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同样表情痛苦的晏绍,蒙色勾起一抹苦笑。「我们不是……好朋友麽?为甚麽只听信你师父的片面之词,我是真的没有做过伤人之事……我极少出贺炎山,也不曾认识过你师父,我是真的……真的没有……我把你当知心好友,为甚麽,你却要忌惮我是妖狐,还因为你师父的话,就要与我恩断义绝?」
面对蒙色的指控,晏绍却是只能将拳握得死紧,沉默著。
他自小就被师父带著,他的师父是他的天、他的信仰,师父教导的一定是对的,妖物作恶多端,非除不可,而眼前的妖物与师父有血海深仇,他做徒弟的,却不能够替师父分忧解劳,反倒还……还被妖狐给迷惑了!
「莫要再说了!今日,我放过你,他日再见……你胡蒙色,只是我的仇人!」
丢下这句话,晏绍再不看蒙色一眼,转身离去。
看著晏绍决绝离去的背影,蒙色苦笑。人与妖终究不两立,因为这样的偏见,他……失去了这个重要的好友吗……「既然人与妖做好友,终究这样下场,那麽……我还是自此封闭这半座贺炎山吧,莫要再让任何人有机会……」有机会……闯入我的世界里……
* * *
「这里就是传言有妖物出没的幽碑林啊……这……根本……就是乱葬坟嘛……」看著眼前林立的石碑木碑,有的上边甚至没有名字,晏绍自然知道这便是乱葬之处。
蒙色看著眼前的乱葬坟,也明显的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异动。「有一股臭气……」晏绍捏著鼻子,皱紧了眉。
他并不想要歧视这些乱葬坟中的人,只是那摄人的臭气太过夸张,腐烂、瘴气,各种臭气混杂在一起,著实令人无法招架。
「这股臭气是……腐尸。」判定了臭气来源,蒙色皱紧了眉。他本来只是想帮助晏绍磨练道法,可要真是腐尸,道法还没磨练到,要是先给腐尸给腐烂了,那可真划不来。
……有人类……给我肉……我要吃……人肉!就再蒙色沉思之际,一阵狂吼声传来,伴随著那狂吼出现的,竟是一大群的腐尸。
「哇啊!这……这也太……」虽然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但看著眼前的大阵仗,晏绍还是不免有所惊吓。「祝融之灵、请听我愿,以木为倚仗、将红焰燃满这片受污之地!」蒙色大喊出声,随著他这一喊,满地霎时染满红焰。
「哇!你……好强啊……」晏绍咽了口口水,他完全没有蒙色对付妖物的泰然自若,虽然他的法术并不糟,可他的实战机会太少,所以总是没办法立刻反应过来。
见著晏绍居然在发呆,蒙色紧张起来,「腐尸怕火,你赶紧下几到火法术啊,千万别让腐尸近你的身!」蒙色对晏绍提醒到。
听蒙色这样说,晏绍想了想,取出一道水咒,在自己的周身设了一层护膜,然後又在外边在丢了一圈的火符咒。
「其实我擅水术,要不,我替你做出屏障,由你来攻击吧?」晏绍对於自身的体质非常有自知之明,他使用火术几乎无甚威力,可使用起水术来的话攻守皆备,所以晏绍还是打算用水术。
听宴绍这样说,蒙色点头。「行,那麽……我的安危,可都交给你了。」语重心长的对晏绍交代,蒙色给了晏绍一个带点深意的眼神,便站到晏绍身前去。
「--天火引!」蒙色高举著的手牵引著一条火龙直扫周身腐尸,这是极度耗费能量的,可蒙色却是全心的信任晏绍……他相信,当他支撑不下去时,对方会接住他的。
--晨光乍现,蒙色被那刺目的光给扰得睁开双眼。
「唔……这是……」蒙色挣扎著想起身,却只觉得浑身酸疼极了,几乎没有力气。「……啊,晏绍!你没事吧?」想起了昨晚的激战,又想起最後他还是乏力,是晏绍硬撑著两人才逃离了那如同人间炼狱之地。
许是因为夜晚,当时那腐尸源源不绝的出现,他就算有在好在多的能量都不足以应付。「没想到那幽碑林那样可怕,能够从那里群身而退的人自是不简单了。」蒙色叹了口气到。
晏绍见蒙色清醒,赶紧迎上前去。「是我不好,一听那边有妖物作乱就忍不住冲动的过去了,没有事先打听好情况……我昨晚有听这镇上的居民说了关於那幽碑林的事情……」晏绍垂眸,那故事在他听来是极令人心酸的。「据闻那幽碑林本是一繁荣的城市,城里住著一名美若天仙的女子,那女子有一名深爱著他的丈夫,无奈因为女子貌美招来了当地富豪的觊觎,竟不顾女子意愿强抢,并在女子面前杀了女子的丈夫与孩子……女子见到孩子与丈夫被残忍杀害,还被弃入水井之中,自然痛不欲生……女子日日以泪洗面,而强抢了女子的富豪,面对这样的女子终於失去耐心,残忍的将女子也推入了当时弃置女子丈夫与孩子的井中……」
说至此,晏绍顿了下,见蒙色一脸兴味的等著自己继续说下去,晏绍才又开口:「在女子被推入井後没多久,富豪一家就死於离奇的病因……并且,死後身体皆会腐烂,而这怪病渐渐的在那城中传开,直到城中所有人都死去并且尸身腐烂……在怪病开始传染後就赶紧搬离的居民说,他们曾在夜晚听到那女子的低泣声,以及她忿恨的诅咒……」咽了口口水,晏绍才说出最後的那段重点。「女子诅咒、要那富豪一家赔命、要见死不救的城民们尝尝她与她的丈夫、孩子们尸身腐烂、绝望无助的感觉!从那之後,原本繁荣的城市化做一片死寂,屋瓦渐渐被风化,途经的路人偶然见了些路边的尸骨,担忧其尸骨未寒会纠缠过路的自己,因而随手建坟、立了墓碑,渐渐的,那里成了一些人随意弃置无名尸的场所,而不知何时……夜晚来临,腐尸便会出没,要寻找害得他们凄惨的仇人!要害他们的人尝尝和他们一样的痛苦!」
听完晏绍所说,蒙色低头沉思著。「这个故事……虽然乍听之下有些可怖,可其实……那女子的丈夫与孩子、那女子,还有那城镇的居民……都何其无辜呢……」听了这故事,蒙色竟觉得心有戚戚焉。
他不知道,究竟是他太过於敏感,还是……他不知为何莫名的有股……同病相怜的错觉……
呵,同病相怜?怎麽会呢?他一直一直都住在贺炎山,没有任何人动摇过他的心,他也不曾想过做谁的‘妻子’或‘丈夫’,没有情爱,何来的同病相怜?
见蒙色一脸哀凄,晏绍不由得跟著难过。
「这或许只是个故事而已……」晏绍不想看到蒙色情绪低迷的模样,因此尽管刚听到这段故事时他自个儿也是极为难过,可他还是想著法子安慰蒙色。
听著晏绍笨拙的安慰,蒙色不由得轻声笑出。「只是听著有些感慨罢了,我们也休息够了,既然这幽碑林暂时还不是我们所能解决,那不如我们在去寻其他处吧,反正这幽碑林肯定也不是你师父要你寻找的人所在之处。」蒙色微笑,在晏绍的搀扶下起了身。
* * *
「曾经……你与我那麽要好……」坐在树枝上,想起与晏绍的初遇、与晏绍第一次到幽碑林除妖结果弄得狼狈不堪……曾经那麽多的回忆,却在他师父的一句妖物下化作碎片。
他们之间的羁绊,竟是那麽不堪吗?
「妖物!你竟还活著,我那傻徒儿终究没有除去你。」一声冷喝声自树下传来,另蒙色疑惑地朝底下一看……「你……」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便是晏绍的师父。
那他分明不认识、却欲至他於死地的道士--
「你来得正好!我们也该算算总帐了!」一想起晏绍是因为这厮的关系就与他绝交,蒙色心中便一股子的怨气。他分明与对方无冤无仇!对方缘何找他麻烦?
听蒙色这样说,男子大笑出声。「哈哈哈哈……与我算总帐?胡蒙色,只怕你还没有那资格……你是晏绍的麻烦,是他天定的夙缘,是缘是孽却说不清的……你这妖孽!有你在的话,晏绍他……我不会再放任你了!」看向蒙色,男子满脸坚决。
数百年来,这座贺炎山的屏障不断的在削弱,他并不想打破天仙下凡必须削减自身魔力的约束,但是这次,他好不容易找到晏绍(焰少),好不容易让晏绍成为道士,他想,晏绍与这妖狐的孽缘,也该由他自己亲手斩断,所以他以师父的身分令晏绍来除掉这‘贺炎山上的妖魔’,而如他所想,这贺炎山上的屏障防不住晏绍,但出他意料的是,晏绍居然又再次被这狐妖骗得团团转!
「既然我徒儿下不了手……就由我亲自来取你的性命!」落下这句话,男仔便举起手中诛妖剑,直朝蒙色而去!
* * *
「这里是湖芒山,据说……这里有狐妖出没,已经害死了许多男子的性命。」站在湖芒山脚下,蒙色指著山上说到。
他为了要让晏绍一点一点的进步,并且不要让晏绍发现到他胡蒙色就是他师父要求他杀掉的贺炎山上的妖物,特地到处收集资料,要让晏绍跟著他到处奔波,不回去找那劳什子的师父,自然就不会知道他胡蒙色的身分啦。
晏绍哪里知道蒙色的心思,只当对方真好心,不但陪著他到处找师父的仇家,还帮他收集资料。「害死许多男子的性命……这名狐妖太过分!我除掉他!」听蒙色说的,晏绍就觉得满心愤慨。
蒙色却是思考著湖芒山的狐妖会是何许人也?
他的记忆中,狐妖大多群居,湖芒山地势偏低,且四周人多,并不是狐妖居住的良处;且他们狐妖彼此有约定,不能以吸取男子精血来修练自身,而这湖芒山的狐妖却打破了约定……
莫非,是坠魔之狐?坠魔了,没有道义、不拘礼节,那约定对坠魔之狐而言自然也不算得做数。
「蒙色……蒙色?走罗!」晏绍正要踏步向山上而去,却见蒙色不知在思忖些甚麽,居然发起呆来,赶紧喊了喊对方。「嗯……嗯?噢……抱歉,我有些走神了,只是在想,这山中狐妖怎没有其他道士来处决掉,任凭他这样作乱呢?」
蒙色随意的搪塞,晏绍却当蒙色是真心忧民,不由得对蒙色更有好感。「没关系,就交给我们吧!」对蒙色一笑,晏绍自信道。
见晏绍一脸蓄势待发的模样,蒙色点点头,心中却是有所担忧。
他不在乎他的同类会如何,毕竟打破了约定的妖狐,就不算是他胡蒙色所认定的同类,他只在乎这妖狐究竟何道行,他只怕……不是在他们之前,没有别的道士想要除掉这妖狐,而是在他们之前所前来的道士……恐怕都已成了这妖狐的道行了……
「蒙色,不要担心,我相信只要我们两人同心协力,一定可以除掉这山上的狐妖的!」见蒙色犹有愁容,迟钝如晏绍自然也知道蒙色在想些甚麽--
可他相信,他和蒙色一起,就可以解决!
☆、(15鲜币)曾经缘浅(5)
两人并肩走了几步,便闻前方传来争吵之声。
「这湖芒山不是有狐妖出没,前面怎还有人在那争吵……」晏绍疑惑的看向身旁的蒙色--却见对方已经皱起了两道漂亮的柳叶眉。
没有听到身旁晏绍对自己说话,蒙色的目光只放在前方--他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
他是狐妖--他的同类自然亦是狐妖。倘若说只有一只狐妖,也就罢了,可偏偏……他感觉到的气息,有两股熟悉之感……前方,有两只狐妖?
这与传言却又有所出入--不是说一只狐妖作乱麽?那第二只狐妖又是哪儿来的?而且他并没有感觉到那两只狐妖身上有堕落之息……莫非,还有第三只、或第四只?
「蒙色……蒙色、蒙色!」晏绍的呼喊,才唤回了蒙色的意识。「抱歉……我总走神呢,只是前方那两人也吵得颇大声些,我们还站这麽远呢就能听著了。」呵呵一笑地转移了晏绍的注意力,蒙色和晏绍自然是迈步往声源走去。
走得越近些,自然就越听清楚那两人吵得甚麽事。
「蚀宴,听我的话,不要胡闹了!那个人类不是你爱得起的!」一道娇俏女声明显喝斥著另一人的声音先传入了两人耳中。而回覆那女声的,是一道温柔的男音。「蚀怜……你懂我的,为何还要执著……要我放弃?」语气温柔,字句坚定。
「可是……」女声还想说些什麽,却已被男声打断。「两位公子……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藏,这湖芒山是公众之地,两位不必避嫌。」温柔中却又似是带了丝谴责,晏绍不好意思的与蒙色并肩走出。「无意打扰两位……呃,只是受人之托,上山来办事情。」对於偷听人家的对话,貌似还是……情侣吵架?让晏绍感到颇不好意思。
在蒙色和晏绍面前的,是一名相貌清秀、气质温婉的男子以及一名目光锐利、相貌娇美的女子。
听宴绍这样说,男子轻笑出声。「公子不必道歉,在下唤作胡蚀宴,是这湖芒山下的居人,这位姑娘是胡蚀怜,是在下的远亲表妹……来这里是赴一位故人的约,不过看来他迟到了。」说到那故人,蚀宴的面上闪过一丝红晕。
蒙色敏锐的察觉到了甚麽,远方却突然传来呼喊声。「宴!」听得出满含兴奋的语气,而听到来人的声音後,蚀宴的面上明显添了笑意。
「桓殷。」蚀宴缓步迎上前去,而桓殷看到蚀宴手中的提篮,很自动地接过。「抱歉,要摆脱家仆花了些时间,我来迟了,让你提著这东西等这麽久。」桓殷说著,便牵起蚀宴的手,完全视旁人为无物。
蚀宴虽感害羞,但还是乖乖的任由桓殷牵著。「桓殷……你流汗了。」看著满头是汗的桓殷,蚀宴体贴的拿出帕子来替他擦汗。「宴,你好体贴。」温柔的握著蚀宴的手,桓殷一脸温柔。
一边被晾著的晏绍和蒙色傻傻的看著眼前两人亲腻的举止,傻愣著无法言语。
「不用吃惊了,他们两人只要一对上了,我们就立刻被无视的彻底了。」默默的走到蒙色和晏绍身边,蚀怜撇嘴著不悦道。他就讨厌那个人类,自以为高高在上,又偏偏要来追他心爱的蚀宴表哥……而那群愚蠢的人类竟然还一直试图伤害他心爱的蚀宴表哥……偏偏,他劝不了对方。
「表哥太傻……明明知道这个人爱不得,偏偏就死心蹋地……这样当个地下情人,他也高兴……」蚀怜轻叹。「你们……有甚麽疑惑的话可以跟来,如果我知道的,我会跟你们说。」瞟了瞟蒙色和晏绍几眼,蚀怜诺道。
* * *新、回忆,发。书组。
「啊……抱歉,见著了桓殷,一时兴奋,将两位给抛下了。」坐定位後,蚀宴才发觉自己遗忘了晏绍和蒙色两人。面对这样的蚀宴,两人哪来得了气。「是我们不请自来了,蚀宴公子客气。」蒙色一边说著,一边观察著蚀宴和蚀怜。
他不信同为狐妖,蚀宴和蚀怜会感觉不出他身上的狐妖气息--而他身旁的,却是妖类的天敌、道士!--所以,他们或许知道他和晏绍的目的?现在释出的善意,究竟出自真心,亦或是……试探?
「两位是蚀宴的新朋友麽?蚀宴的朋友亦是我的朋友……我唤作桓殷,杜桓殷,湖芒山下洛镜城城主杜桓耀之子。」杜桓殷自爆了身分,也让蒙色和晏绍知道,蚀怜所说的,爱不得的人究竟是为何。
身分的差距、性别的问题,对他们两人而言都是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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