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他们早就知道了。”
末了，还看着精灵尴尬的表情嫌弃加了一句：
“你怎么就不能学得像他们一样，别总是这么扭捏呢？”
“……”
呵呵。
瞬间被梗得来了脾气。大总管默默朝天翻个白眼，把自己从精灵王怀里拔了出来。然后瘫着脸，面无表情给了瑟兰迪尔对他来说没什么威力的一记眼刀。
“你可以从他们中找个脸皮厚的，我一点都不介意。”
说完，还不等王者反应过来，他就直接跑下高台跳上自己的马，头也不回往密林外冲去。
……这家伙……
看了眼自己突然空荡荡的手心，瑟兰迪尔挑眉，嘴角却露出了几分难得愉悦的笑容。
——终于知道吃醋了。
目送着半个国王卫队跟在加里安身后浩浩荡荡远去，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刚刚逗炸毛了自家近卫的精灵王一脸满足转过身，准备回去好好总结下他最近摸索出来、如何捕获一只大总管来谈恋爱的一百零八种方法了。
‘您就趁现在赶紧笑吧……’
站在大理石柱的阴影里，被从头忽视到尾的费伦小哥揉了揉被闪瞎的双眼，努力想把刚刚加里安差点被吻到断气的场景从脑袋里赶出去。一边暗搓搓这么碎碎念着。
‘等过几天没有总管在身边的日子，您就该空虚寂寞地哭了。’
……而且，陛下您该不是太得意以至于忘了？您曾经的情敌——虽然他名义上已经有主了——可还一直在瑞文戴尔当秘书呢。
＊＊＊＊＊＊＊＊＊＊＊＊＊
“所以，你们都在这里干什么。”
刚进林谷就被埃尔隆德抓进卧房好好检查了个遍，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瑞文戴尔领主劈头盖脸大骂一顿。加里安有点懵圈地扯了扯身上柔软的棉被，实在有些反应不能，他怎么就成了危重病患这么坐在床上被人像瞻仰遗体一样围观。
抽着嘴角环顾了一圈，目光落在某个明显跟林谷画风不搭的精灵身上。大总管吊起眼，颇为不屑地撇撇嘴，毫不犹豫露出了从来只为这位故友准备的嫌弃表情：
“你是不是又胖了，哈尔？”
“……闭嘴吧谢谢。”
直接被精灵一句话气到暴走。哈尔迪尔强忍着想把这家伙摁死在枕头里的冲动，霎时瞪圆了眼：
“你怎么还不去死？！”
“放心，你看得到那天……”没什么精神回瞪过去，加里安耸耸肩，又把目光转向床边表情各异的秘书和林谷双子身上：
“谁能用我能听懂的语言跟我描述一下，刚刚埃尔隆德除了骂我之外，到底还说什么了？”
只觉得额角一抽一抽的疼。完全想不到几百年不见这家伙居然能把自己折腾到这种地步，林迪尔默念着不要跟快死的病人一般见识，一边毫不留情屈指敲在了大总管的脑袋上：
“领主说，他不想救你了——”
看着加里安捂着额角委屈低头。林秘书默默朝天花板翻个白眼，开始如实跟精灵复述那些夹杂在埃尔隆德暴怒之中的只言片语：
“他想直接送你去曼督斯……顺便一说，我也是。”
“因为去了曼督斯就什么事都没了，干干净净，完全回归新生的灵魂。最重要的是，您就算往死里折腾也折腾不到他头上，也不会砸他医术的招牌，更不会再烦恼天天给你做药却不知喂到了哪里……总之，就让维拉去烦心好了。”
接过话头，埃莱丹看了眼床上精灵确实消瘦很多的身形，一不小心露出了怜悯的表情：
“说真的加叔，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ada发这么大火了——如果他真的直接把您治死，我是绝对不会惊讶的。”
“……”我现在回密林还来得及吗？
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大概是想起埃尔隆德刚刚摔门出去时的表情，加里安默默打个冷颤，忍不住被子里缩了缩。
“总之，在ada放您出去之前，您就安心在这里住着吧，瑟兰迪尔陛下那里ada会跟他交代。”
一句话为他们所有人做了总结。埃洛赫坐在精灵床边，弯起眉眼笑得十分愉快：
“所以，在开始给您治疗之前，我们先来好好聊聊天怎么样？”
顺着他的目光，很快就明白埃洛赫到底在乐些什么。除了林秘书依旧在往天花板飞眼刀之外，埃莱丹、哈尔迪尔，乃至一直站在他们身后没有出声的格洛芬德尔，直勾勾盯着加里安耳根后那一小块并不算明显的青紫，不知为何全都笑得十分诡异。
“……”
很快想起出发前那个挨千刀的精灵王究竟对自己干了什么。密林的大总管嘴角一抽，突然觉得今天要完。
……
……
于是这天最后，当终于送走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精灵时，他已经被一系列“你和瑟兰迪尔不得不说的二三事”给绕晕了。
默默从那些家伙乱七八糟的调侃中总结出‘你身上有吻痕’——‘除了瑟兰迪尔你不会让别人碰你’——‘所以这是精灵王留下的’——‘所以你们终于摊牌了’这条重点，加里安点头受教，打算回去好好跟他家陛下谈谈，下次他出门时能不能不要把这么明显的痕迹留在他身上。
……不对，不出门时也不行。
不由自主想起费伦和爱洛斯经常看他的眼神。精灵嘴角一抽，还是有点无法接受会一下子进展到这种程度的事实。
‘我的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呢？’
靠在床板上对着天花板发呆，不知为何心底总有些慌。加里安在一室沉寂中闭上眼，思绪散落在从窗口吹进的微风里，刹那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他从不怀疑瑟兰迪尔的诚实和自我，也不会犹豫自己对于精灵王的感情。世俗的看法和眼光于他们而言不过都是庸人自扰，而在这中土之上，也在没有什么能够插足两人之间，下一次分离，理所应当只会是无可避免的死亡。
——那么，还究竟有什么可顾虑呢？
明明曾经悄悄祈求过的一切几乎都已触手可及，他却还是会在想要靠近的刹那退缩，直至将自己埋藏在谁都看不到的黑暗里？
“所以，我这样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
思索半晌无果，只得苦笑着放弃。加里安双手枕在脑后，偏头看向一直坐在床边没有离开的林迪尔，眼神澄澈依旧，却隐隐透露出几丝从未有过的茫然：
“既希冀他的回应，又如此害怕着。为什么，我就不能像瑟兰迪尔那样一直坚定追逐自己想要的，而是一次又一次患得患失，一次又一次辜负他的期待？”
“……或许，是你潜意识从来没相信过瑟兰迪尔有一天会真的喜欢上你。”
凝视着大总管那双他曾经倾心不已的琥珀色眼眸。林迪尔安静听完精灵这么喃喃的自语，伸手给他掖了掖被子。沉默半晌，才终于这么淡淡开口：
“因为你曾看着他和缇妮斯相遇，看着他们相爱，看着他们走入最神圣的殿堂，又看着他们被迫永远分离……别骗自己你不介意了，gally。就算你承认缇妮斯为瑟兰迪尔的王后，承认她永远在精灵王心中占据一个无可替代的地位，这里也还是会痛的。”
伸出纤长的手指点点精灵的胸口，林迪尔挑眉，望向大总管的目光中全是无奈奈何：
“你啊，永远都是这样。”
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不想，却总是被无法掩藏的本能出卖，总要等到痛到忍不下去了，才肯稍微承认，自己其实真的很难过。
……他真是傻。
这么想着，林迪尔低头看向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有点哑然失笑——
又不是不说出来，经受的痛苦就会没有了。经过这么多年互相折磨，从今往后终于再没有那些痛彻心扉的咫尺天涯。然而，却总有那样一些留在过去的记忆，纵然身体一直再往前走着，却依然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世界上总有这样宁愿拥抱寂寞的傻瓜。
明知前方有他想要求取的一切，却总是害怕无法给与所爱之人他想要的，总是义无反顾被回忆所卷携，怎么都无法放下。
“……你说，一个精灵一生真的会爱上第二个人吗？”
扯扯嘴角，发现自己的确无法反驳。密林总管从床上撑起身，直直看进秘书清亮的眼底。
加里安记得，当年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也曾经问过费迪伦这样的问题。那时，大绿林还是一片宁静和安详，他们并肩坐在被夕阳照耀的大理石台阶上，看着远处山风吹拂，绿海翻涌不息。费迪伦侧过头安静凝视着在花园里休憩的欧瑞费尔，那般虔诚，仿佛他眼中所见，就是自己的整个世界。
“精灵不会爱上第二个人，加里安。”
伸手揉上小精灵皎洁如月光的长发，费迪伦微笑着开口：
“这并不是说我们会永远守着一份感情无法自拔。而是在这永恒的时光里，我们每一次爱着的时候都是最爱，想念的时候都是最想。”
——所以，你认为所谓衷情到底是什么？
是在得不到之时依然死心塌地追随，还是在失去之后仍旧时时刻刻无法忘怀？抑或是岁月漫长，一点点被所爱所念消磨掉最后一分力气，从此心如硬石，再不会有所悸动？
如果真是如此，那活着可就太不幸了。
也偏头看去，正好对上欧瑞费尔回望来得目光。纵然他那时还无法理解他眼中隐藏的感情，但这也不妨碍年幼的加里安意识到，他们之间流淌着的，究竟是怎样一种坎坷却能够至死不渝的情衷。
“‘我像旧日的恋人道歉，因为我对待新人如同初恋’[1]……”
轻轻开口，话语似与记忆中费迪伦的声音重合。林迪尔弯起嘴角，眼眸中，眉宇间，满满都是被时光赋予的释然和温柔。
不知何时又回到了门前，哈尔迪尔靠在门框上静静看着他们。和正好望来的林迪尔相视一笑，大大方方让加里安在他们身上来回打量，直至找出他想要确定的一切。
“好了，这种事先放一放。反正你还有有很多年可以跟瑟兰迪尔慢慢耗着，你必须自己明白自己的想法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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