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见着一脸焦急、坐立难安的慕容厉,他肃容道:“你今日所为,我亦不好多说。但话是懿轩说的,便无收回之可能。侯爷此举,实是多余……慕容厉,你若是因此在战场上心有不专,导致出了什么错处,或是有何意外,那懿轩便是罪人了……因此,你可需得静心才是。若有不明白、或是不懂的,便趁今晚,快些说出来,也好过当时再去着急。如若连懿轩也不懂的,我们便趁夜去郭府一趟,想必府中必有高人能解你所惑。”
慕容厉虽知他是有些气恼自己一时嘴快说了出来,但也不曾料到郭逸竟躲起来想了两个时辰,最后得出的结论居然还是怕他因此在战场上失利出了什么意外!
第二百一十二回
他感动之余,拉着郭逸到桌边坐下,顺手取了布巾如常为他擦了擦头发,口中道:“其实北方蛮族所会的,也无非就那么几招。厉害之处,只不过是好勇斗狠罢了。虽说他们也都各有武技,但宋宁在那处住了些时候,也还知道许多,早便将那一带的地形和民风民情等都写了出来,连皇兄也将懿轩当日在敌营中偷取的资料一并交予了肃恭……这样算来,倒真是无需太过担心什么。”
郭逸静静听着,觉得他像是十分自信,又怕他是过于放心了些,便插言道:“那些文书资料,你可都一一看过、记下了?确认无需再找人帮忙?”
“资料是看过,”慕容厉停了手上动作,认真想了想道:“去接懿轩时,也曾亲眼目睹了那么一回,大致上应是无碍。不过,若真能有些个向导,便是再好不过。”
闻言,郭逸转头看向他,挑眉道:“玉门关城守及守城将士,还有那边防军中的几名队长,俱是认得路的,你此去好言相邀,他们又怎会不帮?何况,府中还有秘道可通过去,我也是如今才知晓……那边亦有府中的探子,噢,昨日早上连同各地的册子一并交上去了,其中就有一本是专写的漠北情形!”
慕容厉大喜,使劲将郭逸抱了起来,叫道:“明日一早,我便进宫向皇兄拿去!难怪他晚上看着我时,嘿嘿笑了一阵,说还有样东西要交予我。可懿轩你又有些强作笑容,我便急着陪你回来,一时竟忘了。”
“如此说来,倒又成了懿轩的不是。”郭逸从他怀中跳了出来,理理早已被热气蒸干了的散发,哭笑不得:“好了,这头发进来时就是干的。你就莫要再装模作样了,好生歇息去。”
“我……我明日便要走了啊。”慕容厉撇着嘴,皱紧了鼻头,一双手拉住郭逸的,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懿轩你叫我好生歇息,可你又不能同去……”
郭逸长叹口气,拉着他到榻边坐下:“你怎么说变就变,转眼就又像个孩子一般撒娇?传了出去,谁会信懿轩眼前这个皱着鼻头装可怜的家伙,便是越国即将出征的怒将军?”
慕容厉嘴角都将扯到腮帮子上去了,也不说话,只是继续望着郭逸,满脸哀求。
“快去,自己收拾一番。我再看会奏折,若是晚了……我便自己睡了。”郭逸别过头去,看似在瞧着桌上余下那几摞折子战报之类,实则耳根通红,看也不敢多看慕容厉一眼。
慕容厉呼吸滞了一刻,随即便凑到郭逸耳边去,吻着他的耳垂笑道:“好。肃恭一向很快。”
说罢,便如风一般卷起早放在榻边的衣物,跑了。
郭逸听得关门声,终是松了口气。可心间仍是不争气的狂跳了半晌,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下来。他虽明知慕容厉不会再如半年前那般突然转变,亦并非头一回与慕容厉有这般亲密之举,却尚是第一次有这种先约好了,再独自坐等那人回来的情形发生。
他只觉得,连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只不过半年未见,我竟像个少年一般心悸不已……莫不成,我倒真是有些怕他?郭逸暗自想着,心道:实在不行,便借口要报复回去,也免得他心存歉意,反而……
他突地使劲拍了自己一下:我这是在想些什么?怎么才回来一日,便变得像慕容厉一般,成天惦记这种事了?
这样一想,他却更是懊恼了……
直到慕容厉已回来了,他仍是一脸烦燥不愉的模样。后者见他神色不善,脸上却还红通通的,虽是一时有些想不通透,却还是凑过去笑道:“懿轩,帮我擦擦头发?”
“自己擦!你连这些都不会做么?”
慕容厉张大了嘴,怎么不久前还好好的,这刻便变成这般别扭脾气了?
他眨了眨眼,仔细看看郭逸,吁出一口气来,摇头道:“你是怎么了?若是有所不愿,或是心中其实还害怕,便只管说出来罢。懿轩,肃恭何时真的勉强过你么?”
“啊?”郭逸这才反应过来,见慕容厉眼中又有些歉意与不安,慌忙道:“不是,我只是觉得……觉得我自己,像个未经人事的孩子一般,坐在这里等着,十分别扭。胡思乱想之下,便对着自己发了发脾气,真不是对你生气,肃恭你莫要乱猜了。”
他刚说完,慕容厉已将他抱回榻上去,靠在一边笑嘻嘻的道:“既是如此,那便安心睡罢。这些事情其实看似如何难耐,等久了倒真是不急,何况等肃恭回来以后,时间也还较如今多出不知多少倍来。那时候,你可别想有任何托辞!”
“我……我何时说了什么托辞了?”郭逸张口结舌,翻身趴了过去,靠在慕容厉身侧说完,便狠狠的一口亲了下去才又道:“你既如此说,那便今晚就还来,半年前那次,懿轩可是疼得很……”
慕容厉脸色变了变,勉强笑道:“懿轩你说笑的吧?你上次不是说了,只那一次么?哎、哎……懿轩!懿轩、啊……你、嗯、你竟偷袭为夫么?嘿嘿,我的丞相大人,老祭司教我的,可不止你见着的几招,还是乖乖躺下,由为夫好生侍候你……”
郭逸早没了反抗的力气,他才刚听慕容厉在那叫说自己偷袭,便得意的笑了笑。哪知一笑便被慕容厉反手扣住,轻易教他躺了回去。
非但如此,身上挂着的寝袍也早被慕容厉不知何时解开,摊在榻上权作铺垫了。
呼吸被阻之际,郭逸身体突的向下一沉,他仰了仰脖子,双腿不自觉已撑皱了铺垫在榻上的褥单。初秋时节仍是一动便易觉得发热的夜里,郭逸不知不觉便一身是汗,他却毫无所觉,只随着身前慕容厉的起起伏伏,下意识晃动身体,下意识勾着他脖子,主动索吻。
“懿轩……”慕容厉喘着气,一双眼片刻不离郭逸,身下这丞相大人半年间似是消瘦了些,脾气也像是暴躁了少许,可到此刻,却仍是一如从前,每每呻吟不止,便主动吻了上来,看似想要堵住自己的声音,却反而哼得更大声了。
他使了使劲,成功将自己那份不合时宜的笑声堵了回去,却遭到郭逸一记轻打:“你、又想如上次、那般么?”
“不是,不是……只是觉得,我家郭逸其实可爱得紧。”慕容厉慌忙解释着,一边低下头去亲吻他惦念了半年的身体上每寸肌肤,耳边传来的阵阵轻呼撩人,他终是忍不住停下来,故作为难的看看郭逸早红透的脸上,那双半睁半闭的眼睛,笑道:“怎么,何时变得这般怕痒?”
“你、”郭逸果然上当,立即睁大眼瞪他,随即便被他疾风骤雨般的攻势整得低呼声不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直到慕容厉为他打水重新洗个澡后,郭逸才没好气的道:“不如懿轩与你换换,看你被人那般亲法,是否会痒得乱叫求饶?”
“不必不必,肃恭必会比我家郭逸叫得难听些。”慕容厉笑得一双虎目眯了起来,随即又扶着郭逸上榻躺下,小心翼翼为他调整一番,却不肯老实睡下,只侧了半边身子,撑起脑袋打量着他。
郭逸闭着眼,却觉得眼前总有两道视线扫来扫去,周身都酸疼不已,却还颇不自在。他终是不能再漠视下去,睁开眼道:“肃恭怎么还不睡?还不够……累?”
第二百一十三回
“累倒不至于,只是想多看你一阵。你放心睡便是。”慕容厉凑过去亲了亲他下唇,猛的用力吸了一口才放开,哈哈笑了几声道:“其实,肃恭未曾想过你会回来。故此这两天都有些不太真实。直到方才,才敢确认,你确是回来了……可是,我却将走了。今晚,若非是明日必要早起,肃恭倒真想这般看上一整晚。”
郭逸闭上眼,语声模糊:“想看便看……只是,要早些睡啊。你若是在我睡着前还醒着,我便趁你睡着后伺机报复了。”
“我……哎,你若实在想再试一次,肃恭虽不太习惯,也自有另一番享受。但愿懿轩你不至与上次那般疯狂,不会弄伤了我便好。毕竟,我这将军大人,明日还要骑马的。”
他独自说了半天,才发觉郭逸已是鼻息沉沉的睡了过去。他自知又是被郭逸糊弄了,却也老实躺下,将怀中人抱紧了些,顺手抄过被单,笑眯眯的吻吻熟睡中的郭逸,喃喃道:“你本就令我觉得委屈了你,我又怎会在乎这些……待我得胜回朝,皇兄自会将几桩喜事一并……哎?”他自顾自说了半天,却没听见郭逸回话。仔细一瞧,才发现郭逸已是鼻息沉沉的睡着了。
“哎……”慕容厉抬手在他额前拨了几下,将搭下来的散发撩到他脑后去,小声抱怨:“知道你是累了,躺在我身边便这般安心么?明日便又得分开,也不想多看我几眼……”
念归念,他脸上笑容却不曾减少半分。
翌日,天未亮慕容厉便已先行起来,自己换上了那身银白战铠,又整理了些随军所需的生活用品与衣物。他转头看看里间仍在沉睡的郭逸,想了想,将桌前那支竹筒也放进了包袱里。
眼看时辰已将到朝议之时了。慕容厉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叫醒他?
他放轻脚步回到榻前,却见郭逸已睁开眼睛望着他,见他走近才苦笑道:“我、起不来……拉我一把。”
慕容厉愣了一下,脱口道:“不至于吧?”
随即便是脑门上又挨了一记,郭逸已被他扶着坐了起来,满脸通红的瞪着他:“若非我练了老祭司教的功法尚未有更多进境,你当我会如何不经躺?往日都是只睡两个时辰,今日睡久了,周身都有些麻木……你倒是想到何处去了?”
“啊?那岂非连多睡一会都不成?早知如此,我便早叫醒你了。”慕容厉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鼻子,帮郭逸打理好,套上那身惹眼的紫色丞相官袍,又仔细看了看他,才垂下眼睑道:“懿轩,你可要早些将事情忙完了……肃恭实不想再与你分开数月,实在太过难熬。”
郭逸扬眉看了看他,问清所有物品已整理完毕,便拉着他出了房门,两人两骑去了宫中议事殿。
方踏入议事殿里,便听慕容临正大声说着:“本王不去,谁做这军师?莫非还要请丞相再跑一趟?不是说了,地方上仍未解决么?”
“谦王若去了,朝中之事,便只得陛下与皇叔。何况,此番出征,懿轩亦不会立时赶去,只派府中数人先行过去安排探营,其它事务,由侯爷自行处理。”郭逸一边说着,一边大步走到御阶下,冲身侧慕容厉眨了眨眼,才笑着向慕容时等人行礼打招呼。
他站定后,便望向慕容临,肃容道:“谦王你究竟是为着战事而去,还是为了别的,可要分清轻重。”
“我、本王知道,不去,不去便是。”慕容临老脸一红,抬头看了看殿外守着的几个人影,无声的叹了口气,向慕容厉道:“厉儿此去,以擒敌首为先,战胜为主,可也得顾全军中将士。”
慕容厉嘿嘿直笑,点头道:“皇兄,不如将小林调职到皇叔身边去。左右他是不舍,便少几个山高水远的,也免得驿站的马儿辛苦,战报频繁之际还要背着他的书信!”
宋宁笑出声来道:“早便如此说了,只是你那侍卫长说要随你上战杀敌。还道如若不许他去,便是他这做下属的有何处不妥当,竟连个表忠心为国出力的机会都不给他。否则,你以为皇叔为何要当朝如此说法?”
这时候,群臣尚未集齐。故此,慕容临才敢在议事殿上将这等事情提出来说了。但再过个盏茶功夫,便必须得让文武大员进殿了。
慕容时笑嘻嘻听他们扯了半晌,才又望了望慕容临,笑道:“皇叔,您自己都劝不来,我们又如何劝?纵然是肃恭亲自下令,那人自己心中不甘,岂非对你亦无好感?”
“还是让他自己来说吧。”郭逸想了一阵,出口之际便见慕容时与慕容厉连连点头。他心中有些不满慕容临数月间帮着慕容厉隐瞒兴兵南疆之事,便也不管他如何挤眉弄眼,直接叫了殿前侍卫去请周林进来。
周林到得殿上,正要下拜却被慕容厉扯住了:“小林,唤你进来的是丞相大人。找你,也只是问你些事情,此处虽是议事殿,却尚未到朝议时候,不需行礼了。”
周林眨了眨眼,抬头看见慕容临一脸难色,立即转身向慕容厉道:“将军大人,属下心意已决!除非将军大人狠心不让属下同往,令属下抱憾终生,那……属下自是无话可说!”
“嗯?你倒说说,为何此战必要同往?”慕容时来了兴趣,一手托着下巴撑到了御案上,凤目余光却始终留了一线,停在慕容临面上。
周林毫不惧他,侃侃而谈。几人听了一阵,便觉这侍卫长说的确有道理。他所言虽是平实之及,却也道出如今天下之局势,漠北一战以后,若是胜了便只怕再无需兴师动众。故此,此战或将是越国数年来最大也最具决定性的一场征伐之战。
何况,蛮族晓勇,场面必然较南疆之战要来得血腥残忍得多!周林此去,除了报效朝廷,还因着郭逸与慕容厉当初回京路上那次,亲自为他这等侍卫熬药请大夫守夜盖被子之举,对其二人可谓死心塌地。他唯恐慕容厉与郭逸两地分开,战场上若有什么失常,也好在慕容厉身侧守护着,免得出了什么意外,战事重要之余,知情以后伤怀难过的,自是不止皇家一族。
无论身为慕容厉属下,又或身为越国战将,周林的选择与决定,可谓是当朝表率。故此,慕容临才那般为难,只说自己不能去,便绝口不提将周林调到自己府中之事。他显是早已知道这人如何想法,故而不欲勉强。
“属下人微言轻,但得王爷厚爱,小林深知陛下等人一番好意,但小林亦相信将军,更相信纵有所失,待丞相赶去之时,必能大振军心,将蛮族打得落花流水,教他们缴械称降!到那时,小林回来以后,纵然是有什么调职迁居之举,也都合情合理,就算……就此拜别将军不再从军了,亦无憾事,亦不会自卑之余,觉得小林……高攀了王爷。毕竟,小林也可自称是为国出力,自言是无愧于心之人。陛下,王爷,将军,丞相大人,皇夫……小林心愿已说了个清楚,还望将军大人与丞相莫要将小林调走!”
郭逸站在一旁,微点了点头,冲周林笑了笑示意他放心,又抬眼看看慕容厉,见他亦是满脸欣慰,便道:“陛下,还是由侍卫长自己的意愿吧。军中有周侍卫长这般人杰,又何愁不胜?懿轩将各地事情忙完以后,就由府中秘道前往会合,故此,今日出征,便声称由懿轩一道同去,任军师之职,只是到了城外合适地界,懿轩便会弃马回来……来日再秘密前往。如此一来,量那些被懿轩偷过资料、烧过营帐的蛮族,也不敢随意轻举妄动罢。”
第二百一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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