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和王夫人在这个时候是起了积极作用的,她们首先便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妖孽那里。在这个府上,任何无法解释的事都该是妖孽造的孽才对。
但以往的经历告诫她们,妖孽不是那么好惹的,她们需要迂回前进。于是,习惯了早睡早起,已经上床安歇的赦大老爷就被拽了起来,同时也惊动了本就关注着省亲事件的贾琏夫妇。
刚刚入睡就被搅了觉,大老爷是一脑门子浆糊的,但听到娘娘不见了,还是清醒过来。他是跟老二两口子不对付,对那大侄女倒没意见,连忙就来了贾琮这里。不说别的,有他家虫虫帮忙找人,怎么也比他们四处乱撞得强。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赦大老爷的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第一句话问的便是“虫虫你没事吧”。然后,才看见在寒风中躺尸的大侄女,吓了一跳,问道:“怎么回事,还真在这里,有气儿么?”边说边将人扶起来,呲了呲牙。这是跟这儿躺多久了啊,冻得身上连点热乎气儿都没了。
“她没事。你来的正好,将她带出去吧,灌下碗热汤,捂一捂就该醒了。”这女子迟迟不醒,更多是有些冻着了。不过,今日受这寒气侵袭,怕是会留下点病根儿了。
“那行,我先把她安置好,回来咱们再说。”赦大老爷将自己的披风给了元春,将人抱起来,摇摇头叹一声,道:“这丫头……也是个苦命的,她……哎!”
院子外,贾母等人早就在翘首期盼了,见贾赦果然带着个人出来,连忙围了上去。借着灯光一看,果然就是元春,却是脸色青白,昏迷不醒,不由掉下泪来。
王夫人一把抢过女儿,放声悲泣道:“我的儿啊,这是怎么了,他们把你怎么了……”这个女儿是她一生的希望,比对儿子都更寄予厚望,若是没了,她可还有什么指望?!
被许多人悲愤地盯着,让他给个解释出来,赦大老爷也有些挠头。他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谁知道大侄女好好省着亲呢,怎么就跑到他家虫虫院子里躺着去了。方才他急着安置大侄女,也没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
“嚎什么嚎,有你那号丧的功夫,还不赶紧把孩子送屋里去,捂得厚实些,弄着热汤水灌下去。”即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也不碍着傻爹摆王爷的谱儿,干咳一声满是威严地喝道。
宛如一句话提醒梦中人,又是一阵忙乱之后,贾元春总算是躺在了暖炕上,捂着两床锦被,灌了三碗热汤……
趁着这个乱劲儿,赦大老爷又偷偷摸回了小院子,“虫虫,怎么回事,那丫头怎么摸到你这里来了?”以他的了解,虫虫是绝不会对他那侄女有兴趣的。
“她被人附身了。”贾琮自从认识到傻爹对他的感情,就有些无法直视于他。一万多年都是单身汉,忽然被人当成爹什么的,感觉有些诡异。尤其是,他对傻爹也为下什么心思,怎么就会换回个爹当呢?!
想到这里,他不由瞥瞥身边被他一手带大的小崽子,感觉有些心塞。说起来,他对小魔崽子可谓是操碎了心,却完全没有父子之情。
“附身?就跟……就跟你……”傻爹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来,他想说的是就跟你一样么?
“并非,这种附身对身体伤害很大,她已伤了根本,有碍寿元。”贾琮并未解释有哪里不同,只是将结果告诉傻爹。毕竟,要详细解释起来,傻爹听不听得懂不说,也太费唇舌了。
听了这话,大老爷有些怅然地道:“元春那孩子,可惜了。她本是公府贵女,嫁个什么人不成,为了那一个梦,偏要送进宫去。说是去做什么女官,还不是伺候人的活计,倒真是舍得。”
宇文昔来了兴趣,问道:“这其中莫非还有什么隐情?说来听听呗。”魔帝又怎样,该八卦的时候从不落人后。
赦大老爷被吵醒了也睡不着,也没把宇文昔当外人,干脆讲起了家族秘辛,“这事啊,还得从当年我家老太爷还在世时说起。那时候,老太爷已经卧病了,忽然就有一天开始,连着做同一个梦。据他说,梦里是我爷爷跟他说,大丫头适合有福气的,命格贵不可言,日后是有大造化的,好好培养云云……”
“开始老太爷并没当回事,做梦而已嘛。可这一个梦就做了小半年,就由不得他不信了。为着这个,老太爷本就不好的身子也每况日下。后来,老太太忽然有意思竟然也做起能来了,我并不知道是什么梦,但大抵是跟老太爷差不多的。”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本就偏心的老两口越发偏得不能看了。想起当年事,傻爹叹着气摇摇头,往事不堪回首啊!他这爵位,差一点就落到老二头上了。可即便如此,老太爷还是舍着老脸,替老二求了个六品官职。
“这事啊,本来也只是寥寥三五人知道,可不知怎的就隐隐传了出去,把他们急得不行。贵不可言什么的,是只能闷声发财的事,若叫人知道了,那可不是什么幸事。恰巧,那时赶上宝玉出生,嘴里就衔下块玉石来。老太太干脆当初风声来,将那贵不可言的说法压了下去。”
“再后来,又安排了一场抓了胭脂的抓周,这才算把事情遮过去。不过,送大丫头进宫,也就是从那时候就定下来的。也是该他们不顺,大丫头能选秀那年,老太爷过世,因着孝期便错过去了。再往后宫里又停了一届选秀,这就麻烦了。”
“大丫头的年纪等不得了,他们倒也狠心,做不了秀女,想着法还是将人送进了宫里。只是,女官什么的,这身份上可就差得远了啊。”大老爷咬咬牙,恨道:“当年为了这,老子可没少让那帮子混蛋们笑话。”
“所以,你说了半天,到底是想说什么呢?”宇文昔瞪眼,呜呜啦啦说一堆,都听不明白啥意思?什么贵不可言,什么做梦的……他只想说,做的是白日梦吧!
傻爹抽了抽嘴角,鄙视道:“他们死活要将大丫头送进宫,是为了日后母凭子贵,有朝一日能成为皇帝的外家,当皇帝的曾外婆以及外公外婆。”还出身皇家呢,咋听不懂人话!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他成了太上皇的干儿子,封了王爷,也不被他们放在心上的缘故之一。
“应该是那修士搞得鬼。”贾琮默默听完,给了个结论,然后对傻爹道:“我们明日一早便要出门,你回去休息吧。嗯,不要荒废了练功,我回来会检查。”
“啊?这就要走啊,刚、刚过完年,等天暖和些再走吧,冷。”虽然知道留不住他家虫虫,傻爹还是忍不住垂死挣扎了下。
宇文昔冲他挑挑眉,撇嘴道:“我与虫儿早已寒暑不侵,你还是免艹闲心吧。乖乖在家等着,会带礼物给你的哦。”虽然跟个凡人争宠显得有**份,但魔帝大人却乐在其中。为了虫儿,他不计较!
望着傻爹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背影,仙君大人幽幽地道:“别总逗他,多大人了!”即便没他活的岁月悠长,这小崽子几千岁的年纪还是有的。
“看他变脸好玩儿嘛。你若不喜欢,我尽量克制便是了。对了,咱们明天去哪里,直接打上门去吗?”宇文昔呵呵傻笑两声,再一次将话题岔开。
“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不去见识一二怎么行?咱们日后总要有个修炼之所,这红尘毕竟非久处之地。她那里若是合适,就要过来。”仙界的信条便是强者为尊,是以这个‘要’字,仙君大人说得轻描淡写。当然他也不是赶尽杀绝的,除了他圈中的地盘之外,你们愿意怎么都行。
宇文昔比较兴奋,他早就不想在这儿呆着了,地方又小,来往的人又多,都没有时间和空间给他和虫儿独处,烦得要命。尤其是那个傻乎乎的贾赦,也不看看他那皮囊都多大了,居然还好意思跟他争宠,个岂有此理的家伙!
☆、第067回 幻境(补全)
有警幻的神魂碎片指路,贾琮两人寻找太虚幻境之旅还是很顺利的。不过两日光景,两人便来到一处不知名的深山之中。此地乍看上去并无特异之处,可若是到了阵法师的眼里,便会发现此地乃是一处天然形成的阵法,没有什么杀伤力,却在隐匿上有些奇效。
“看来便是这里了,随我来。”贾琮一手搭住宇文昔,脚下踏着颠三倒四的步伐迈入阵法之中。顿饭功夫之后,便看见一道玉石铺就的小道,曲折蜿蜒地去向云雾缭绕的深处。
到了此处,宇文昔便不用贾琮再带着,却也没将手放开。感受一番此处的灵气密度,方道:“这地方倒也能将就,摆上阵法之后,确实比那小院子强些。虫儿,咱们再往里去些,里面说不得比这里要更好些。”
自打进了这里,贾琮就没再出声,只默默地打量这地方。皆因,他对此处有些眼熟。被魔崽子拽着,贾琮一步步深入其中,那种熟悉感也越发强烈。直到,发现那高耸牌坊上的四个大字“孽海情天”之时,心中才有了计较。
“虫儿,你看这些,她倒真把自己当做神仙了。”贾琮走神的时候,宇文昔已过了二层门,来到两边配殿处,随意推开一门查看,边看边嘲道。
须知,即便是当年他与虫儿那样的修为,也不敢说能窥见世人命数,更别说一个金丹修士了。这可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还有看这些司名,什么“结怨司”、“夜怨司”、“薄命司”的,就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那女人,心里是不是有些变态啊?!
“不过跳梁小丑罢了,管她作甚。”贾琮的语气有点冷,皆因他想到了此地的原主人是哪个,“这里是仙界一处碎片,该是当年两界破碎是遗落到下界的。地方倒是个好地方,就是……”骚气还没散干净!
宇文昔挑了挑眉,却并未多说什么,拉着贾琮往后面走,“这里没什么意思,咱们再到后面看看去。”看来,他当年闭关的时候,真是错过许多事啊。比如说,他就没看出这是哪个混蛋的洞府。
两人接着往里走,周遭的灵气越发浓郁,已经比得上贾琮那用灵石堆起来的小院子了。四下里花团锦簇,亭台楼阁星罗棋布,凡人看见了定要赞一声“好一处仙家宝地”。可看在贾琮和宇文昔眼里,却是一片断壁残垣,萧索景象。
当年仙魔两界湮灭,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这里有怎可能完好无损。所见之一切,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哟,瞧瞧,这是从哪里来的两个妙人儿,看这小脸俊的,莫不是警幻姐姐寻来与我们解闷儿的,呵呵呵……”再往里走,渐渐便有了有了人声。只听一个女子这么一嚷,便引来许多女子,叽叽喳喳地将两人围住。
宇文昔定睛打量,发现其中大半都是妖修、鬼修,真正的人族修士却是寥寥,不由得眉头一皱。
“还不出来,等本君去揪你不成?”贾琮没理会身边的莺莺燕燕,反冲着一个方向道。
“呵呵,怎敢劳烦道友,只是在下有伤在身,不便出迎,还请两位道友入内一叙。”不远处一座大殿的门无声开启,里面传出一个似真似幻的声音,让人听罢只觉得悦耳,过后却连是男是女都想不起来。
贾琮与宇文昔对视一眼,都知道对方怕是在打什么鬼主意,抑或有什么依仗认为有恃无恐。不过两人也并不在意,三两步便进了那殿门。
偌大的殿堂空荡荡的,唯有中央盘坐着一名女子,一身暗色宫装,云髻高耸,环佩俱全。尤为奇特的是,女子头顶悬着一面宝镜正熠熠生辉,将个殿堂照耀得通明。
“我说呢,底气这么足,原来是有仙器当靠山,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啊。”宇文昔如今的修为虽然尚浅,可眼里却不曾退步,一眼便看出那宝镜什么开头。
“道友说笑了,我修为低微又如何使唤得了仙器呢,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两位道友请坐,不知两位不请自来,可有什么要指教的?”虽有些意外宇文昔的眼力,但警幻对风月宝鉴有信心,是以说话也并不怎么客气。当日请你们你们不来,还敢伤她神魂,这回既然来了,那也不用走了。
“也没什么指教的,这地方还凑合,我们打算在此立个洞府,需要你搬个家,特意来通知一声。”宇文昔说得吊儿郎当,语气气死人不偿命。
果然,警幻气得呲笑一声,冷声道:“原来是恶客登门了。你们想要这地方,我就要搬,这是何道理?”老娘还想要你们的宝贝和灵石呢,通知一声你们给不给?!
“将命魂寄托于仙器,靠仙器采集风月愿力修炼,你倒是会钻空子。只是,这样修炼起来限制极大,你的真身怕是连这座殿堂都走不出去吧。难怪,要找那些可以附身之人,也是会作怪。”贾琮的目光注视着高悬的宝镜,忽然说道。
此言一出,警幻便是一惊。她修成金丹之后,修为便不得寸进了,后来不得已按照此法修行,虽然颇有跌跌撞撞地修到了金丹巅峰,可确实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只是此事连门外的那些都不知道,此人是如何一眼看出来的?
原本,依仗着手中的仙器,警幻是很有底气的,大有“仙器在手,天下我有”的架势,可如今被贾琮这一句话说得,忽然就有些忐忑起来。
但她很快便稳住心神,暗道别自己吓自己,看出这个并不能说明什么,也许是他瞎猫碰上死耗子呢。这件仙器的威力她是见识过的,即便她不能完全发挥宝鉴的威力,但用来对付两个凡间修士还不是绰绰有余。
“道友果然慧眼,不过自家知自家事,道友非我又怎知我之乐呢?”说到这里,警幻神色一整,道:“前日,我曾邀两位道友来此修炼,两位似乎并不乐意,却原来打着以客侵主的主意么?说实在话,我一见两位道友便觉投缘,若是别的说不得也就让与二位了。只是,此处秘境乃是寒家祖地,若是在我手上丢了,实在无颜面对列代祖先,还请道友见谅。”
她目光来回扫了二人几眼,最后停在贾琮身上,语气一转道:“若是道友实在不愿,那说不得咱们只有做过一场了。”话未说完,指尖便在风月宝鉴上一点,催动宝鉴要先发制人。
这件仙器其实并无甚杀伤力,它的厉害之处全在于一个“幻”字。当年,警幻曾亲眼见识过这仙器的威力,它若是被全力催动,便是金仙也要在镜下饮恨。
“传你此物的人,难道没告诉你,幻境并不是对谁都有用?最起码,它对本君便是个笑话。”贾琮坐在那儿纹丝不动,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搭在魔崽子腿上,任由对面的女人施为。
警幻神色大变,心中慌乱不已,连忙拼尽全力催动风月宝鉴。却绝望地发现,往日威力惊人的仙器竟无法影响两人分毫,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金丹修为强行催动仙器,警幻很快便力不从心起来,她甚至能感觉到宝鉴已经开始反噬了。不得已,她只好收回真元,惨笑一声,“道友果然好手段,在下服了。只是还有个不情之请,请道友容许我就在这里。道友方才也说了,我已经寸步难行,还请道友包涵。”
警幻是很识时务的,这也是她生存之道。当年仙界那么多强者,如今还不都灰飞烟灭了,可她却还活着不是。
“本君问你,易仙君如何了?”贾琮并未接她的话,反而问道。
这一问,让警幻如遭雷击一般,脸色惨变不说,冷汗刷地便出来了。易仙君这个名字一直埋在她的心底,让她讳莫如深。就在她以为,再也不会有人提起这名字的时候,忽然就被人提起来了,可想而知她的心情。
“什……什么易仙君,在下并不认识。道友怕是不知,我等下界修士早在很久之前便无法感知上界了,又怎会有什么仙君的消息。”警幻强自镇定住,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笑道。
如今她是真的后悔了,没事招惹这瘟神做什么,白白惹出易仙君的事来。若是这人要为易仙君报仇,她的宝鉴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