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孟阙把沈寓从季二家拖走后才发现沈寓的手上伤势严重,鲜红的血从雪白的腕部流下,蜿蜒盘桓至小臂。
沈寓疼得“嘶嘶”直叫。
二话不说,黄孟阙背起沈寓就跑。
风掠过二人的脸庞,凉凉的非常舒适,可黄孟阙却无暇顾及这傍晚的微风。他拼命地跑着,把竹篱笆抛在身后,把五棵银杏树抛在身后,跑得喉咙发疼发甜,心也扑扑地狂跳着。
黄孟阙跑不动了,只能放下哭得抽抽搭搭的沈寓,问:“疼吗?”
“呜,疼,可疼了。在泥地里摔跤也没那么疼。呜呜呜呜呜。”
黄孟阙想说“是你自己坚持要去的,现在可好了!”,但看着沈寓哭得湿嗒嗒的小脸却又说不出口。
“唉呀!”只能一把抄起沈寓,又是一阵令人晕眩的狂奔。
“爷爷!爷爷!沈寓给狗咬了,快给他治治!”
“狗?村里的狗?好端端地怎么会咬人呢?”黄臻连忙拿出草药膏,一边柔声安慰沈寓:“不碍事的,你别哭,涂上药膏就好了,黄爷爷包你没事!”
“嗯,嗯,呜呜呜,好疼啊……”
黄臻说着便凑近沈寓,突然,他脸色一变:“你身上哪儿来的麝骨香!”
第5章 5碧天清晓
黄臻说着便凑近沈寓,突然,他脸色一变:“你身上哪儿来的麝骨香!”
“爷爷,平凡人家哪里来的麝骨香呀,况且寓儿弟弟是好人家的孩子,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黄孟阙的语气说惊恐不是,说埋怨也不是,倒搞得沈寓摸不着头脑。“麝骨香是什么呀?”
只见得刚想开口的黄孟阙被他爷爷制止了,撅着嘴看着他爷爷一本正经地说:“是一种迷药。”沈寓心想,自己是永远得不到真相了。
一时间倒也忘了疼,等想到手上的伤时却发现腕部早就被包扎好了,轻盈却又不失压制力,一种安全感涌上心头,看来黄爷爷真有可能是父母口中给皇帝看病的“太医”。
提起父母,沈寓才想到今天娘炖的猪脚汤,便笨拙地拱手告辞,心中急着赶回家喝汤。
“哎先别走啊,你身上的麝骨香哪儿来的你就不想知道?爷爷,麝骨香是什么气味的呀?是不是青草味的?”
“麝骨香气清新,有甘甜香,说是似青草倒也挺合适。莫非你知道……”
“那准是朱大干的,错不了!说不准那季二还是帮凶。看你年纪小但读书好便嫉妒了你,想要给你点颜色瞧瞧。”
怎奈得沈寓平生最怨恨别人说他人坏话。无凭无据的就把别人说死了,要是冤枉了好人可怎么办。
“那也不一定啊,说不定是有人另外下了药呢。”
“季二父母是做胭脂生意的,你说我是不是该怀疑他呀。”这次沈寓听出来了,那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嘲讽和作弄。
“那还说不定是你干的呢,不要随意怀疑别人。我回家了。”沈寓没来由地觉得今天黄孟阙很惹人厌烦,再次谢过黄臻便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回去了。
“你要不信啊,我证明给你看啊。爷爷你帮我说说话。”黄孟阙拉住黄臻衣袖,大声地对那个强装正直的背影叫道。
“年纪小小却独有一番见解,也敢于坚持个人意见不为他人所动,想必能成大事。所谓三岁看到老,你们小孩子家家的事儿自己解决吧,爷爷我得去炼个药……”黄孟阙没等黄臻说完便跑开了,留下黄臻在后面嘟哝着“七宵”之类的话。
“又是七宵?什么药那么金贵,要炼七宵?”
夜晚的五木村比起对岸的村落更显黑暗,几棵大树把微弱的光源完全挡住,夜风一吹,树叶沙沙参差出几点微光,似乎有些瘆人。
被大狗咬伤的部位在并不寒冷的风中散发着丝丝疼痛,沈寓小小的身体不禁有些发抖,可他并没有选择回黄孟阙家求助,而是毅然硬着头皮向前走着。穿过最后一片草丛就是家了,再走十步……五步……
“我的寓儿啊你上哪儿去了啊!吓死娘了!”沈寓还没进门就被一把抱住。刚刚才平复下心情的沈寓着实被吓了一跳。李秀荷披散着头发把沈寓一把搂住,哭叫半天。
“让你爹去私塾找了,说你早就回去了……第一个走的,先生夸了你好半天。然后又去树林里、去西河边找……看看有没有浮起来的……什么东西,还以为你,你……吓死娘了,我的寓儿啊,你去哪儿了啊!”
沈寓只得把故事大致说了一遍,但没提及麝骨香,他总觉得要是说了的话,他那神经脆弱的母亲一定会跳脚起来,直冲去私塾讨说法。
他还不想没书读。
现在沈寓心里稍微好受点了,毕竟辗转了一日,终于喝上了猪脚汤。但此时的黄孟阙却是恨得牙痒痒。
“你这个书呆子!人家害你你还不知道呢!傻蛋!真想扎小人咒死你!”黄孟阙差点就要奔向衣橱找布料了。但迈出第一步时他又停住了,“凭什么要我那么关心你啊!”
庄稼人睡得早,入乡随俗黄孟阙也习惯了早睡觉。
是夜,月凉如水,黄孟阙瞪着窗外的迷蒙月色,辗转反侧。
“谁要关心他了!我只是伸张正义!”
他最后还是跳下了床,蹑足前进。
第6章 6犹记少年时
“今儿个去县城,勿四处乱逛乱看,等考完了有你看的呢,到了就去考场,呆坐着也好,总比迟到强。哎,领子翻好了,去吧。”
“爹,孩儿知道了,对了,走之前能不能……”
“和黄小子打招呼?你们又不是从此别过……”但看到自己儿子那眼睛,沈全便一下子软了心,“好吧好吧,和他说说也好,许就不紧张了。”
沈寓再次拜别父母,抬腿跨过门槛。
“等,等下!寓儿,把这蛋饼带着,到县城了什么都贵,饿了就吃一口,少花一点是一点。”
“儿子你走吧,别听你娘说的,男子汉大丈夫想吃啥就吃啥,爹给你钱。”
抓起蛋饼,沈寓挺了挺脊梁骨,尽量大步向前迈着。
走出院子,听见微微有点闷的娘的声音传来:“要是考上了,我家寓儿就是五木村第一个考上秀才的啊。”
“这有啥了不起的,童子试才刚开始呢,沈寓是要考状元的!”
多年过去,五棵银杏树长得更高了,沈寓原先还可以走在银杏树下,如今枝叶便要擦着头顶了。可树下躺着的黄孟阙倒是保持着多年的姿势未变,嘴里衔着草,似是毫无心事一般高翘着二郎腿,头枕在两条雪白的臂上。
“我还以为你要被村里人耽搁更久呢,十二岁的神童!不得了啊!现在不逮着摸一把以后可就没机会了呀!”黄孟阙闭着眼睛揶揄着沈寓。
沈寓依旧挺直地站着,闷了许久,又不甘心地开口:“什么神童呀,前朝十二岁便是秀才的多得去了。你再胡扯,我可就走啦!”
黄孟阙完成动作变换的速度快得沈寓来不及眨眼,一刹那间黄孟阙便是站着的了。
“我送你去村口。”
五木村的每一个角落都散发着阳光的气味。斑驳的树叶在地上造出明暗的光点,时间就在这明暗转换间流逝着。
“你发现没有?”沈寓问。
“发现什么啊神童?”
沈寓停下脚步,把头靠近黄孟阙,近一点,再近一点。
“我比你高。”
“哼!”黄孟阙一下子跳出几尺远,“我可没有成天给我灌大补汤的爹娘。”
但沈寓却像是没听见那句无力的反驳一样,高兴地咧着嘴,摇头晃脑。
黄孟阙心里气得不行,明明自己比沈寓年长四岁,却只到对方眉头高度,但身高的事急也急不来,是不是该让爷爷给自己配服药啊。
“但是!我比你强!你还记得你五岁刚进私塾的时候吗?”
“不记得了。”沈寓脸上还挂着傻傻的笑容。
“你被朱大他们欺负!是我给他们一个个下了骑腹散,让他们来求饶的!”
“后来你不是被黄爷爷打了一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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