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秋海棠急急地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海棠姑娘,这是我和清洛之间的事情,似乎还轮不到你来插话吧?”文书娴冰冷的眼神,拒人千里的神情瞬间将秋海棠要说的话逼了回去。
话咽在了喉咙口,海棠默然。显然,文书娴并不想让她说出其中隐含的内情。
一阵北风吹过,峭壁上的杂草似承受不住般左右摇动,此时,夜色中一阵咳嗽声猛烈地响起。
清洛用手捂着口,咳嗽不止,轻轻颤动的肩膀似乎在竭力忍受着什么难以承受的痛苦。秋海棠的思绪被打断,她想靠清洛更近些,为她拍拍肩膀,然脚步刚迈出半步,她就退了回来。
清洛的眼眸片刻都没有离开文书娴,即使她咳嗽得如此撕心裂肺。她的眼神是如此专注,如此痴狂,又是如此令人心碎。秋海棠想笑,想如同在风月场所般无心无情地笑,嘴角牵动,却是无论如何笑不出来。
她的眼底没有她,她的眼眸中从始之终都只有眼前这个一脸决绝的紫衣女子。无论她为她做任何,她永远只能站在她的世界之外。热切的心冷却下来,手脚都被这生生的寒意冻得发抖。
清洛剧烈地咳嗽着,文书娴却丝毫不为所动,她只是这样冷冷地看着,淡漠的眼神如同漆黑的夜晚,无边无际。
片刻后,咳嗽停息下来。“你竟然如此恨我。”清洛抬起头来,眼眸里闪过幽幽冷光,她就这样长久地望着她,直到心底那撕心裂肺的痛变得麻木起来,麻木到只剩下一片空洞。
“我恨你,好笑?你还不值得我费那个心思。”文书娴噗嗤一声轻笑,那冰冷的声音将清洛再次推入无底的深渊。
“你!”清洛蓦然抓起她的衣领,似恨不能将她脸上的笑意撕碎,她似乎听到了心口有什么东西破碎掉的声音。
紫色旗袍的衣襟上绣是茉莉花,白色的花朵在紫色中穿梭,一直延伸到领口,迎着月光显得分外的妖艳。文书娴定定地看着抓着她衣襟的人,眉是柳叶眉,眼是桃花眼,举止间韵味天成。即使如此生气、愤怒,眼前的人依旧如初见时般耀眼,如同黑夜中的太阳,照耀她给她温暖的太阳。
“你大哥为了阻止我和将军大婚将我绑到此处。他失足落下悬崖,是老天有眼,他的死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文书娴顺了顺呼吸,低头望着衣襟上妖艳的茉莉花,一字一句地述说,清冷的声音仿佛只是在陈诉这最普通平常的事情。
抓着衣襟的手松了下来,似乎是听到了最荒诞地话语,清洛后退半步,放声大笑起来。凄厉的笑声远远传开,似鬼在呜咽。
“呵呵!你就这么想当将军夫人吗?就为了这个理由将我大哥推下悬崖!”冰冷的声音饱含怒意,美丽的容颜比月光更加惨白。
“是的。我想当将军夫人。将军夫人有什么不好?我可是被明媒正娶过去的,将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是大家小姐,当然不喜爱受苦了。眼下是我嫁入将军府最好是时机,你想我怎么可以容忍有人破坏?”避开清洛那刺眼地惨白面孔,文书娴转过头将目光投向远处起伏的树林,那眼神,那表情似乎在嘲笑。
“将军夫人?荣华富贵?”
“是的。将军夫人,荣华富贵。”
沉默半响。“我明白了。”清洛嘴角牵起一条细微的弧线,像是被牵动的木偶般僵硬。她低垂着头,在怀里摸出一个青色的荷包打开。她的动作很轻柔,望着青色荷包的眼神闪过片刻的柔情,只是这抹柔情瞬间被漠然替代,让一旁的秋海棠怀疑是否看错。
荷包里取出的是一张白色的锦缎,锦缎上秀丽的字迹清晰可见。“你送给我决绝诗,我一直带着身边。我以为我可以挽回什么,以为你可以谅解我的苦衷。原来这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编织的谎言,是我的一厢情愿。这些虚情假意的东西,我留着只能是一次次提醒我的愚蠢。现在,我不需要了,还给你。”
嗤的一声,锦缎被撕裂。 撕裂的锦缎被无情地扔到地上,一阵风过,锦缎被卷起,片刻后消失了踪迹。
“你的大好姻缘,你的荣华富贵!呵呵,我怎么忘记师傅说的话呢?戏子本不该有心。我居然傻到被你的那些虚无缥缈地梦所欺骗。”
文书娴嘴唇微动,似想呼唤清洛的名字,然那低低的一身呼唤终是没有叫出口。衣袖下的手握紧却压抑不住地颤抖,她那用巨大意念压抑的情绪仿佛失去了控制般,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我们一起去另一个世界吧。”
清洛笑起来,抓起文书娴的手朝着悬崖的方向奔去。
温热的体温从手掌传来,文书娴竟然忘记挣扎,她望着清洛狂乱地眼神,她心底泛起一丝解脱的快乐。生不同裘,死可同穴。也许,这也是种幸福。
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不!”
突然一声闷响,清洛的身躯软软地倒在了地上。睁开眼睛,秋海棠不知何时手中握着一根手臂粗的枯枝站在两人身后。哐当的一声,枯枝落到地上。秋海棠急促地喘息声在悬崖上回响。
轻不可闻的叹息。死,想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文书娴望了一眼惊疑不定的秋海棠,轻声道:“谢谢。”
秋海棠笑得苦涩。将这样的两个人硬生生分开,是不是她做错了?
“我们有约定,我实现了我的约定,剩下就该你实现你的承诺了。至于其它的事情,你也不用告诉清洛。”仿佛是看透了她的想法,文书娴淡淡开口道,将这一切都归咎于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
“你大婚的晚上,我派人在将军府接你。那天看守你的人最少也最松懈。”秋海棠默然片刻后道。
“一切拜托了。”
紫色的人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秋海棠望着那纤细地身影,百般滋味。一阵寒风过,又几片枯叶落下。
月无芒,一片伤心画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更改了下文字,之前的不够精炼。
☆、第十三章夜未央
第十三章夜未央
从荒林场回来后,清醒后的清洛将自己关在房门中,不见任何人。清洛的自我封闭让秋海棠忧心忡忡。端着晚餐,秋海棠走到清洛门前。轻叩房门,房间里没有回应。海棠无奈地叹了口气,弯身将手中的饭菜放到房门口。
“你若是想通了,就吃点东西吧。”
明知得不到回答,秋海棠仍然期许着,可除了风吹过卷起树叶的声音,房间里空无声响。带着浓浓地失望,她转身离开。刚走出小院,就听到院子里稀里哗啦地瓷碗破碎的声响,她急切转身往小院走去,却听得嘭地一声,房门关上了。
来到清洛房门,触目所及的是满地的饭菜,一片狼藉。秋海棠呆立半响,想要叩门,抬起手来,终是放了下来。
吩咐来丫鬟前来打扫,秋海棠坐在回廊里望着忙碌不停的丫鬟发呆。清洛紧闭的房门,将所有的一切隔了开来,如同她整个人一般让她半点靠近不能。她还要坚持下去吗?她问自己。
她想起了今天下午去荒林场后山悬崖下的事情。方绍杰失足坠崖的一幕,她一直心底有着疑惑,方绍杰真的死了吗?黑衣的杀手又是怎么回事?文书娴这出戏究竟是如何?
清洛是当局者迷,而她却是清醒无比。怀着疑惑,她避开人,偷偷的去了后山的悬崖下。这一探查,她惊住了。悬崖下是树林上有道被撕破的网,网不是特别的大,但是却是朝着方绍杰跌落的方向。那天夜里,她刻意记下了方绍杰失足的地方,这个网正是方绍杰跌落的下方。
麻绳做的网有条很深的洞口,被用作固定使用的树木上有被拉扯过的痕迹,大树周围的杂草被践踏歪,仔细辨认,草丛中隐隐有暗红色血迹,血迹沿着杂草一直通向了一旁的小路。
方绍杰没有死,她可以断定。这是文书娴预先安排的吗?难道是她早知道有人要杀方绍杰,预先在这里布下了网?文书娴是在救方绍杰?一个一个的问题困扰着她,秋海棠思绪杂乱,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清洛这些她发现的事实。
丫鬟收拾好东西,早已离开。秋海棠咬紧了嘴唇坐在回廊上,内心不停地挣扎。良久,她深深地吐了口起,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摇摇头,站起来,无比眷恋地望了那紧闭的门窗一眼,缓缓地走出院子。
出了莫府,秋海棠几个转弯后来到一条偏僻地小巷,左右张望一阵,见无人跟随,便侧身闪进了一黑色的小门中。刚一进去,就听得一身低呵:“谁?”
“是我。”
声音消失,秋海棠进了左侧的一半掩的房间。
“之前我要求的大年初三带一个人离开苏州,如今不需要了。这是一百个大洋,你收下,我们的交易到此结束。”秋海棠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呵呵,既然如此,看在一百个大洋的份上,我就当你从来没有来过这。今晚的事情不会有人知道。”阴沉地声音响起。
片刻后,秋海棠出了黑色的小门。秋海棠抬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小巷,她迈着细碎地脚步离开。对不起,文书娴,她在心底默默地说。如果你走了,清洛也许会发现事情的不对劲,你那一场苦心安排的就会变成幻影,而我的期许将永远不会到来。就让我自私一回,即使是虚幻,我也想要抓住一回。
农历正月初二。文府,落梅阁。
暗红色的木制大门被洗涮干净,小院外墙壁上攀爬的野生蔷薇早已经过精心的修剪变得整齐有序,大门的两侧挂上了丝绸缝制的大红灯笼,一幅烫金对联工整地贴在两侧,让这个原本萧瑟的小院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颜色。
落日的余晖斜斜地照进了小院的窗户,房间内各色的绫罗绸缎和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一批又一批的仆人在落梅阁中穿梭不息,神色间处处洋溢着兴奋和喜悦。
“大小姐,这是为你准备的嫁衣。这个可是苏州最有名的刺绣师傅为您缝制的,您看着针线是多缜密,这对金色展翅的鸳鸯是多么栩栩如生。”
“大小姐,这是为你准备的盖头。您可别小看这头盖,这头盖选用的丝绸可是从最好是丝选出来的,您摸摸多滑腻,多柔软。”
“还有,大小姐,这是出嫁当天要用的珠宝和首饰。”
……
丫鬟们端着缝制精美的嫁衣和首饰放到文书娴房中,领头的老嬷嬷竭尽所能地对她重复着眼前这些嫁衣和珠宝的贵重,那献媚地神情似乎在向她展示她的出嫁是多么的风光,多么的不可一世。
“把东西放下,出去。”
摆了摆手,文书娴打断老嬷嬷的喋喋不休。这些天,她听了太多相似的话,无非是她是如何的幸运,如何的让人羡慕。翠儿知道她的不耐,忙从拿出事前准备好的红包递了过去。
“那谢谢大小姐了。”见到红包,老嬷嬷原本有的些微的不快迅速消散。
“我累了,想休息。”
丫鬟们关房门退了下去,嘈杂的房间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她和翠儿。
“翠儿,你将梳妆台前的匣子拿来。”
翠儿捧着匣子递了过来,她望着文书娴那波澜不惊地双眸满是不解,然文书娴只是淡淡的笑笑,什么也看不出。
文书娴结果匣子打开,拿出一小袋的银元、几张银票和一对玉镯,递给翠儿:“明天我就要出嫁了,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上,这些东西你拿着。银元和银票是给你赎身的,玉镯就当是我给你留的纪念吧。”
“小姐,这,这怎么行!”翠儿推开文书娴的手,慌乱地她有些无措。
“你知道我这个人不爱攒钱,也没有什么积蓄,这些东西是仅属于我而非文家的东西,你可以放心拿走。”文书娴的一番话说得翠儿急起来,她急急道“小姐,你知道翠儿不是这个意思。”
文书娴摇摇头,将东西塞进翠儿手中,淡淡道:“这是我的一番心意,你就不要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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