认准了人。”

    呼延濒闻言就觉得骨头里都冻出了冰碴子,这世间冷暖,人情凉薄,他当真今天才知道。

    “。。。呵。。是是是,九大人,九爷爷,是小的不开眼。今日只求你救救我哥哥,我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干什么都行,只有你能救救他了。。。九爷爷。。。”

    说罢磕头如捣蒜,已经撞出来满脸血,整个脑袋都青肿了。眼睛里又一点看不见,只能转着圈地爬着磕着头,咚咚咚地带着这破庙都震了起来。

    蒋小二已然看不下去了,他最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只觉得这人可怜到恶心了。

    “九哥,这。。。”

    陈九摆了摆手,呲牙咧嘴一番,抬头只望着那望也望不见的天。

    他也不是那冷心冷面,铁石心肠,只不过这世上的事也分能办不能办,好办不好办。

    琢磨了半晌,甩了甩袖子,便让一干人等都退了出去,他一个人和呼延濒留在了破庙里。

    他走过去蹲下来,抓起了呼延濒的头。

    “我说兄弟,你真疯魔了,早跟你说了那是杀头掉脑袋的罪,天王老子都救不下,你这不是难为九哥我么。”

    “九哥。。。九哥,呵。。。我都打听清楚了,您老是雍王的近随,首屈一指的大红人,屏城是雍王的地界,雍王是天王老子,您现在就是九千岁。这人死人活,还不就是您老人家一句话的事儿。。。呼延。。。呼延家有钱,全都孝敬您,只求您救救他,救救我哥哥。。。咳咳。。。”

    呼延濒说倒伤心处,一下忍不住,又是一口血,喷了陈九一脸。

    这下可触到了陈九的霉头,他鼻孔大张着,也不知道是心疼还是生气。

    “啊呸,什么你哥哥,那就是你的姘头!他奶奶的,老子疼了你小三年,你他妈的只想着他!气死爷爷了,你个小王八蛋!”

    一个巴掌扇过去,呼延濒就重重地砸在了地上。顿时全身就抽搐了起来,气也喘不上了,嘴上不住地淌着血。

    ☆、(二十四)

    妈的,妈的,这陈狗儿就是不开眼,把稻草垫地咯死个人,小爷的席子向来都要破庙里的头一份,陈九专偷来的新下的嫩稻草,今个儿这是怎么。

    呼延小爷心里这么骂着,睁了眼却什么都看不见。跟半年前一样,一样地挨了揍,一样地又醒在了这破庙里。

    不一样的是,半年前他只想回家,现在,他只想回到半年前。

    那时候吧,身无长物,至少心里还有个人,有个念想。现在呢,心上的人命在旦夕,他唯一的念想就要化成灰了。

    他举起手,在身前乱抓着,希望能摸到点什么,权当救命稻草。旁边的陈九却躲开了,他不想被抓住,他最是精明人,不想惹麻烦上身。

    “呵。。。九哥,九哥你在的吧。。。”

    呼延濒试探着。

    “老子不在,你九哥被你气死啦。”

    呼延濒高兴了,“嘿嘿,兄弟哪敢气九哥,兄弟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应了我一件事。”

    “。。。”

    陈九不答话,呼延濒就摸索着爬起来,也不管那满身的血腥味。谁知道动一动就晕的他天旋地转,脑袋一下就照着地上的乱石子砸了下去。

    他身上还是赤|条|条的,有个小肚腩,但四肢细弱的很,又添了青肿,现在浑身都蹭了血,真不成个人样子。陈九只能把他接住了,搂在怀里,用袖子猛蹭他的脸。

    “你少提那件事,实话跟你说吧,老子早给你查清了。二十三年前,呼延府老东家出门走生意,赶得正月里大夫人就小产诞下个成了形的死胎,诊脉的大夫说这厢损耗太大,伤了元气,怕是这辈子都没孩子了。后来大夫人不知道打哪抱了个孩子,充做是自己的小少爷,呼延老爷回来了,就告诉是惊蛰节生的,就是你。。。你哥没骗你,他娘是太太的陪房,这事就是她经的手,她念着大太太的恩,一辈子都没敢提,临了儿还是存了私心,告诉了自己的儿子。。。”

    “你明白了吧,他不是你亲哥哥,你犯不着为他这样。。。唉。。。要说你也不缺哥哥啊,九哥我疼着你呢。。。”

    呼延濒头上嗡嗡地响,这些事怎么都赶一块了,什么死胎,什么小少爷,什么哥哥,什么弟弟。都是哪跟哪,他眼下就认准了一件事。

    “呵。。是啊,我知道九哥疼我,九哥你好好疼疼兄弟,你救呼延弘,我什么都听你的,兄弟有的,什么都给了你。。。”

    “你有的,什么都给了我。。。?”

    陈九好一番闹心,你还有什么?钱?房子?莫不是想说身子给了我吧,哼哼,我陈九在你眼里就是那么下作不堪乘人之危的人?

    他把这个半死的人拎在手上,突然就觉得有点可笑了,他到底喜欢这家伙什么,要说模样好看却是个瘫子废物,要说脾气对路却是个里外不分的蠢货,要说这有情有义,却偏偏沾不到他陈九一分一毫。

    图你点什么呢,陈九自己也想不明白,不过他不是那钻牛角尖的人,算了算了,老子可不能白担了这下作不堪的恶名声。

    他就着呼延濒的膀子把他扔到了地上,说办事就办事,一个跨步就骑了上来。

    “你真给我啦?”

    “我。。。咳。。。”

    呼延濒一下就软了身子,闭上了那本来就当摆设的眼皮,把心一横,干脆不说话了。就觉得这嘴里鼻子里都热热的,心里只是纳闷小爷我这几年都痩成干了,竟他妈的还有这么多的血。

    陈九刚抓起呼延濒跨|下的东西,瘫在地上的人就疼的只哼哼,身子抖了抖,全身都崩了起来,尿液不受控制地淌了出来。

    陈九粘了一手,越发生了气,瞪着眼前这个血葫芦,蹿起来就啐了一口,骂骂咧咧抬脚就要走。

    “哼哼,你要给老子还得要啊,啊呸,等着给你哥收尸去吧。。。不识趣的小王八犊子。。。”

    呼延濒着了急,爬着抱住了陈九的脚踝。

    “咳。。。九哥。。我不是故意的。。。咳咳。。。我求求你。。。”

    手上力气突然大得很,在陈九雪缎的靴子上抓出了十条血印子。

    “九哥。。你容我缓一缓,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随便你,九哥。。。”

    陈九挣也挣不脱,就觉得头皮都麻了,这一条腿有千斤重,三年的心思情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暗骂一声小冤家,狠狠心,一脚把地上的人踢飞了出去。

    呼延濒一路打着滚飞了出去,心道这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诶,且饶了小爷这一遭吧,保佑小爷这回晕过去就别再睁眼,左来是死了再不操闲心。

    ☆、(二十五)

    光阴如梭,这转眼间就是秋凉了。

    一朝树倒猢狲散,呼延家在屏城几代经营产业,一瞬间冰消瓦解,呼延小爷暗笑一声败家子,想想又不对,他本不是这呼延家的人,他是呼延家的白虎星,好好一户人家犯在他手里眼看就要绝户了。

    想到这儿他反而高兴了,心说小爷这洋罪可真没白受,如此这般,一来二去,他倒觉得公平的很。现在他躺在呼延弘的背上,躺的舒舒服服的,听着陈九在他旁边哭天抹泪,想象着呼延弘那厮胡子瞪眼又不敢发作的德行,小爷心里美的冒泡。

    呼延弘这小子老整些女人拿捏着小爷,哼,怎么样,看看小爷今日的本事,爷整来个大男人,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哈哈,服了吧,玩不死你。

    “呜呜。。。我的兄弟诶。。。你这厢被流放三千里,长途爬涉,千难万阻,你可要保重啊。。。呜呜呜。。。你看看呼延弘这厮闷葫芦样子,想必一路上也没人陪你解闷啦。。。呜呜呜。。。九哥还是再送送我兄弟吧。。。”

    呼延弘气了个踉跄,却又发作不得,只能闭口装成个聋子哑巴。呼延濒头耷拉在自己哥哥的脸旁,感受着那突然生出来的咬肌满意的不得了。

    “咳。。九哥。。。行啦,你再送就到把我们送到流放地了,哪有你这样的军爷亲自押流刑犯的道理,得了得了,你回吧,兄弟记着你的好呢。。。”

    “呜呜呜。。。我的兄弟诶。。。今日一别,后会无期啊。。。”

    滚吧滚吧,哪个还想见你!呼延弘这边恨的脸上都下了汗。

    背上呼延濒一下就感觉到了,“哥。。。你累了吧,还是歇会儿吧。”

    呼延小爷发了话,被陈九关照过的随行押解的官差只能乖乖的让两人停在了路边。

    呼延濒被靠着道旁树放了下来,两腿并着放到一起,双手老老实实地被摆在小肚子上。这两天走一步歇两步,也把他这个大病初愈的小瘫子累了个够呛。

    陈九凑了过来,从袖口里掏出了个玩意,两个圈圈,中间镶着水晶片,两头挂着链子,陈九就这衣服下摆擦了擦,给呼延濒戴起架到了鼻梁上。

    “兄弟,这是从红毛子那儿淘换来的玩意,说是眼神不好的戴上就能看清了,你试试。。。”一边说一边不忘拍打呼延小爷的脸,顺手吃豆腐都成习惯了。

    “呵。。九哥心意兄弟领了,不过现下这宝贝可用不上了。。。” 呼延濒眨了眨没了神采的大眼睛,笑如春花。“嘿嘿,没错,全瞎了,什么都看不见了。。。”

    陈九看着这张赤子笑靥发了会儿呆,一把揽过来,又要哭天抹泪,旁边的呼延弘就要忍不住了,他紧了紧手上的铁链子,心说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这个不要脸的放到了再说。死囚牢都进过的人啦,怕他个什么,总不能眼看着被这厮气死了。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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