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太傅》分卷阅读63

    言归正传。

    慕容时端坐龙椅上,听得底下太史呈报的几件事,便转头问道:“皇叔与皇弟对于今日所闻,可有何看法,不妨说出来听听。”

    慕容厉虎目微眯,微微前倾了身躯,森然道:“淮南郡何人管辖?大水淹了一月之余竟今日才报?”他说着,猛的一拍扶手,腾身跃至殿中一名正在发抖的矮胖官员面前,大发雷霆:“地方上的呈报哪日递上来的?你又是如何处理、哪日上报的!黎民百姓受灾,损失了一国之本,与你有何好处?”

    那人支吾了许久仍说不出完整句子,似是被慕容厉吓得太狠,竟是涕泪交流昏了过去!

    慕容时见状也不吱声,一脸严肃的坐着。同样看戏的自然还有慕容临,只不过他注意着的却是文臣之首的宰相李大人。

    “侯爷所言甚是,”李宰相终是发话了,他轻咳一声,出列冲慕容时微微欠身,便转向慕容厉道:“当务之急还是赈灾治水,这等……”

    “这等混吃等死徒享安逸之辈,便当重罚,以警效尤!”慕容厉截话怒斥,瞪视群臣一圈后,才看向慕容时,单膝跪下恭身道:“肃恭已近一年未曾上朝,故此事处理或有不当,望皇兄海涵。只是肃恭斗胆一言,请皇兄准臣弟直说才是。”

    慕容时笑了笑,抬手道:“皇弟一向赏罚分明,起来说话,只需照你心中所想,但讲无妨。”

    竟是兄弟二人一唱一和,将宰相彻底抛到一边去了。

    慕容厉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得慕容临一敲扇骨,恍然道:“哎呀!肃恭你怎么伤还未好就这般冲动易怒?若是气出病来可怎生是好?陛下还听本王一言,将此交由本王处置可好?”

    说话间他已走下御阶,站到慕容厉身侧将他拉了起来。随即又是那副懒洋洋好似没有骨头般的样子,转头冲宰相笑了笑:“李大人莫怪,定国侯近来心情颇为不畅,凡事容不得一点儿疏忽,连本王这个叔叔也忌了他三分。不过……这水患确是应先于责罚,宰相大人确是明察秋毫,不若先说说以往您主政之时如何处理?”

    李宰相神色这才好了些,正要开口却又被慕容临插嘴道:“但如今既是陛下亲政,本王倒真觉得,其实应由陛下出主意,也可教这殿上诸位同僚有幸一闻吾皇才学,宰相大人意下如何?”

    李宰相憋了一肚子气,又被慕容临耍了一圈,却只得乖乖应是,还满目期待的望着慕容时,一副“陛下有能、吾心甚慰”的模样。

    慕容时却好似完全不觉慕容临在消遣李宰相一般,仍是一脸严肃的点头道:“那便烦请皇叔,将肃恭带回来坐下。此事,朕一早得知,已作了些安排才上朝晚了。谁料竟遇着肃恭过来,本是想听听他有何意见,但又不宜动气……那便还是朕先说了吧。”

    说着他便不疾不徐的叫侍卫喊王福上殿,开口问道:“总管可知,如今宫中开销多少、各宫妃俸禄又是多少?所有支出银子一应报来,无需隐瞒,连朕的一并说了,也好开源节流,保存国库而为黎民苍生。”

    “为何不动国库?”李宰相皱了皱眉,脱口便问了出来,竟是忘了如今当政的乃是慕容时,而非他这个退了辅政一职的宰相。

    慕容时也不与他计较,只笑道:“太傅已前往边关查察敌情,若是年关时赶得回来,便要准备力阻外敌,故而国库必须留作军粮兵晌,不可妄动。朕的皇弟虽贵为侯爷、又兼任将军之职,却是将所有财物交予了王福管着,故此连朕也不好意思私藏,清晨收到急报便立即请王福去查算了。”

    “如此甚好啊。”慕容临早拉着慕容厉坐了回去,闻言他嘻嘻笑着,摇摇扇子道:“如此一来,本王说不得也要将家中私藏全交出来。哎对了,那老国师和懿轩这些年未领的俸禄应是被扣在国库之外了,本王作主,他们必会答应一道捐了出来。肃恭,你说呢?”

    慕容厉皱着眉望了慕容临半晌,点点头道:“太傅一向以民为先,回京途中舍不得多用半文钱,更曾为着肃恭购来马车一事发了脾气,肃恭在门外跪了一夜,若非小公子故意胡闹惹了太傅开门出来,肃恭只怕是要跪到出发时硬着双脚上马。”

    见他这般坦率,殿上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慕容时见好便收,立即朝王福示意,命他开口报账。

    等王福说出慕容厉数载之间除了出京城迎太傅这段时间共计用过一百五十两银子,其余由小到大每年两百两均是存在宫里、吃穿用度也是由宫中发放时,已有大臣坐不住了:“陛下,臣也想捐,但人微力薄……家中尚有妻妾数名,故此只敢拿出五百两……”

    慕容时挑了挑眉,笑道:“莫慌,且听皇叔报了他的。”

    慕容临一听便傻了眼,大叫道:“陛下你究竟是否本王的亲侄子?明知本王虽不在府中养美人,却也一直是大方得很……到如今也就被老国师抓去那三年,才存了两千两银子……陛下你果真全要?”

    慕容时笑而不语,只望得他摇头叹气满脸心疼状的叹道:“拿去,拿去便是了,唉……哎不过!那老怪物的,你可帮我留一百两?”

    这次连慕容厉也觉得奇怪,不由出声道:“皇叔,老国师的俸禄,你也敢私扣?”

    “哼。”慕容临鼻孔出气,显是十分不愉,竟不愿细说,只道:“好了,快些处理。将银两与物资一并快马送过去,邻近地方先行垫上,这些便随后补过去,也可少受些苦楚!”

    慕容时这才露出个满意的笑来,点头命王福务必记清各臣子所捐财物,并言明可在宫中挑选部分同价值的古董字画。这时殿上有员武将出声道:“古董怎能与陛下和太傅大人、老国师三位的字画相比,若是家中藏上一幅,倒比什么都强得多了。”

    第一百十六回

    慕容临哈哈大笑道那便请陛下当堂作上几幅,赠予捐得最多的前三位大臣。

    他本来只是玩笑,谁料慕容时竟点头答应,还亲笔写了张清单交予一名御林军,请他到寝宫找到陈嘉泓将清单给他后,连人带物一并领来。

    慕容厉抬眼看看他,咳了一声:“皇兄,先动国库发灾款与物资。”慕容时嗯了一声,传了御林军,令他们先开国库赈灾,再派人往各臣子府中收取钱财物资补回库中。同时派飞奴传书往淮南各地、四周各县城,令其拨粮求急,再派出快马数队接力而往,沿途散发补偿,再将余下钱粮送至终点。

    如此一来,终是妥善处理了水患之事。

    慕容时吁出一口气来,望向慕容厉道:“皇弟现在可好些了?地方官员如若延误天灾**以致有伤亡者,依律罢官;如有伤亡过大者,依律当斩;如有里通外国者,则依律……当株!只不知如今,这水患已害得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又有多少大人孩童去了龙王那里做仆人?”

    “上报的已有三十五人落水,其中确认有五名妇孺被淹死。不知相距月余后,这三十名落水者是否还生?”慕容厉冷冷的望着那早已醒过来却跪伏于地的淮南郡太守,虎目中透出的杀意如有实质,骇得那人哆嗦个不停。

    慕容时冷笑着道:“这算什么?还要有劳谦王,将太守们近日作为与行踪报来听听!”

    此言一出,不单是已确认办事不力的淮南郡太守,除了邺城城守与玉门北郡太守还站着,其它几个富饶大郡管辖者无一不跪下求饶!

    慕容时寒着张脸,陈嘉泓抱了文房四宝上得殿来,他也只稍点点头,待其站到自己身侧,便突然一拍御案发作了:“朕还未曾听到暗卫报告,便有这许多人跪下了?容朕看看……呵,宰相大人的好门生,这个是免试的,那个脸上如同长了只蝉的更不得了,那是朕的舅舅!嘉泓,你看,这满朝文臣,听得朕要皇叔报告他们行踪作为,便已跪了一片!长此以往,只怕是永远都不能有余力为你复仇!”

    “李元甫,两朝宰相,任辅政一职撤下不过两月。任宰相三十七载,共收得朝中新进大小官员二百玖拾肆名,兼不认天子门生,愿称其为师。这近三百人,占的俱是富蔗之地,又或要职边境险恶之地。城守与太守中,只除开邺城仍是宫中直派、玉门关一直有太傅照看,其它无一不曾换过宰相门生。……需要继续念么,陛下?”慕容临适时开口,手中举起的是绘有代表军机营最高机密图腾的绢轴横卷,显是早带在身上,本就要选在这时取出来揭穿宰相了。

    可说慕容厉根本就是下意识被他唬来的——慕容临每日下朝便去向慕容厉将当日之事交代个清楚,慕容厉若想不明白今日该做什么而仍是浑浑噩噩呆在凤鸣轩里,便真是个傻子了。

    何况,慕容厉原就心存不满,巴不得快些将宰相一党除尽了,也好使他心中因着郭逸回朝以来一连串受伤中毒之事而产生的自责与忿恨减轻一些。

    当慕容临每日里在他耳边念叨时,他表面上不作声,其实却早早的便安排了一名侍卫来回于秘道之中,时时报告郭适情形如何。

    所幸,郭适虽说当日还未到莫愁湖便累得睡着,回来时也未及见着其父母一面,却显得十分懂事乖巧,尽管侯府中只他一人住着,却从不吵闹,还安心学习练武,纵有些不愉也从不拿身边侍卫们出气。更在每日侍卫去探望时,主动说出当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府中有何变化,从不教人担心。

    也正因如此,慕容厉才敢继续纵容自己在凤鸣轩中多赖上几天。

    他住的自是郭逸那间屋子,临行时他曾草草收拾过,虽说将重要物什都搬去了侯府,却也还有几样衣物、字画留下。每日里慕容厉除了练功、听慕容临唠叨,便是对着那些旧物发呆。

    直至有一天慕容临兴冲冲的下朝过来,告诉他说雨妃自太后那边有较大发现时,他们几人才在竹林中找到了一样未曾想到的东西。

    就是这样东西,使得慕容厉心中突地又升起了立即去找郭逸回来的强烈不安感。

    也就是这样东西,使得他与慕容临、慕容时如今信心满满的坐在议事殿中,等着宰相被一举推翻!

    “宰相大人觉得可需要继续念么?”慕容时抬手将陈嘉泓拉至身侧坐下,脸上笑容对着陈嘉泓,嘴里不待李元甫说话,便又传令将雨妃与太后带上殿来!

    李元甫肥胖的脸上横肉抖动,居然一脸正气的道:“老臣为官三十余载,为国挑选良才,不料竟是错看小人,选了你们这帮贪心鼠辈!”他瞪视殿上跪着的那些文臣,自己也双膝跪下,满目诚挚:“还望陛下莫因老臣而姑息了这帮畜生!想我越国开祖皇帝至今,从来是赏罚分明,从不放过奸恶之徒,也不枉杀忠良之辈!”

    “哦?本王尚未念完,不如各位多担待些,仔细听着可好?”慕容临挥了挥手中卷轴,仍然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笑道。

    慕容时摇头道:“怎敢辛苦皇叔?既是宰相大人请求,肃恭便先谴人将他们收监,派出中军各个抄家拿人,所得财物还之于民,家中眷属依律审过再行定夺!”

    他临时改了主意,借宰相急于撇清自己之际,快刀斩乱麻将朝中一众党羽切了个**不离十。竟是好一招“你弃卒保车,我借刀杀人!”

    片刻功夫殿上已只余几名文官,连武将也走了数个,却都是奉了慕容厉下令去赈灾或抄家。

    待四周又清静下来时,王福也已拟好了财物名单,呈交慕容时看过后,便又急急奔出去,找城外中军去要抄家结果。

    慕容厉面上片刻不曾缓和,慕容临仍是懒洋洋似笑非笑,慕容时却坐在御案前,一手牵着陈熹泓,一手在画画了。

    那李宰相见此情形,起也不是、继续跪也不是,却又不敢扰了慕容时兴致——方才他便已说过要照那武将意思,为捐钱捐物的官员们写些字画作为筹谢!

    若是这时候出声,李元甫纵然是并无大错,也可能激起慕容时脾气来。何况他本就心虚,故而更不敢发出一声。

    时光仿佛便凝固在了御阶上方几个人脸上,他们除了目光与手势有些微许变化,便都默不作声,似是早不在议事殿,而是换到了各自休息的居所中去了。

    若非是雨妃与太后到了,这奇怪的情形还将会持续下去。

    慕容时眼皮也不抬一下,哦了一声便道:“皇叔,继续念吧。爱妃到朕身边来,太后,与宰相一家团结,共享此刻揭密之议。……太后且莫要如此看着朕,有些账,咱们也是时候算算了。罢了罢了,想站哪里都行吧,来人,关上殿门,四面八方都予朕看好了,纵然有一粒灰尘掉进来,也要你们小命!”

    不知何时起,议事殿外已守了一大队身着明黄服色的禁卫,竟是宫中御林军和军机大营中从未见过的面孔与装束!这些人听到慕容时下令,便立即齐齐应声,围好议事殿后脸朝外的举枪守候。

    其实,便是慕容厉前些日子回中军之后,亲自挑出来的那部分队长。只不过换了套制服,弄了个新名字,便可令宰相与太后等人惊愕莫名,摸不清状况了。

    第一百十七回

    但若非此次需要调用中军去传送赈灾物资,慕容厉与慕容时也不见得能将他们自秘道中轻易暴露出来。若万一秘道中守着的暗卫也还有那么几个不对劲的,这场戏可就得白演了。

    这帮禁军齐齐一声应是,吓得宰相与太后一个哆嗦,宰相终是开口叫道:“陛下,此乃何意?”

    “哎,墨滴出来了。”慕容时漫不经心的说着,凤目眨了眨,看向陈熹泓道:“一滴墨便毁了整幅画,嘉泓你看,岂非是可惜?”

    陈熹泓虽说只是个尤西太子,却也每日里在慕容时宫中呆着,多少便知道一些。如今看着慕容时画出来的东西,听他一语双关,自是心中透亮,接口道:“既是废了,便弃了重新画过。肃谨一向细心,自是不会令同一过错出现两次!”

    “确是要弃了重新来过!”慕容时说着,突地将手中笔一扔,顺势连那卷未画完的画丢下御案,不偏不倚掉在宰相面前,提高声音道:“皇叔,念完!”

    待李宰相看清那画中内容时,已是面如白纸。而慕容临变得冰冷的语声却仍在殿中环绕着:“宰相其人,原是劳苦功高,奈何既贪心不足又善妒忌,尤擅心计。李元甫在先皇善待上任护国将军遗孤郭逸时散布谣言,终使得先皇迫不得已将害死现任陛下生母之宫妃李嫣提为皇后,以缄朝中流言。其后李元甫又不顾皇宫禁令,多次与当今太后通过宫女秋月联系。更行买通总管王福,屡次作乱,联同南蛮圣女、假意嫁与太傅郭逸为妻之宋氏云儿一道,毒杀先皇!更借太傅之手,将被诬陷之慕容氏三皇子临废掉武功发配边境。太傅郭逸由其妻所害,自相识起便长年处于中毒之状,虽不自知,却还一心为国为民,深得先皇信任,将朝中诸事交他打理,两个皇子亦作为他的学生。郭逸平素不喜言谈,更不以功绩自大,对其妻情深一片,却是因着毒虫所至。但终还因其妻诈死而痛不欲生,携幼子离朝隐居。其后李元甫欺新帝年幼、借辅政之名,与太后一道独揽政纲,将文臣中多半收归其羽翼之下,更联同西北诺蛮、东南祁国与原先的南蛮圣女一道,伺机造反弑君,欲取而代之后许以诸国多处地域。罪证确凿,当于岁末大典之上示众后,将李氏一门全数问斩!”

    慕容临每多念一句,殿中所有人的面色便都惊疑一分,望向李元甫的眼神也都多了些忿愤不平之意。

    但李元甫早无心去管这些,他所真正感到害怕的,除了慕容临说出来那些话,便是慕容时抛下的那幅画。

    那画中所画的极是简单。只一颗珠子罢了。

    但那珠子,李元甫宫帽上有,郭逸亡妻的石像上也有,李嫣的头饰上,更是连熟睡中都不曾取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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