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啊,所以高老爷才给我放了七天假。”韩志的园子已经搭建了一半,他看着自己的作品,心里很是开心,所以对于高山愁苦的脸也没有太上心。
“韩志,你知道断袖吗?大少爷他……他不喜欢那个女人。”高山不知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将这个秘密说出来。他还记得一年多前,他去戚姜的医馆找他们大少爷,正瞧见那两人在行那事,他家大少爷竟然会心甘情愿在下面受那种耻辱,可那时,他家大少爷的脸上是真真正正的满足与开心。
“不知道。”韩志摇头。
“你这个……”高山也不知道如何去骂韩志,最后也只能叹口气道:“你知道戚公子在哪里吧?我就想让戚公子去见一见大少爷。”
“戚姜和清酒去街上卖字画了,你街上去寻便是,人多的地方就是了。”韩志说完见高山转脸就跑,似是想到了什么,放下手中活也追了过去道:“你且等我一下,我也去。”
韩志带着高山往城里街上去,刚进城门还没走多远,就见到一队军马迎面而来。军马中央行驶着一辆大型马车,马车边一匹黑色大马上是个身穿黑衣的青年人,那人手中提着把缠了皮革的长剑。
“是那个人?”韩志认出来这骑着黑马的人正是上次与戚姜在包子铺遇到的,那时这人身边还有个骑了一匹枣红色大马的男人。
马车车幔被掀起,一个男人眼角眉梢飞入鬓端向马车边那个黑衣男人低声说了些什么,那男人垂眼间便带上了威严。
黑衣青年一边在点头,接着便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双手捧着递给马车里的男人,接着那骑着黑马的黑衣青年便调转马头向城里驶去。
“清酒的……”韩志见到马车里的男人手中拿着的竟然是一块双鱼墨玉,虽然离得略远,但他依然看得清楚,那玉在阳光下微微泛着绿。
马车的车幔已经放下,那队军马很快的出了城。
韩志远远的看着,很想冲过去问问,为什么你也有和清酒一模一样的玉?但韩志又想了想,或许只是一块长的像的呢?这种美玉,想来在富贵人家都是极其普通的。
去江江清酒卖字画的地方要先经过戚姜的医馆,韩志走到医馆的门口时,刚好江清酒从医馆里出来。
于是高山立刻迎了上去,问道:“戚公子在吗?”
“在的。”江清酒抬眼朝韩志淡淡一笑,便携了韩志的手,道:“阿志,你陪我去一趟山上。”
高山在听到戚姜在医馆的时候,已经迫不及待的冲进了医馆。韩志有些担心的看了眼医馆,江清酒只说:“没事,他应该是让戚姜去出席婚宴。”
“嗯。”韩志放下心,想到刚才见到的男人手里也拿了一块双鱼墨玉,于是便将这事对江清酒说了。
江清酒只静静的听了,也不做什么回应。
“我想去当铺问问,你的那块玉是不是被别人买了去。”韩志还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将这块玉赎回来,毕竟那是江清酒的,虽然他不说,那样贵重的东西,一定记挂了什么抹不去的思念在上面。
“不过是长得像罢了,富贵人家到处都有,你不要大惊小怪的。”江清酒眼睛看向远处,失了会儿神便收了回来继续道:“那块玉,我已说过不要了,你不要太在乎。”
“嗯”韩志口里虽然如此应着,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提到那块玉的时候,江清酒的眉头明明皱了起来,虽然不明显,但自从他精神好了以后,韩志还从来没有见过江清酒这样的表情,甚至带上了茫然与愁苦。
两人一路无话,韩志只管垂着头,将手也从江清酒的手中抽出,只顾自己埋头走路。
韩志走了段路,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江清酒早被他远远落下了,他虽然有些闹脾气,但想起江清酒腿脚不便,便立刻跑了回去,就见到江清酒蹲在地上捂着脚,双眼却露着笑意一直看他。
“你,你扭到脚了?”韩志立刻急了起来,于是在心中骂起了自己。
“没有,只是累了,不想走。”江清酒就只是淡淡笑,也不起身,眼睛一刻不停的盯着韩志看,只看得韩志面红耳赤,在原地打转不知道怎么办。
冬天的山路不大好走,江清酒自己以前也走过,只是他却很想调侃一下这个呆小子,见到他急的越是慌乱,自己就会觉得心里暖暖的。
“你是呆子吗?”江清酒见他不开窍,只能开口骂他一句。
“清酒……”韩志眨巴着眼睛,依旧不知道怎么办。
“唉,孺子不可教也。”江清酒无奈,只能自己起身,走到了韩志的面前,转过他的背,双手搂上他的脖子道:“背我。”
韩志老老实实的背起江清酒,手勾着江清酒的小腿,江清酒本来就要比韩志高一些,韩志背起来确实有些费力。
江清酒的发丝落在韩志的颈窝里,一阵□,却又难以言喻的舒服。
“阿志,你为何待我这样好?”两人本来一路无话,江清酒将脑袋搭在韩志的肩膀上,想到最初韩志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便想着自己若是遇到自己这样的疯子,肯定会嫌弃的要命。
“因为,你长得好看,我舍不得把你丢了。”韩志老老实实的回答,韩志偶尔也会想,如若他救得是个丑八怪,是个邋遢的大叔,肯定只会给两口热饭,待那人能走动了,一定会给撵出去。可他救得这个,是个清润如玉的公子,神仙般的人,怎么忍心不待他好。
“我若留在这里一辈子,你可还会一直待我好?”江清酒将脑袋移到韩志的脖颈处,呆呆盯着韩志后脑勺看了片刻,就埋在了他的颈窝里。
“即便你成亲了,有了子孙,也还会这般待我好。”江清酒将脑袋越埋越深,声音也低沉了下去。
韩志脚下顿住,他觉得脖子有些湿,接着有柔软的东西在上面轻轻拂过。
“清酒,你会不会离开这里?”韩志问。
“不会。”江清酒答。
“那我就对你好一辈子,即便我成亲有了孩子。”韩志垂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看了一会便继续往前走。
这样一个人,是要抛弃了怎样的过去,才会下定决心留在这个小地方。以前的他定是百千人宠爱的,可即便现在他的腿跛了,也仍旧那样笑着,总是一副淡然。韩志心中如此想着,虽然对江清酒的身世很好奇,但又觉得,只要江清酒愿意留在这里,他即便是有着再怎样不可思议的过去,也与现在的他无关。
他允诺了,便要待他好,在他有生之年。韩志在心底下定决心,便觉得开心起来。
到得山上,韩志就见到了一个破庙,破庙里面有个和尚拿了把破扫帚在扫地。于是韩志就跑了过去,夺下了和尚手上的扫帚说:“大和尚,我帮你扫。”
韩志见江清酒和和尚都呆愣在原地,只好眨了眨眼睛道:“清酒,你不是有事情找大和尚吗?”
“是有事情,和尚,我们去庙堂里说吧。”江清酒和和尚去了庙堂,韩志扫着地,又想起江清酒趴在他背上说的话,说不会离开这里,就开心的仿佛像朵花儿一样。
下山的时候,韩志屁颠颠的跑到江清酒身旁要背他下山,江清酒自然不会拒绝,便趴在韩志的背上几乎要睡过去。
“清酒你找大和尚聊得开心吗?”
“很开心,他还送了我一本书。”江清酒趴在韩志背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待醒了,就见到自己睡在床上,天倒是已经黑了。厨房里是韩志和戚姜的声音,两个人正在为鸡是红烧还是清炖在大吵特吵。
☆、第九章:自缢
啪!
才从京城运过来的一对石竹花青瓷小碗,被摔碎在地上,破成了碎片,碎片一路蹦起,滚到一处,一个人穿了件牙白色的袍子挂在梁柱上,身体已然凉了。
才挂起的红绸子很快被扯了下来,丫鬟小厮慌忙着去布庄取白布,只是眨眼间,眼睛所到之处,皆成素白。
于是震天的哭声,不知几人真几人假,个个哭成了泪人。
高山抹了泪,给高景杨收拾遗物,没收拾两件,眼泪便止不住的往外流。
“高山,天可还亮了?”高山忍不住就想起高景杨总是一遍遍的问他这句话,他睡在外间,也总是因为高景杨睡不着自己也要受罪。
“高山啊,你说这喜服是不是太红了?刺眼的很。”就在昨日,高景杨试穿喜服的时候,还在半开玩笑的说着这话,晚上的时候说是想一个人待着,就将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早上宛株过来伺候他,只见到了具冰冷的尸体。他今日就要成婚了,为何就这样想不开。
当高山狂奔到戚姜的医馆的时候,戚姜还没有起床。高山就站在医馆外面,狠命的砸门。戚姜在屋里听得烦了,才爬起来给高山开了门。
高山就望着戚姜,也不进屋。戚姜平日里起得并不早,见高山眼睛是红的,以为他是被高景杨骂了,也没有在意。
戚姜让他进屋,他也不说话,只是瞪着戚姜。戚姜被他看的厌烦,自己扭头回屋,打算继续睡。
“你若不喜欢大少爷,为何还要勾搭他!你若不喜欢,为何要和大少爷做那种事!你若……”
“你一个奴才,说话注意些分寸!”戚姜不是每天都嘻嘻哈哈,他也讨厌一个小厮一天到晚的来烦他。
“大少爷死了!你高兴了!他死了!他死了……”高山赌气似的吼出声,吼完就站在门边哭了起来,哭的那样无助。他不过是个小厮,在快要饿死的时候,被高景杨赏了个馒头,便死心塌地的跟在了高景杨的身边。
他也娶了妻子,是家里给娶得。他没有多喜欢,只是觉得那个女人把一辈子都交给他了,他便要待她好。可是后来见到高景杨那样死心眼的喜欢一个男人,他开始心里是觉得恶心,可是到后来,他也喜欢上了自己的妻子了,才知道,这种喜爱是与性别无关的,喜欢便喜欢了,自己也阻止不了。高景杨是对那个人有多喜爱,才会甘愿被那个男人压在身下,还一脸幸福的满足。
戚姜就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看着高山,高山哭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滚!”戚姜最后只说出这一个字,便将门重重的关上,回了房躺回床上继续睡觉。高山红肿着眼呆在原处,咬咬牙,扭头离开。
高家的大少爷自缢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城里,有人惋惜,有人幸灾乐祸最多的也只是事不关己,偶尔闲言碎语几句。
高山被高家辞退,回了牵牛村,继续种他的地。高山本想替高景杨守了头七,让他入土为安后再走,奈何他只是个小厮,高家人却早早的便将他打发了。
因为高景杨的事情,高山一直对戚姜怨恨在心,连同着韩志,高山也不去搭理。奈何他们两家挨着,韩志虽然一直躲着不愿意回家,但终究也要面对父母的逼婚。
韩志每日里都躲在江清酒那里,终有一日,母亲找上了门让他回家商量着婚期。此时,江清酒正收拾着字画,打算去街上。高景杨死了后,高家一片灰败,正在修建的花园也停止了工程,高家三少爷的婚期也延后了一年。韩志便被放了长假,一直待在江清酒那里。
韩志回到家,规规矩矩的坐在父母亲的对面,他垂着头,声音虽小,却带上了决心道:“阿爹,阿娘,我不想成亲。”
“你不小了,你爹和我想早点抱孙子。”韩志的母亲也是直截了当的说,她也知道大儿子孝顺,但眼看着和韩志一样的同龄人都结了婚,有的都有了孩子,她也着急担心,若是再大一些,上哪里去说年龄轻模样又好的姑娘,现在这个已经定了亲的亲家,总是在问韩志什么时候娶人,总不能给了定亲礼,就这样一直压着不结婚。
“阿娘!我才十七岁!”韩志虽然在辩驳,但也知道乡野里的孩子都是成婚的早,多数的男孩子早在十六岁就成了亲,女孩子也都是十四岁就要嫁人。
“志儿,娘不是在逼你,只是你不能不给女方一个答复,你们亲都定了一年了。”韩母皱着眉头,说完只是叹着气,看着身侧的韩父。
“我会和媒婆说的,我会退亲,礼金我不要她们退,我不成亲,阿娘!你不要逼我,我现在脑袋很乱,有很多事情没想明白。”
韩志也不明白自己要明白什么,只是他不喜欢那个和他定亲的女人,连面都没有见过,怎么去喜欢?他要找的是可以陪着他的,爱他,他也爱的。
“你想要明白什么?”韩母突然紧张起来,自己的儿子是在城里大户人家做工的,自然会遇到一些丫鬟,若是胆子大了,说不定会爱慕上个小姐,可那些个人哪里能看上自己的儿子,该不是自己的儿子被哪个姑娘迷了心魂吧。
“我要找的是生生世世陪着我的,是一辈子的事情,不能随随便便就娶了一个女人,那对她不负责,对我自己也不负责。”韩志说着,自己突然便觉得明朗了起来,是了,我要找的是可以陪我一生一世的,是我最珍爱的。
韩志站起身,他话虽然是如此说了,但是他仍旧茫然,他要去哪里找自己喜欢的。他站在原地,不动,那个人是不是就可以出现?什么又是他所珍爱的,他没爱过,不懂,只是觉得想要找一个这样的女人着实有些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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