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们这是去哪了？”
“应该是去那边的城堡了。”贝贝给他指了指远方依稀可见的巨大石头建筑，“我们跟过去吗？”
“反正还早，要么我们再逛逛吧？你说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唉。”说完，精灵又抱怨道：“只是之前没问他们要点钱，看到想买的都买不了！”
“哦，我有。”沈琦说着掏出了两个银币，“昨天问阿肯借的。”
贝贝闻言欣喜地抱住了沈琦：“好朋友！好朋友！”然后就拽着他的胳膊返回了那个卖木雕的摊子。
☆、第11章
“你也冲上去了？”沈琦急问道。
他们二人此时正往德莱根堡走去。德莱根堡座落于奥尔西边的一处小丘上，日暮时分，城堡的阴影足能遮蔽城内三分之一的建筑，恍如母亲抱着自己的孩子一般。据精灵说，这座城堡在‘大崩溃’之前就已然矗立于此了，城堡内部更是有不少图恩斯王朝时期的挂毯；而奥尔城不过是德莱根侯爵被分封在此之后才兴建起来的，满打满算也不过六十多年，在苍老的德莱根堡面前只能算是个小婴儿。
“对啊！其实矮人的升降机那会就要到地表了，我冲上去的时候大虫子都逃得没几只了。”贝贝谦虚道。精灵说了一路，到故事要结尾时，两人已经快走到外堡门前了。
“那你当时肯定一点都不担心！”沈琦评论道。
“那是当然！”精灵得意一笑，“再说万不得已时，我们还有矮人的泣冠。”
沈琦正要问啥是泣冠，门口的一个卫兵喊住了他们：“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喊完便和另一个卫兵一起拔出了长剑指着他们。
贝贝很诧异，他记得侯爵的卫兵平时没有这么凶啊？
说来这其实也不能怪卫兵——一个蒙面人和一个蛮子一边窃窃私语一边往自己这里走，无论哪个尽职的卫兵都会紧张。不过还好，双方的尴尬没能持续很久，城堡里传来的叫喊就解救了这两个可疑人士：“二位再不来，就要错过晚宴了。”
贝贝迷惑了一会，便扯下了脸上的布条，接着惊喜道：“托普？！”沈琦循声望去，一个男人已从门下的阴影中现身，向他们走来。这人看起来二十出头，面孔与先前的那个贵族小姐有些许相似之处，不过一道狭长的伤疤自右侧额头过眉间延伸至左边颧骨，无情地毁坏了这略白的脸庞原先应有的英俊。
“哈哈，是我。先别站着了，快跟我进去吧！”这个叫“托普”的男人朝他们招了招手，伤疤在微笑的扯动下使得鼻子有点变形，给这笑容平添了一分惊悚。
贝贝却也不似沈琦般错过视线，而是拉起他径直就走了上去。靠近后，精灵又笑着问道：“波尔图姆还好吧？”
托普见他们过来就转身引他们向内走去，贝贝以为对方没听到，于是又问了一遍。
“我已经不认识什么叫波尔图姆的人了。”良久的沉默后，托普才缓缓答道。沈琦拽了下想要追问的精灵，冲他比了个“闭嘴”的手势。贝贝又看了看托普的背影，终于没有继续问。
托普就这么带着同样沉默的同伴登上了土丘，穿过了外城门，通过了中庭，抵达了内庭。
德莱根堡的宽阔的内庭这会也到处都是忙碌的仆人。远处一人瞧见托普他们以后，撇下了正训斥着的小伙子，快步走来：“托普少爷，赶紧带着他们进去吧！都已经开始上前菜了。”说着，对他们行好礼，就急冲冲地去寻另一个触了霉头的下人了。
托普将他们带到一座宏伟建筑的高大木门前，才又出声道：“你们进去吧。”
“你不进去吗？”沈琦问道。
“嗯，我还有些别的事要办。就此先别过两位了。”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怎么啦？”贝贝问沈琦。
沈琦边推门，边随口说道：“可能是太忙了吧。”
木门看上去很沉重，然而沈琦刚推动了一些，它便自己向内打开了。门后火光照亮了回廊内的每一个角落，从挂毯上的金线，到拱顶边沿的金漆，无处不闪着华贵的金光。沈琦还没惊叹够，就有两个仆人迎了上来。他们跪下将来者的皮靴底擦净后，又由另外两个仆人领着客人往中厅的宴会桌走去。
沈琦他们穿过了两处拱门后，就进入了中厅。他发现正中的长桌上现下已经坐满了人，其中一侧坐得都是人类，另一侧则还有精灵和几个大胡子的矮子。沈琦瞪大了眼看着其中一个黑胡子的矮子，那矮子也回瞪着他。这时坐在长桌一头的人说话了：“两位不用拘束，还请入座吧！”话音刚落，两个领他们来的仆人已拉开了两个高背椅。沈琦赶紧过去坐下，接着就听边上坐着的人说：“别紧张，就是吃个饭而已。”
阿肯的声音确实让沈琦放松不少，至少他不再拽着贝贝的手腕了。待这两人坐下后，就有人为二人倒酒，又另有仆人端来水盆和毛巾，让他们净手，最后为他们上了长桌上其他人此时正享用着的前菜。这一套流程悄无声息又轻快无比，仆人们完成各自的任务后就消失在他们身后，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沈琦尚自窘迫，握起餐具，只是看着眼前这盘有点像鸡肉的东西，不敢抬眼看桌边众人。而贝贝却十分随意，喝了口开胃酒后，就出声问旁人：“托普到底怎么了？”
“今晚不能出席不是他的错，只是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办。在此我必须向几位表示歉意。”方才示意他们入座的那人微笑着解释道。这人看着大概四十多岁，保养良好的面孔不过才爬上些细细的皱纹，沈琦觉得这一定是侯爵本人。
沈琦边听着阿肯说道：“当时他还抱怨吃得不好，结果今天一口都吃不上。”边捅了还想说话的精灵一肘子。
“他可没抱怨过我们的奶酪。”一个红胡子矮子叫道。
“乌尔金叔叔，没人会抱怨你们的奶酪。”乌妥玫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可人。
阿肯侧过身来凑到沈琦耳边说道：“不用太拘束。侯爵和他的客人们都不是拘泥于礼节的人。”
“嗯。知道了。”沈琦回应，又问道，“那几个是矮人？”
“是的。那个红胡子就是暂居这里的矮人们的族长，乌尔金·大根。左边的黑胡子是大司炉，谢尔盖·粗手。右边的棕胡子是‘智者’根纳吉·钢须。现在就是他们三个共同领导着龙脉矮人一族。”阿肯娓娓解释道。
“我亲爱的朋友，我可是很想知道你是怎么说服他们带上你一起流浪的。能请您发发慈悲解救我可怜的好奇心吗？”乌妥玫上身前倾，可怜巴巴地望向沈琦。
沈琦怔了一下，转头看向阿肯，用眼神向他寻求帮助：“我该咋说？”
“我们是在‘圣地’遇到他的。”阿肯随即回应好奇的少女，“后来言谈间发现我俩还有点血缘关系，他又很想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于是我们就带上他咯。”言毕，笑吟吟地看着乌妥玫。少女好像也没因被糊弄而气恼，她只是朝沈琦眨了眨眼睛，弄得沈琦有点莫名其妙了。
“可惜你们来晚了，就在几天前，在王都极其受欢迎的剧团还在城里演出呢。”坐在少女身边的一个男子开口道。
“原来这个剧团这么有名啊？”这是贝贝懊恼的声音，“我们经过苏镇的时候还听说他们在临镇演出，我就说去看看，可是托托偏不答应！”
“因为我们要赶着回奥尔啊。”托托立刻辩解道。
沈琦心说，啧啧，嫩。
“据说苏镇半个月前接收了一批来路不明的人，之后那群人就像在苏镇消失了一样。”侯爵对阿肯说道，“我派去的人什么也没打听出来，你们经过时注意到有哪里不对劲吗？”
“说起来，镇上是有点空荡荡的。不过我们旅店的老板说是因为镇里的人都去临镇看演出了。”阿肯沉声回答。
沈琦犹豫了一会，接下了话茬：“那天半夜，”一时间大半桌人闻言都望向了沈琦，瞬间给他的舌头打上了一个结。
阿肯轻轻按住了沈琦的肩膀，低声对他说：“别紧张，有什么就说什么。”
沈琦暗自给自己打了打气，心里倒数了三声，开口继续说道：“那天半夜里有一个人来借宿。他穿着一身黑皮衣，一进门就要最好的房间，知道两间都被我们占了以后，也没有怎么发作。”沈琦没有说那人一开始对沈琦的敌意——毕竟他是个“蛮子”嘛。
“看来不止我们对苏镇感兴趣啊。”先前提起剧团的那个男子饶有兴趣地说道。
这时候，仆人们又从众人身后出现，为他们撤去了餐盘，又端出了一盆温水。众人净手后，主菜便端了上来。
沈琦看着眼前的蜜汁乳猪和烤羊排，灵魂飞上了云霄。
他吃得情真意切，几乎就要和眼前的乳猪和羊排结为异姓兄弟。甚至到了上甜点时，他都想跟着被撤去的主菜回厨房继续互诉衷肠了。
那晚他们用完晚餐后，就被领回各自的房间了。沈琦在自己房里坐了一会，便想去找贝贝聊聊天，谁知贝贝却带着另外两人推门进来了。
“沈琦，读书时间！读书时间！”原来是精灵饱暖思求知欲了。
沈琦知道精灵一直惦记着另外那本书，只是自从旅店那事发生后，那书就也被阿肯收去了。贝贝每每去问阿肯要，对方都不给。“他们肯给我们看啦？”沈琦有些惊讶地问道，眼睛却看向精灵身后两人。
“反正也没几页了，再不给他就没了。”托托淡淡地回答道。
沈琦瞬间后悔自己问出口了。他只能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一脸愤恨的精灵拽着自己与那两个来监视他们的坏人拉开距离，直到隔着半个房间才放下心来，拿出那本书给沈琦。
与其说这是一本书，不如说这其实是一本不过手掌大的小册子，不过即使按照沈琦那边的标准，这也能算是一本制作精美的小册子了。沈琦抚过它精致的皮革书封，解开了有点锈住的金属锁扣，将这本薄薄的小册子摊开在掌心。
小册子里果然都是撕剩下的锯齿状书页残骸，沈琦不去想这些不够大的书页到底能作何用，直接翻到了仅剩的零星几页上。
“我猜这是一本回忆录。”沈琦思考了半天，对精灵说道，“而且可能整本都是关于一件事情的。”说完又抬头对另两人道：“看着没什么问题。”
贝贝整个人都要贴上来了：“里面讲的什么？”
“你看，”沈琦按着顺序给精灵解读那些完整书页上的内容，“一开始，这个作者写自己得知了一些关于自己某位朋友的‘可怕的传闻’。后面这几页里，他记录了自己得知实情后的心情。他说自己对这位‘沉溺于不知所谓的幻想中’的好友是‘完全不能理解和发自内心地感到惋惜’。再后面，”沈琦翻过了大半残页，翻到了最后几页，“他说自己一点也不后悔将那位好友和那本充满了‘黑暗而邪恶的魔法’的书一起封印在了‘阿德萨里最深处’。到这就没了。”
“那过程呢？为什么呀？”精灵问道。
沈琦给他看了看中间那些缺页，无奈地说道：“你问晚咯。”
精灵失望地摸了摸被撕得犬牙交错的残页，不说话了。沈琦轻拍着贝贝的后背，对走过来拉出椅子坐下的二人说道：“和我们吃饭的那些人真有贝贝说的那么厉害？”
“他是怎么说的？”阿肯笑问道。
“他说龙脉人类能预知未来，龙脉精灵能看穿灵魂，龙脉矮人能制造带魔法的物品。”
“哈哈哈哈，傻大个就知道胡说！”托托笑出声来，“他们要是有那么厉害，还要请我们去救那群矮子？”
“不是我乱说的，托普就是这么告诉我的！”贝贝争辩道。
“托普就是个废物！”
“托普不是废物——”
“总之！”阿肯抬高音量盖住了他俩的后续扯皮，“他们或许曾经的确那么厉害，不过现在也是真的和普通人没啥两样了。”说完，他停顿了一会，接着对沈琦说道：“来之前我们三个讨论过在这待多久。贝贝是想马上启程的，而托托想要多住几天。你呢？”
每到这种时候，沈琦都会怀疑眼前这个总是带着笑的英俊男人和自己心底小剧场中的那个温柔坚毅善解人意的完美形象有着一定程度的差异——好比莎士比亚和火龙果、又好比纳斯达克指数和天线宝宝。
沈琦知道其实阿肯心中早就做好了决定，所以在经过多次此类严峻抉择的试练后，他现在已经把目标从“打个马虎眼糊弄过去”变为“搞清楚阿肯到底想干啥然后和他唱反调”。于是他心内一转，便有了盘算。
“贝贝当然是想着赶快到书城的。”
“嗯！沈琦最懂我！”精灵把椅子挪到沈琦边上，表示自己紧密团结在沈琦为首的领导班子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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