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01.选秀

    01选秀

    康熙十二年农曆正月十八，我初进宫的日子。那日鸿雁高飞，据说是个好兆头。

    顺贞门外秀女鸦雀无声，有的也只是敢稍微交头接耳一两句罢了。秀女们不是专心照看自己的行为举止是否周全，就是偷瞄近旁的秀女两眼。

    选秀是每个官家女子的命运，若能入宫得宠，是一族的荣耀。

    天子虽威震四方，可我能确定，他无法忠心我一人。

    为此，我只略施粉黛，虽不细心，到也不失体面。

    看着一屋子的秀女，与我熟识的便只有杭州都督梁茂山的女儿梁庄翊。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情谊便是再深不过的。他从远处看见我，笑向像我走来。执起我的手，道：?璧儿，见你在这我便放心了。?

    我扬起一抹浅笑：?姐姐就是这幺爱操心，我是能去哪。?

    她微微点头，仔细打量我一番：?妹妹今日真是素雅，显得体面又不过于庄重。?

    我含笑不语，这才仔细瞧她，一身湖蓝粉锦衫，青湖白蝶绉裙，晶莹剔透的倒坠耳环垂下。散落肩头的青丝梳成一个反官髻，髻边插一只流花金云，甚是好看。

    我不禁讚叹：?姐姐果真是个大美人，定能如愿入宫。?

    她手指按上我的唇，小声说：?这样大胆的话要是被人听着便不好了，何况今日来参选秀女都不是碌碌之徒，我还未必能被看上。?

    我自知失言，不再说话。

    等了好几个时辰，终于轮到我与庄翊，因为站了许久，脚有些发麻，走路时还颠了一下，好在庄翊即时拉住我。

    进殿后，按照一旁太监的口令下跪行礼，然后一齐站起来，等待太监唱名。

    ?杭州都督梁茂山之女梁庄翊，年十七。?

    庄翊脱列而出，伏下身子：?臣女梁庄翊参见皇上皇后，愿皇上万岁万福，皇后千岁吉祥。?

    皇上扬起眉，好似颇有兴趣：?挺有规矩的，平日有何喜好？?

    庄翊恭敬的回答：?回皇上，臣女闲时喜爱作画。?

    语毕，皇上握住皇后的手：?朕记得皇后是会画图的，这下有人可以和你切磋切磋了。?

    皇后笑道：?若这梁庄翊是真有本事的，恐怕臣妾还得练练了。?

    皇上朝一旁太监摆了摆手：?记名留用。?

    一旁的我听见这消息，斜眼瞧了瞧庄翊，很是为她欣喜。

    ?护军参领威武之女乌雅 成璧，年十五。?

    我上前两步，跪下并且垂首道：?臣女乌雅 成璧参见皇上皇后，愿皇上万岁万福，皇后千岁吉祥。?

    皇上看似不感兴趣，见其抿嘴不语，皇后说道：?抬起头来。?

    闻言，我抬起头，皇帝仔细瞧我一眼，停了一会，便听到：?留牌子。?

    才出殿外，庄翊便朝我走来，见我面色惨白，担忧道：?妳这是怎幺了？ ?

    我看着离去的秀女，一个个因为没能选上而伤心过度，叹了口气：?没什幺，只是想留的没能留，不想留的却留下了。?

    见我如此憔悴，庄翊拍了拍我的肩：?妹妹别太沮丧了，能进宫是多少人巴不得的福气。?

    见我不语，庄翊摇了摇头，走到我的婢女身旁：?流华，回去好好看着你家小姐，别让她出了什幺事才好。?

    语毕，庄翊被自家的婢女秋月扶上马车：?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去，妹妹也别逗留太久。?

    我点了点头，流华接着扶我上马。路上，我拉开帘子回头看了一眼，金碧辉煌的紫禁城有种说不出的震慑，是喜，是悲，或许已经说不清了。

    车还没到军府，已经可以稍微听到些鞭炮声和人们的吵杂声。流华帮我拉开了帘子，抬头一瞧，一街上大大小小户的人家全在大门前等候。我自嘲笑了笑，拼命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热泪。

    见我的马车驾驶过来，家中婢女赶紧过来搀扶。刚下马，我见到父母的脸色略发惨白，他们愣了一会后才意思到，恭恭敬敬的行礼：?臣威武参见小主。?

    我立时傻了，选秀前我还只是普通官家女子，一夕之间的变化实在让我吃不消。流华见我没动静，赶紧在我耳边轻声说：?小主，先请老爷起来才是。?我这才反应过来：?起来吧。?

    才方起来，众人便扶我到餐堂。我心烦意乱，没什幺心情好好吃饭，稍微嚥了几口而已。

    流华稍微打点了床铺，正要睡下，爹爹便端了碗桂圆红枣汤进来：?璧儿，方才见你胃口不是太好，不过还是要吃几口才是，把这碗喝了再睡吧。?

    见爹爹这样担心我，泪水终究是止不住的袭来，爹爹见我这样，不免担心道：?爹爹知道妳不想入宫，可这命运由不得咱们来选。入宫后，不会再像军府般由妳放纵，凡事得小心谨慎些。?

    为了不让爹爹担心，我忍住泪水，露出一抹浅笑：?女儿知道，请爹爹放心。?爹爹长叹一声：?但愿如此，爹爹不求妳争得荣华富贵，只求妳平平安安的便好。?

    爹爹见我不语，拍了拍我的手：?天晚了，喝完后妳也早点歇息吧。明天一早去看看妳娘，她肯定比我担心妳。?

    送走爹爹，我熄了蜡烛，可这烦心事太多，睡得不是甚好。

    次日一早，流华服侍我起来洗漱，接着，我便去找娘。走到寝室门口，我轻叩房门，不久，听见：?进来。?

    娘见到是我，眉头有些皱起，扶我至一旁坐下后，道：?璧儿，入宫后，妳自己可要当心点，有时宁可安稳度日，也不要争宠献媚。庄翊稳重，妳跟着她我也安心，在宫中有个伴自然是好事。切记，千万别跟母亲走一样的路。?

    我轻碰母亲那充满厚茧，早已失去光泽的双手：?娘，璧儿有一事一直想问，父亲的花名在外无人不晓，甚至还为了一名妓女要把您休了，为何妳还愿意跟着他？ ?

    母亲没料到我突如其来的疑问，愣了一会:?娘已人老珠黄，自然不比外面那些年轻小姐好，你爹留不住也是正常的。女人就是如此，死心蹋地守护的爱情终究还不是一场空，可回头一看，早已来不及反悔了。」

    见我不语，她继续道:「妳年纪还小，自然是听不懂这些，等妳上了年纪后便会渐渐明白。」

    我抱住母亲，她宽厚的手臂给人一种安心:「璧儿明白，也请母亲别太担心。」

    母亲手轻抚我的脸颊：「我的乖女儿，只要你平安至死，娘这世也就别无所求了。妳也乏了，回去歇息吧。」语毕，我跪安。

    过得一日，宫内来人宣旨，全家大大小小全跪在殿内，等听太监宣旨。

    「康熙十二年农曆正月二十，传皇帝旨意，护君参领威武之长女乌雅成璧，赐字「婷」，着封为正七品常在，于二月十三进宫，钦此。」

    我也不知到底是喜是悲，静静的等待领旨。

    只瞧太监缓缓向我走来：「恭喜小主了，这位是指导礼仪的姑姑。」

    姑姑恭敬的行礼：「奴婢参见小主。」

    见他这般，我向流华示意扶她起来：「姑姑客气了。」

    学了一天的礼仪，不免有些疲乏，可又想知道庄翊的近况，便叫人去打听，没想到这小妮子办事利索，不到一会儿便回来了。

    接过讯息，流华向我稟报：「刚来人去了梁府打听，说是庄翊小主被封为贵人。」

    听了后，我不禁为姐姐欣喜。随后，我熄了灯，早早就睡去了。

    经过一个月的折腾，日子终究是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