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同人)[秦时明月颜路中心]风竹残影》分卷阅读11

    他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然后用乞求的语气对他的弑父者说:

    “杀了我。”

    杀了他,让刀没入他的身体绞碎内脏,让嗜血屠夫砍去他的头颅邀功领赏,让他的尸首挂在城楼上风化成尘。然后让他永远留在这里,和他父母的亡魂在一起。

    那把斩刀高高地举起,刀刃上映着他平和的脸以及远处不断蔓延的火势。突然,一把无形之剑无声地穿透秦兵的脖颈,紧接着是连贯的喉管断裂声和收剑声,一个人沉默地看着血从对方喉管喷涌而出,鲜红的血液慢慢勾勒锋利修长的剑身。

    “这是含光第一次杀人。”孔周道。“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他迟缓地望了孔周一眼,然后踉跄地起身,走到他父亲青紫的头颅面前,蹲下身替他的父亲合上眼睛。终于,他的泪水从眼眶决堤而出,他捂着脸,不管他手上已经沾满浑浊的血迹。

    “先生……抱歉,我真的,真的无法再忍受下去了……”

    孔周依旧平静地看着他,烈火焚烧一切,邯郸繁华的盛景,恐怕再也看不到了。

    周易,恒卦,上六。

    振恒,凶。

    言不尽悲痛,路穷尽不达。

    伏念在门外已经跪了三个时辰。

    雨水顺着光滑的瓦片流下屋檐,没入黄土又无声,像扯不断的珠帘。后山的竹林被浓重的雾气环绕,成片的青竹随风微摆,二十年来人事变迁,人已变,但这景似乎从来都没有变过。

    此时,木门微微地被拉开,伏念猛然抬头,一个小童恭敬地走出来,朝着伏念一揖:“师叔让您进去。”

    伏念起身,似是无意地望了一眼密布山道的秦兵,然后侧身随小童入内。

    荀况正坐在里面,面前整齐地叠着一件旧衣,仍是当年风靡齐国的款式,因为年代相隔甚远,布料已经不可避免地有了黄斑。伏念的脚步慢慢放缓,他认出了这是故师尊的遗物。

    荀况凝视着眼前的旧衣,像是没有看见伏念进来一样,良久,他才开口:

    “你们的师尊,是个很好的人。”

    伏念听后,默然地向荀况行跪礼:“师叔……”

    “他总是,总是自以为是。”荀况勾起嘴角说道。“以为只靠自己就能保住儒家百年大业,就能保住三千弟子的小圣贤庄,太糊涂了,太糊涂了!结果他自己先我一步走了,丢下这个烂摊子给我。”

    “师叔,我请求您……”

    “我还是以前,那时候长平之战刚结束。”荀况侧头望向窗外的雨景,眼中似有光影流转。“我的故国赵国刚刚结束一场浩劫,从这开始我才看清人是性本恶的。”

    伏念微抬头,但仍保持行跪礼的动作不动。

    “你们师尊,看我茶饭不思好几日,居然异想天开去桑海边给我抓鱼,回来后免不得一顿重骂,还生了一身痱子,他也真是……脑子是榆木脑袋从没开过窍。”

    “师叔。”伏念额头碰地。“请您……一定不要让子路他……”

    “你要知道。”荀况不留感情地打断伏念的话。“儒家自孔子后几百年雄厚基业,从来不是能轻易保得住的。月满则亏,水满则溢。高高在上的帝王,怎能容得了天下有如此声名远播的隐患?”

    “师叔!”

    “你也许不知道藏书楼有什么,不过现在说这个也没有意义。藏书楼秘密真正存在的目的,已经在那场大火后消失殆尽了。你们师尊,在下面会失望吧。”荀况看着伏念。“不过,还没有让他完全失望。”

    伏念试图捕捉荀况眼中无尽隐秘的天机,似乎过了很久,屋檐拉长的雨珠拍打在木地板上,触地又分解为无数碎片。伏念的瞳孔瞬间放大,他惊讶地张着嘴,想说些话扳倒心中的定论,但他发现自己根本无从下口。

    “师叔,你是说,你是说……”伏念语调颤抖地说道。“你是说……师尊从一开始收留子路,就是为了让子路做儒家的牺牲品吗!”

    荀况无言地看着伏念,近乎是默认地承认这个无情的事实。

    “那这二十年,您和师尊是怎么看待子路的!又是以什么心态传授子路知识的!”

    “你必须把他交出去。”荀况严肃地说道。“你想让儒家百年传承就此断代吗!你儒家掌门的责任又是什么!”

    伏念僵坐在原地很久,然后朝着荀况深深一揖,没人看到他手心里的汗水和指甲戳破的血水。立在山道上的秦兵站姿依旧,水滑过冰冷的战甲流入大地。

    外面的雨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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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路把藏书楼的典籍目录核定了一遍,过几个时辰自会有人来取。

    之前他已经安抚庄内原八系的儒家元老,可惜这些原在六国云游的儒侠性格刚烈,有的已经在之前焚书令下达后摩笄自尽,剩下的无论弟子怎么劝导都不肯进食,扶苏闻言后向始皇帝上书请求善待庄内儒家弟子,不过按始皇帝一贯多疑的性子,扶苏此举必会遭到重罚。

    颜路卷上竹简,低头发现一卷《乐经》整齐地摆放在他旁边——都到这种地步,秦兵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搜他的屋。良久,他才移开了目光,抬首却看见静立在门边的张良。

    他已经好几日没有看到张良。

    颜路平静地望着他,然后从容地起身,翻开手中的《乐经》。

    “《乐经》与其它五经不同,周朝礼乐自周灭后已经全部崩盘,这些繁琐过时的乐理后人是不会感兴趣的。《乐经》在焚书后不会佚失,真是遗憾。”

    “师兄。”

    张良走上前,一步一步地逼近颜路,颜路渐渐看到张良幽深似深潭的双眸,其中无尽的伤痛似乎能吞噬一切。

    “师兄,到了现在的地步,你还是什么都不想说吗?”

    “说什么?”颜路直视张良的双眼,微笑着反问道。“我该说什么?”

    说他国存时在寒冷宫殿饱受人间寒苦,说他国灭后在可怕梦境重历当年旧痛。

    说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悲痛,却又不得不重新踏入地狱。

    “子房觉得,我现在说又有什么意义。”颜路道。“又能挽回什么。”

    张良抿紧薄薄的嘴唇,烛光映照得他双眼有些晶亮的反光,颜路慢慢上前,他离张良很近,近得他都能看清对方蒙着水汽的浅蓝虹膜。

    “你和我不一样。”颜路浅笑着说。“你的路还很长,要做的事还很多,这个天下需要你,这片土地上的百姓需要你。你不能……不能因为现在这个停滞不前。”

    “师兄你明明知道……”张良略有些哽咽。“明明知道我对你……”

    “我知道。”颜路平静地说。“所以,不要再说了。”

    就此止于情。

    张良沉默了很久,最终,他展开双臂,给了颜路浅浅的一个拥抱。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温暖,他柔软的头发掠过对方的肩膀,张良闭上眼,下意识加深这个拥抱。

    “师兄说过,有事会告诉良的。”

    “不要害怕,我会没事的。”

    不要害怕。

    不要害怕。

    悠长的,徘徊在梦境深处的言语,那人的**早已腐朽化为万物的养料。兜兜转转了那么多条路,最终又归于□□。

    “至少我不会再做噩梦了。”

    “中车府令,你说我理解父皇吗?”

    扶苏站在布满枯叶的山道上,雨水顺着宫人撑着的华盖滴入青砖缝隙,但仍溅湿他的下摆。

    “赵高只是奴才,不敢擅自揣测公子心思。”赵高依礼作揖。

    “赵府令无需拘礼,只需直言。”扶苏冷冷地说道。“赵府令服侍父皇多年,想必是十分了解父皇。”

    “赵高不敢。”

    “我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父皇。”扶苏望着山道末端的小舍。“以前也是,现在也是。”

    赵高看了扶苏一眼,行礼道:“公子,有一事公子也许会感兴趣。”

    “讲。”

    “罗网查到,二十多年前,赵王后暴毙宫中,死因不明,当时赵王并没有下令彻查,现据罗网调查,是被赵王的宠妾毒杀,此外,颜先生也经历过几次暗杀。之后皇帝陛下灭赵,诛尽赵国贵族,而这位颜先生,自始至终都没有反心。”

    “这能解释什么?”

    “这不能解释什么。”赵高垂首道。“这只能说明整个嬴姓赵氏都是因果轮回,想必,这也是皇帝陛下三次攻赵的原因。”

    听出赵高言语有些越位,扶苏惊讶地转过头,只听赵高说了下去:

    “公子殿下,是不知道赵高见到皇帝陛下前的经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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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路把藏书楼的目录交给前来的小吏,小吏低眉双手接过竹简,至退下都不敢看颜路一眼。颜路无言,默默地作揖目视小吏离开。过了许久,他才慢慢转身,对着虚空作了一揖:

    “晓梦前辈。”

    周围分散的气流开始急速凝聚,一个身材姣好的女子从烟雾后款步上来,她冷漠的眼神扫了一眼仍未礼罢的颜路,随即开口:

    “颜先生对我行如此大礼,我不敢当。”

    “是。不知前辈前来有何事?”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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