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两室一厅,厅也大,等于还有个书房,屋子多了我们也住不过来。”陆杉说,“再说也就是个过渡,以后还得买房子。”
“那——”邵琳佳还想再说话,陆正廉打断了他:“行了,房子先住着,陆杉,回去的时候记得把你的车开走。”
“……”
陆正廉放下筷子:“有车出门方便一点,周末回家也好,出去玩也好,不用把时间花在转车上。”
说完,剩下三个人都异常安静,齐刷刷地看着他。
陆正廉又感到了窘迫,他低头夹菜,不自在地消化起那一份说不清楚但并不讨厌的情绪。
番外3
谢明江出神地搅动着面前的一杯咖啡,看勺柄的中心形成一个细小而深邃的漩涡,对面人的话有一搭没一搭地飘进他耳朵里。
“贺大哥是个特别好的人,他工作也挺忙,但从来都和我分担家务。”
“磊磊最近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就是字太大,老是写到框子外面。”
“十一的时候我们还发了一点过节费,我全给我爸妈了,我爸现在精神状态比原来好很多。”
“谢先生,我不能再拿这个钱了。”丛悦把那个挺厚的信封原封不动地推回来,略微局促地一笑,“你帮我转告周卓,我过得挺好。你也不用总是考虑我的事。”
谢明江这才回神,又把信封推过去:“你拿着吧,算最后一次,什么时候有需要了,你再联系我。”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咱们也已经是朋友,彼此之间没必要这么客气。”
他抬起头,看着丛悦,这个女人现在懂得化妆,饰品也和衣服搭配得当,的确是个过得好,并且过得幸福的模样。
谢明江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过段时间我要去日本,什么时候回a市不定,所以你别拒绝我,再说我答应过周卓,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丛悦滞了滞,不再吭声,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说:“谢先生,你真是个好人,周卓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
谢明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呆楞,但马上就恢复原状,干巴巴地挤出一个若有似无地笑容:“是嘛。”
丛悦点点头,真心实意地说:“当然了,除了谢先生,我没有见过这么无私帮助别人的人。”
谢明江竟然感到心虚,侧头,眯起眼睛去看窗外,午后阳光刺眼,他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无私,也绝对谈不上好人。”
丛悦听得莫名奇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感觉谢明江情绪低落,甚至有些惆怅,也许是因为马上要出国,提前开始想家,只得转移话题:“周卓呢,他现在好吗?”
谢明江转过脸,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好,他现在在e大读书。”
丛悦一听,很高兴地笑了,沉吟着,终于忍不住问道:“他还一个人吗?”
谢明江低头继续搅动咖啡,声音变得很轻:“没有,他谈恋爱了。”
他不理解丛悦对周卓是个什么感情,因为丛悦听到他这么说时语调很雀跃:“那很好,原来他已经找好了,肯定很幸福吧?”
谢明江抿抿嘴:“好像是。”
丛悦没有多想,说:“肯定的,你别看他倔,不说话,其实还挺细心,也挺会照顾人的。”
谢明江觉得她带着前女友的那种熟稔,又带着朋友的那种欣慰,却好像是结结实实地给自己插了一刀,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谈起周卓,也能真挚而从容地流露出这样的情绪。
浑浑噩噩地结束了这个会面,已经是下午四点,谢明江开着车,在c市的街上仔仔细细地走访了一番。
最近的这大半年,他因为给丛悦帮忙,两个人之间有了一点来往,只见过两次面,大多数时候,会简短地发几条短信。
偶尔丛悦拖人给他捎来一些周卓爱吃的c市的特产小吃,甚至是零食,他才知道原来周卓喜欢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谢明江很嫌弃他的品味,又猜测也许是这些吃的在带来的途中变异了,到了c市不如亲自去吃,结果他发现还是不怎么样。
因为他的左拖右拖,回程的时候已经很迟,谢明江索性又去住了那个旅馆,选了上次给周卓登的那个房间。
c市基本没有旅游旺季,十二月的冬天更是惨淡,整个旅馆就三个房间住了人,谢明江裹着大衣立在阳台,看外面山风呼啸,听树杈在夜风里抖动发出涩涩声响,觉得自己真像是一个孤魂野鬼,不是身量摆在这里,立马就能给卷跑了。
自周卓走了以后,他时常感到孤独。
以前在香港的时候,在日本的时候,谢明江虽然也混,也有兄弟朋友,但在感情上几乎都是一个人,一个人惯了,不知孤独为何物。
后来有了百惠,成天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好像把那份空白填满,他更加忘记了自己还有可能会变成为情所困的感情动物。
他在周卓爱吃的c市的特产小吃中精选了两三样背回家,打算让百惠也尝一尝。
百惠不会提到周卓,她一次也没提过,有的时候谢明江希望她能主动挑起这个话头,让自己可以畅所欲言,但她从不如他所愿。
甚至因为谢明江时常在开着电视却还盯着跑步机发呆,她干脆找了块布,把那跑步机盖住了。
谢明江回家发现这个显眼的变化,直接就问她:“你干什么?”
百惠轻描淡写地说:“先生不跑,就把它盖上,以免落太多灰尘。”
谢明江听得就来气:“我雇你不就让你做家事的吗?太多灰尘你不能把它擦干净吗?把那个破玩意儿给我取下来!”
百惠十分委屈,似乎有难言之隐,但还是哆哆嗦嗦地过去扯了布,让那跑步机重见天日。
其实百惠是对的,谢明江看不见它闹心,看见它更闹心。
以前上网的时候,他看到过说情侣不要随便养狗,否则分手的时候狗会非常难处理,扔掉残忍,不扔痛苦。
他现在切实体会到了这种感觉,虽然周卓和他没有养过共同的狗,但是周卓用过的东西,穿过的衣服,吃饭的碗筷都好像有生命,还带着他的痕迹,谢明江连挪动一下位置都不肯,更何况扔掉,于是它们全部无法处理。
有一天晚上谢明江喝得多了一点,回来时百惠已经睡觉,他偷摸上楼,到洗手间洗漱,刷牙,不经意间瞥见了周卓的漱口杯和牙刷还整齐端正地摆放在他惯用的位置上。
那一瞬间谢明江觉得他仿佛没有走,但马上,他就意识回笼,很清楚地知道周卓走了,并且再也不会回来。
反差带来一种巨大的失落,几乎让他无所遁形。
第二天,谢明江对百惠说:“咱们搬回原来的那套房子,上班近。”
谢明江打包了很多东西,周卓的,他一件也没有带走。
百惠对于换了住的地方居然有点不适应,她几次说不习惯,不开心,连家里的干花味道她都嫌弃,说不如原来用的那种香,不知道她对原来那个房子留恋什么。
她事情真多,谢明江无语,可还是驱车去百货商场的一个进口超市给她买干花。
那东西对于谢明江来说都是一个味道,他站在货架前左闻右闻,突然在货架缝隙里看见两个熟悉的人影。
谢明江感觉所有的血冲到了头顶,手心渗出一点冷汗,他心跳加速地呆望着那两个人,推车在那边挑餐具。
周卓一走,他就多方打探他的情况,知道他在哪里上学,知道他申请了助学贷款,知道他又和陆杉在一起了,不过他从没去看过他一次。
他也万万想不到,会在这样的场景下碰见他。
谢明江看他拿了个杯子仔细端详,然后冲陆杉招手,示意他勾头,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他只是亲了一下陆杉的脸颊,摸了摸陆杉的耳朵。
进口超市这个区这会儿几乎没有客人,谢明江怔怔看完这一幕,直到他们走远,才反应过来,他心里沉甸甸的,几近狼狈,手忙脚乱地走了,忘了给百惠买干花。
谢明江最近无心聚会,成天神隐,方端和廖铮都找到他家里来了。他们拿来了一瓶香槟,一个慕斯蛋糕,一些生蚝。
百惠特别高兴,要不是这房子没有院子,她一定架起烧烤炉在外面大搞特搞。
廖铮见着个女的就要调戏,找她聊天去了,只剩谢明江和方端。
方端见他连个香槟都是闷头喝,忍不住问道:“你和周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谢明江真难为他还记得周卓的名字,说:“他早走了。”
“是嘛。”方端抿一口酒,突兀地问他,“明江,你……是不是喜欢他?”
谢明江沉默了一会儿,冷笑道:“我不喜欢他,我从来不喜欢他。”
说着他站起身,走到窗户跟前,留给方端一个后背:“下周我要去日本。”
“什么时候回来?”
“没想过。”
谁料方端异常冷漠无情,居然说:“也好。”
谢明江更生气,彻底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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