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之后复孤独》第十七章张禄入秦谒昭王

    当天夜里,郑安平就让张禄,也就是范雎,扮作仆人模样,悄悄地来到馆驿,拜见王稽。两个人就座,促膝畅谈天下大事,指点江山,滔滔不绝。

    没等张禄把话说完,王稽就确认这是个少有的人才。于是跟他约定:“我回国那天你也准备好,我带你一起回国。”

    过了几天,王稽就如约完成使命,辞别魏王和群臣,驾着车就往西走。走到三亭岗的南面,林中钻出来两个人,其中正有张禄。王稽赶紧让他坐马车,一路西行,向秦国奔驰而去。

    走了几天,王稽一行人就来到了秦国的湖县。几个人一边赶路,一边畅谈天下大事。忽然间前方尘土飞扬,一队人马疾驰而来。张禄是个有心人,赶紧问来的人是谁。王稽一看乃是秦国当朝丞相魏冉,像是在巡查。

    范雎虽然一直在魏国待着,但时刻关注天下大事,对秦国的政局也很清楚。他知道眼前这位魏冉是太后的弟弟、秦王的舅舅,也是秦国的头号权臣。

    魏冉每年都会带着大队人马,代秦王周行全国。秦昭襄王虽然不满,但是害怕太后,也就只好听之任之。范雎赶紧说:“我知道这个魏丞相专权弄国,厌恶招纳诸侯宾客。今天我要跟他见面,搞不好就要受他侮辱。”于是范雎赶快藏到了车厢里。

    一会儿的工夫,魏冉车马赶到。王稽赶紧下车迎拜,魏冉也下车相见。例行公事之后,魏冉来到王稽车前查看了一下随行人员,然后接着说:“东方的那些宾客对秦国实在没有用处,他们只能扰乱秦国。”绕了一圈之后,魏冉倒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就率领人马向东奔去。

    范雎从车厢里钻出来,接着说:“丞相这个人特别好怀疑,什么事儿他都爱来回琢磨。刚才他已经怀疑车厢内有人隐藏,却忘记了搜查,一会儿想起来一定会再追过来,我还得再躲躲。”于是,他下车从小路步行。

    果然,王稽车马才走出去十多里地,背后马蹄声响,正是魏冉派遣二十余骑飞奔而来。他们又把车里车外搜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之人,这才转身离去。王稽登时感叹道:“范雎真是神机妙算啊!”

    当时秦昭王已经在位三十六年,秦国如日中天,朝廷下人才济济,但是昭王身居宫中,又被权臣贵戚包围,再加战国时期活跃在政治舞台的谋士说客实在太多,难免鱼龙混杂,良莠不辨。

    一时间,秦国的统治集团对来自各诸侯国的宾客辩士,没有太多好印象。尽管范雎用尽心机,还是无法向秦昭王陈述他那安邦定国的大计。有一次,范雎通过王稽向秦昭王举荐自己。

    王稽跟秦昭王说:“魏国的张禄先生是个人才,他想拜见大王。而且他讲了,秦国危在旦夕,只有他才能解救。但是他的办法只能当面说,所以想见大王一面。”

    可是秦昭襄王在位三十多年,已经是老油条了,不理睬他们这套把戏。范雎没办法,住在农家,吃着粗茶淡饭,在焦虑烦躁中挨了近两年时光。

    这段时间秦丞相魏冉夺下了齐国两座城池,扩大了自己的封邑,进一步增强了自己的实力。范雎一看,这是一个好机会。通过这一段时间他对秦王的了解,他决定给秦王书,并且相信自己这一次书定能为秦王所重用。

    他给秦王写了一封信,他在信中写道:“使自己殷富者大多取之于国,善于使国家殷富者大多取之于诸侯。天下有了英明的君主,诸侯就不能专权专利。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明主善于分割诸侯的权力。良医可以预知病人死生,明主可以预知国事成败。有好处的事儿就去干,有害处的事儿就想办法除掉,有疑惑的事儿就稍加试验。即使舜和禹再生,也不能改变这种方略。如果我讲的这些,对于治国兴邦之大业无效,我愿意接受最严厉的处罚。”

    范雎的这番话刚好说到了秦昭王的心坎。魏冉这样的权臣,权力太重,正是他所担心的。于是,秦昭王先赏赐了王稽的推荐功劳,然后专车召见范雎。

    范雎对进入秦宫早已是成竹在胸,所以他装傻充愣,直闯宫闱禁地。这个时候秦昭王被众人簇拥着从对面来了,范雎故意不闪不避。

    一个宦官见状快步前,大声呵斥。谁知范雎反唇相讥:“你们秦国什么时候有大王我只知道有太后和魏丞相。”说罢,他继续前进。范雎这句话可真冒风险,大王在位三十六年你没听说过,还当着面说,这不是找死吗

    但是这一句颇似冒犯的话,恰恰击中了昭王的要害,收到了出奇制胜的效果。昭王听出了范雎的弦外之音,不但不生气,反而把他引入内宫密室,待之以宾之礼,又是一番促膝长谈。

    范雎颇善虚实之道,并且能够恰到好处地亦张亦弛。昭王越是急切地请教高见,范雎越是慢条斯理,故弄玄虚,一连三次都不肯正面回答秦昭王的问题,直到秦昭王苦苦祈求才开口说话。

    范雎道:“当年姜太公见周文王之前,为什么化装成渔夫跟那儿钓鱼因为他知道自己跟周王没交情,不能贸然去见周王说事儿。等到跟周王同车回来被立为太师了,他才讲。也正是因为姜太公教文王安邦定国之策,周朝才可以灭掉商朝。要是文王当时没搭理姜太公,那就是周朝没有得天下的命。”

    这一番话真是挠到了昭王的痒痒肉,把他跟古代圣贤相连,既满足虚荣心,又激励他礼贤下士。那意思就是说,你用我你就是文王、武王,你要是不用我那你就是桀、纣。充分铺垫之后,范雎才接触实质问题。

    他一针见血地点出了秦国的弊端隐患:“大王您不但畏惧面的太后,还被底下的群臣蛊惑。如果让这些问题长期存在下去,别看秦国现在强大,照这么发展下去,迟早要亡国。”

    范雎讲的这些弊端确实有,但并非治理秦国的当务之急。而范雎之所以要大论此事儿,实际就是想通过强干弱枝迎合秦昭王。秦王爱听什么,他说什么。与此同时,范雎借机推翻将来自己立足秦廷的政敌,确立自己在秦廷的地位。谋略家的用心良苦,可见一斑。

    秦昭王推心置腹地对范雎说道:“秦国僻远,寡人愚下。如今得以受命于先生,真乃三生有幸。自此之后,事无大小,至太后,下及大臣,愿先生悉教寡人,万勿疑虑。”这意思就是我以后听你的了,没二话。

    范雎虽然已经获得了秦昭王的信任,但是他刚来秦国没多久,就老是说秦王他妈和他舅舅的坏话,这确实有些不太好。因此他不能过度谈论秦国国政,只能在外交给秦王出谋划策。

    范雎再次清楚地分析了秦国的优势:“秦国有地理的险要,军队又这么能打,但为什么还一直没有取得决定性地位呢这是因为大臣没给您出好主意。比如你们的丞相就喜欢越过三晋去打齐国,这不就跟秦穆公越过晋国去打郑国一样吗不能这么干,应该和远处的对手拉好关系,让他们别捣乱,然后专门揍几个挨得近的邻居。这就是所谓的远交近攻。”秦昭王听完范雎所说,只是一个劲地点头称是,可见,范睢还是有真本事的。

    范雎不仅为秦昭王提供了战略构想,还列出了具体的实施方案:首先,一个劲儿地猛揍韩国和魏国这两个邻居,这两个可是秦国的心腹大患。然后北收拾赵国,再南下教训楚国,遏制各国发展。当韩、魏、赵三晋和楚国都归附于秦之后,再去找最远但是最强的对手,也就是齐国的麻烦。后来秦始皇灭六国一统天下,就完全按照这个顺序走的。

    秦昭王一听非常高兴,就拜范雎为客卿。范雎在秦国当客卿,只是施展手脚的开始,接下来广阔天地任他驰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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