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之后复孤独》第二百一十八章谢驰真人不露相

    谢驰叹道：“不屑带物，也就是不被外物所控制了，无剑胜有剑，因为无剑束缚更少、限制更少，木剑不过是聊备一棺。到了四十岁便有这样的进展，不为身外物、不为名利成败所劳役，渐趋淡薄，的确令人羡慕。然而，到了这个境界，人就难免寂寞了，独孤求败连前辈平生连一败也求不到，岂非做尘俗中人更好。”

    独孤信笑道：“在我看来，剑客无非是一些爱用剑、擅用剑的侠客。剑道是他们生存之道，剑法是他们最强的武技。但是，自从“剑魔”独孤求败横空出世之后，其他所有的剑客，都变得暗淡无光了起来。后人在谈论独孤求败的武学境界，和他的剑法的时候，先要明白他的心境和人生观，只有明白了这两点，才能真正的体会到，什么叫做‘无剑胜有剑’和‘无招胜有招’，只有‘无招’才能不被招数困扰，做到随心所欲。”

    谢驰道：“其实孔老夫子也有相似的论断，‘吾十有五而有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则随心所欲不逾矩’。说的也是人生境界变化的几个阶段。”

    独孤信道：“一人一剑行走天下，欲求一败而不得，英雄束手，长剑空鸣，只好仰天长啸葬宝剑，神雕相伴渡余生。已悟尽，剑中乾坤；只道是，寂寞无奈；乐往悲来，凄然伤怀。到最后，求败之难难于青天，侧身西望长咨磋！借用‘诗佛’王维《终南别业》中的一语相赠：‘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言毕，二人哈哈大笑，一起向谢驰家中走去。不久前还素不相识的二人，现在已经互相引为知己。谢驰问道：“少侠能否饮酒”独孤信笑道：“嗜酒如命！”

    谢驰抚掌大笑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独孤信也不甘落后，他也念了一首《将进酒》：“金尊莫倚青春健，龌龊浮生如走电。琴瑟盘倾从世珠，黄泥局泻流年箭。麻姑爪秃瞳子昏，东皇肉角生鱼鳞。灵鳌柱骨半枯朽，骊龙德悔愁耕人。周孔蓍龟久沦没，黄蒿谁认贤愚骨。兔苑词才去不还，兰亭水石空明月。

    姮娥弄箫香雨收，江滨迸瑟鱼龙愁。灵芝九折楚莲醉，翾风一叹梁庭秋。醁亚蛮觥奉君寿，玉山三献春红透。银鸭金鹅言待谁，隋家岳渎皇家有。珊瑚座凌香云，凤曲龙炙猩猩唇。芝兰此日不倾倒，南山白石皆贤人。文康调笑麒麟起，一曲飞龙寿天地。”

    谢驰道：“今夜我当与少侠彻夜饮酒长谈，不醉不休！”独孤信道：“喝美酒，是一种大享受，不仅仅是舌头和口腹的享受，而是精神与灵魂的享受。美酒的美，是高山的美，河流的美；是极地的美，也是热海的美；是仁和之美，友善之美，是和谐的美中庸的美!是包融的美！是大美不言的美！在美酒中，情怀无需言说，悲喜无需表达，推杯换盏时，杯杯美酒懂我们的英雄气儿女情，懂我们的书生意气侠客肝胆，懂我们的超然心态！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买了好酒好菜奔家而来。

    这一晚，谢驰和独孤信二人天南海北，天文地理地谈了一夜，二人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独孤信是有追求，有想法的，无论是在政治还是在文学，抑或是江湖，他都想扬名立万，因为对他来说，身为神雕大侠之后，就一定要有大侠风范，一定要对得起来世这一遭。

    本来谢驰还想本本分分地在襄阳城里城外测字算卦，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可是与独孤信这一夜的谈话，让他认识到，人不光要为自己而活着，更要为天下人而活着。

    谢驰借着酒劲对独孤信坦露心迹：“一个人赤条条的来到世间，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回去吧，总会留下一点有价值的东西。这就得有理想。没有理想的人，做什么事都漫无目的，简直和白痴差不多。有理想的人，他心里想的是为社会做些贡献，决不是一些区区小事和一些个人得失。一个人，如果有理想，他将会变得高尚起来！范文正公倡导‘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忧其君’和‘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杜少陵茅屋为秋风所破，仍高唱‘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而我又为何不能做到‘以家为家，以乡为乡，以国为国，以天下为天下’”

    独孤信这才知道，原来谢驰云淡风轻的表情下面，藏着一颗火热的爱国之心，表面看起来不问世事，实际心怀天下。他竖着大拇指赞道：“先生果然真人不露相，有如此大才却甘愿栖身荒野，隐姓埋名，实在是明珠暗投，暴殄天物，可惜得紧啊！”

    谢驰道：“世道如此，我也是出于无奈啊！自从蒙古大军占领中原以后，无论是胡人官员，还是汉人官员，普遍道德滑坡、人心浮躁、急功近利、贪腐成风。你我皆为世道中人，皆有一颗心。对于世道人心，你有看法，我有感悟，你有不满，我有牢骚。不同的人，不同的处境，对同一事物的看法就不同，你喜欢的可能恰恰是别人厌恶的。屁股决定脑袋，位置决定思考。我一介草民，在如此世道之中郁郁不得志，只能唉声叹气。”

    独孤信叹道：“我等亡国破家之人，在无法改变世道之时，只能无奈地选择随波逐流。世事如同天飞雪，世人皆是看雪人。个中情理，各人自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