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十年》分卷阅读3

    我前面写过,她很少叫我起来回答问题。她叫我回答的大多不是同学答不上来的问题就是古文翻译。对于前者,我心情好的时候就会站起来思考一下然后回答,懒得说的时候就直接坐在座位上说个“我不知道”,她也从不追究。对于后者,这古文还不是语文书上的古文,常常是她从别的地方挖掘出来的比教材深奥得多的文章,然后这时候的翻译她总会叫到我。我又不是古人,当然时常翻译不出来,很多次一句话翻译到某个词就卡壳顿住了,要是之前的老师,肯定会提醒帮助一下然后我就可以继续下去。但是她却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就是一个字都不说,我不说话她也不说,看着我,也不顾我求助的眼神,教室里刹那间片刻死寂。那时的我也不开口求助她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沉默就自己硬着头皮继续翻下去。这样的事起码有五六次,我不知道后来我对古文的顿悟能力是不是就被她这么磨出来了。

    有节课,她请同学上去读古诗赏析的作业。在请了几个同学之后,她说:“我们再最后请一个。”那时候班里同学大概都知道我喜欢她了,不过是开玩笑的那种,于是大家约好了似的一齐起哄让她叫我读。她只好顺应大家的意思点了我的名。

    在我走上讲台的时候她眼睛弯弯的抱歉而无奈地朝我笑着,用我听得到的声音低声说:“是他们要我叫的。”我朝她默契地笑着,无奈地摇摇头。

    为了能更了解她,探听更多与她有关的消息,我主动与她的表妹,也是我的同班同学q走近了,成为了很好的朋友。我承认自己的动机不纯。

    有一天课间,我照例和q在聊天,不知怎么说起了她,q说:“xx姐那天还在我家写了你的名字诶。”

    我一惊,手里的动作都停顿了,忙问她是什么情况。

    q:“那天她到我家来玩,刚好我买了一些新笔,她在那边试我的笔,然后就在纸上写了你的名字。”

    我听到这话的时候,心中的各种感情混杂着像要溢出来一样。

    直到想在回想起来也是。

    一个人是在什么样的心境下,才会写下另一个人的名字呢?我不知道这和我自己在本子上写满她名字的心情是否是一样的。

    q还和我说,她说我总是对她很奇怪地笑。

    某节我们班主任h老师的英语课,h说卷子做完的同学可以做英语作业。我在和同桌讲话没有听到后半句,只听到她说,卷子做完可以做其他作业,于是我就拿出了科学卷子开始做,然后同桌也跟着我一起做科学。

    正当我们聚精会神地在卷子上奋笔疾书的时候班主任走到了我们身后,一把扯过我们的作业说:“怎么可以在我课上做其他作业!”我和同桌一脸无辜地望向她,感到莫名奇妙的,不是她自己说可以做其他作业的么。然后班主任叫我们两个站起来。现在想想当时还真是好笑,那么一件小事竟能折腾出那么大的动静。我站起来后解释说:“我听到的是卷子做完以后可以做其他作业。”班主任一下子火了,说:“不要狡辩,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这时候下课铃响了,怒气未消的她叫我和同桌去她办公室。

    办公室里我们班主任的桌子和她的是面对面的。我和同桌高高的两个人就站在她们的办公桌后面,班主任又开始重复着之前的话,这回我连回应都懒得回应了。她也在,很感兴趣地打量着我,像是在询问我这种好学生怎么也会被请进办公室呢,我只是在她面前觉得丢脸,我看着她,然后看看班主任,再继续看她,然后就这么一直站着听着班主任的说教。

    下课十分钟骤地过去了,上课铃响了,下节我们班是她的语文课,班主任还没有放我们回去的意思。她拿起课本站起来往外走,然后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的停下来走回来对我们班主任说:“h,让他们去上课吧。”我心里开心极了,赶紧和同桌跟在她后面一起走出办公室。去教室的路上,她走在我的左手边,转过头问我刚才怎么回事,我说:“没什么,就是在英语课上做别的作业。”说完自嘲地朝她笑笑。然后我们就进了教室。她一句也许无意的话解救我于水火之中,若是别的老师,我只会心存感激,但是她的这一举动,却让我暗自高兴了很久。

    她总是和我抱怨我上课不专心,我简直就是六月飞雪无处伸冤。她不知道她的课是我听得最专心的一门了,我的目光总是死死地锁在她身上,根本舍不得少看她一眼。有次上课她说起她在家看了本电影叫《十分钟年华老去》,然后我们的眼神交汇了。

    我当时一定是极其渴求而感兴趣地看着她的。她看着我,对视了几秒,心照不宣,然后移开了目光,说,光听这名字就很有兴趣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 章

    再后来不知怎么我和她就感觉熟悉了,也许仅仅是我感觉。

    她上课的时候我也是会肆无忌惮地起哄的主。她一直纵容着我的任性和张狂。

    她说她高中时候最喜欢顾城的一首诗,我就带头在底下起哄让她背一下。我也就那么一说,她居然当真了,她说她不大能完全记起来了,试试看吧。

    可还是很完整地背了下来,《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这首诗,她极力回忆的认真的样子和充满磁性的嗓音比诗的内容更吸引我,整个教室寂静地沉醉在她缓缓的朗诵中。

    我不知道她背这首诗的时候是不是想起了她的青春岁月。

    浆果一样的梦想,和很大很大的眼睛。

    她那时候喜欢听王菲和李宗盛,还在课堂上和我们说起过李宗盛的歌,又被我在底下起哄让她唱一下,这次她倒是没有照做,但还是读了一下那句歌词。

    她还有一次和我们说起代沟,说春游的时候有同学让她听了首周杰伦的《以父之名》,她实在是听不懂。我在笑,a已经在下面念起了rap。

    有一次我和q在办公室,趁她不在的时候拿起她桌上的墨镜摆弄着,我好像还试戴了一下。在我要刚把她的墨镜放下的那一刹那,她进来了。

    我悬而未放的手捏着镜架停在半空。然后我心惊胆战地以为她没看见地悄悄把墨镜搁好。

    说时迟那时快,她一步跨到我身边,卷起手中拿着的本子就朝我身后挥来。

    我不知哪儿来的敏捷还是本能,一侧身躲过了她的突然一击,然后冲着她无辜地笑,拉着q惊魂未定地逃出了办公室。

    她是笑着来打我的,虽然没打到。

    我一直偏爱着她的这种暴力,就像之后的她会掐我脖子推我脑袋一拳砸在我肚子上等等。

    某个课间我和一个同学在登记数学考试成绩,她刚好背对着我们坐着。办公室里的老师正在聊天说怀孕生孩子的事情,然后我用不大的音量和我同学交流说:“是啊生孩子好麻烦,还要坐月子,据说一个月都不能洗头。”然后突然一把剪刀“嗖”地从后方飞到了我们桌子上。我一回头就看见她怒目瞪着我,说我怎么废话那么多。我朝她笑笑,然后把剪刀还给她,贱贱地说:“要注意安全啊你”

    下午快放学了,她来我们班纠正她上课讲的一题标点符号的答案,并在那儿纠结地解释了半天。大家急着放学回家,草草地记了答案就不听了。放学后她还留在我们教室准备给一些同学重新默写,我认真地想着刚才那个问题,对她的解释也怀有疑惑,就走到讲台上去问她。

    那时候是夏天,头顶上的电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吹卷了卷子的角。我弯着腰趴在讲台上,用手支着脸,侧着脑袋看她的模样。她和我离得很近,一边思考我的问题一边吧嗒吧嗒地转着笔,灯光投射出电扇和圆珠笔交错旋转的光影,和她说话的声音一起在我脑中晃啊晃。那道题最后的解释也是牵强的,可是也就这么算了吧。我就一道标点的选择题和她讨论了整整有十分钟,哈哈。

    然后好像那些默写完的同学就陆续把本子交了上来,她让我帮她批几本,我说“我才不要”就往下溜,她一把拽住我,然后我的肚子正中突然就被挨了一拳。好,我认了!我只得乖乖地从命帮她批了几个同学的默写,把他们都放过关了。可是第二天我同学和我说:“x老师说你怎么批得那么潦草,好多错都没批出来。”废话!我一心想着回家,哪还顾得着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况且放同学一马也是我的义务啊。

    我记得她在上有关爱情的一课的时候说她认为的爱情是要理智的、能够相濡以沫的。

    然后我想起了一句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她说相濡以沫的时候,不知是否也想起了这后半句。

    一语成谶,不知道这是否注定我们最终的结局。

    我达不到庄子的至高境界,我情愿相濡以沫,即使幸福短暂也好过彼此遗忘。

    有一节作文课,她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圈,然后让我们以此为话题写一篇当堂作文。我自认为写了篇挺不错又内涵深刻的文章交上去。之后作文讲评课的时候,她请两三个写得好的同学上台读自己的作文,她请的时候,我满心以为一定是有我的,可是没有,我失落的很。

    我的作文发下来以后我看到她的评语写着:“这么想未免消极了些,生命其实是种螺旋式的上升。”

    然后那几个同学开始读自己的作文,其中有个同学写的是她爷爷,读的时候竟直接在讲台上情不能已地哽咽了。那个同学坐在第一排,她一读完下来就把脑袋埋在胳膊里趴在桌子上肩膀一耸一耸。然后我就看着她,摸着那个同学的脑袋,一下,两下,三下,要是我的眼睛能喷火,那整间教室一定都要被熊熊妒火包围最后化为灰烬。我甚至都已经不能克制地抓住我同桌的袖子,在下面愤愤地不甘了。

    她在全班作文讲评中又重复了遍生命是螺旋式的上升,说写作文立意要积极向上,虽然没有特指我,也是轻描淡写地带过,我知道她是说给我听的。可是我写的那篇作文时候根本没有黑暗消极的想法,不过是编了一个平实的故事。她竟透过我那么无关痛痒的文字看到了我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消极和阴暗。

    想起八年级第一学期那次家长会后,我妈还和我说,x老师和她说起我。似乎她们是两人单独交流的,大概内容就是两点:一是我上课和别人说话不专心听讲;二是写作立意要积极,中考批作文的时候直接先按作文立意划分数档,如果立意不积极,直接被归入低分档,文笔再好也得不了高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 章

    她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负责任的老师,对于我们很多学习上的偷懒行径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她只是我们的任课老师,我们班同学回家作业偷工减料或是迟交少交,她也从来不说什么。终于有一天下午自修课,她在我们班爆发了。

    她把一堆难得仔细批了的作业本重重地放在讲台,我们抬头看到她难得严肃的神情。

    居然还有点帅。我不知怎么冒出了这个想法,差点花痴地笑出来。

    那是我唯一一次,看到她声色俱厉地批评同学。那场面,怎么形容呢,不似一般老师尖着嗓子骂人,她严肃的时候,声音愈发低沉,中气十足,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为发火而发火。大概是那次的作业大家错得太惨不忍睹,态度也不认真,她实在忍无可忍了。

    全班安静得只有她的声音,她具体说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她说我们像算盘珠子,拨一拨动一动。以及她说:“说实话你们毕业了就和我一点关系都没,你们好不好都和我无关。”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还是心寒了一下的。

    后来她把作业发下来让同学重做。我战战兢兢地翻开我的本子,上面居然全是钩,只有一题是半对半错。我想我大概是不需要重做的。我想她刚刚那些话大概也都不是对我说的。

    她从来都没有像一个老师一样正经和我说过什么话,哪怕是骂我几句,现在想来还常常感到遗憾。

    她很少要求同学一个一个单独去她那儿背课文,在她教我的时候一共只有两次。一次是在她们班级门口,她坐着我站着,我流利地一首诗背下来没用十几秒,然后回去的路上我就在后悔应该背得慢点的,这样还能多看她一会儿。

    还有一次,要求去她那儿背诵然后她打分,自己再去课代表那儿登记分数。我很清楚地记得那首诗是《观刈麦》,我是在一个热闹的课间去浑水摸鱼的。那首诗本来就拗口,我怎么也背不熟,大概一个人的时候静静地还能背下来,但是我急着交差就过去了。我在办公室里刚背了两句就听到老师在那边讨论过几天运动会的事,这下可好,我彻底被打乱了,一边听着她们聊天一边胡乱地回忆,磕磕绊绊地背完上句想下句。庆幸的是她也在和那些老师们一起讨论,似乎都没有留神我的存在。终于我和她说“我背好了”,她重新把视线放回我身上说:“你这叫背好啦,人家曹植走七步诗都作出来了。”她也没说我的分数,我悄悄退出了办公室,然后回班里大言不惭地和课代表报了我一百分。哈哈。

    关于背课文,还有一件事,有一天早自修我同桌去办公室找她重新背诵,她正塞着耳机听着mp3,耳机都没摘,直接往椅背上一靠说“背吧”,拽得要命。

    接下来就是运动会,老师请我们几个同学帮忙记录成绩打杂什么的,所以我被赋予特权可以挂着个胸牌在比赛场内乱转,一般的同学没有比赛项目只能坐在看台上,连去厕所都只能拿着班牌限制人数排着队去,学校还经常拿“精神文明奖”来威胁每个班的捣乱分子。

    于是运动会那两天我就很开心地到处乱跑,她也是某个比赛的裁判,负责登记成绩吧。她和美术老师一起坐在阳伞下没事的时候就说说笑笑,我有事没事常常借故经过她们身边。然后有一次我晃过去的时候听到她唱着蜡笔小新的“大象大象你的鼻子为什么那么长”我当场突然觉得她好萌!(那时“萌”还没有现在这个释义,但是我觉得拿来形容当时的感觉很恰当)

    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当时我的绰号就是“大象”,我猜她应该是知道的,我们班那群男生总是不分场合地乱叫。我屁颠屁颠地去拉边上我们班的一个同学,说:“她在唱大象大象,好可爱啊!”然后当我把那同学拉着和我一起经过的时候,她就停了!巧合也好故意也罢,我总是不经意地看见她不常展现的很多面。

    第二天女生1500米比赛的时候,别的班的同学跑到最后跑不动了顶多是同学过去带,她们班的同学则是被她在前面带着跑了整整一圈400米。那时候速度其实已经不快了,就跟慢跑一样,她一直保持在那个同学前面的两三米,不时地回头看看她的学生,她的短发随着她跑动的步伐一颠一颠。我当时看得眼睛都红了,跟在场地边上着急的跺脚,不是为那个同学加油,我跺脚纯粹是嫉妒得急了。如果她带我跑,就算3000米我都要报啊!虽然我的800米都从来没及格过。

    又一次月考后,老师们都在如火如荼地批卷子登记成绩,我似乎又在帮忙,然后就听到她和别的老师抱怨说:“f把卷子全都让我批。”就跟小孩子告状说“她把卫生全让我一个人打扫”一样的语气,直接又任性。f是教另两个班的语文老师,大约三十多岁。那时候的她那么年轻,老师们还都叫她“小x”,她还会那么不加修饰地流露出自己对同事的不满。然后刚好不经意地被我看到了她孩子气的一面。

    我听到她抱怨之后多想向她宠溺地笑一个,可惜中间隔着太多老师书本办公桌万水千山。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 章

    一天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