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君》分卷阅读2

    周涵之看着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仍然处之泰然,丝毫不为所动。他弯下腰,看着原咏瑄,伸手勾起他下巴轻声道:“我从来不曾答应过你什么。你也不要一口一个涵之的叫我,你当真忘了我叫什么吗?”

    他这番话没头没脑,旁人实在听不懂,但是原咏瑄却是被他拿住软肋一般,气焰顿时消散,脸露哀求的神色看着周涵之:“你为什么要娶别人?你忘了你也曾对我山盟海誓过吗?”

    周涵之直起身,负着双手看了他一眼:“我也不想娶啊,不过这门亲事不是你当年给我定下的吗?”

    原咏瑄脸色一变,开口问道:“你娶的是那个秀才的女儿?她……她怎么配得上你?!”

    “可是你当年觉得她与我很般配啊,我不肯娶她,你还发了好大一通火,将茶杯掷在我额角,将我头都打破了呢。”周涵之笑了笑:“而且她配不上我,谁配得上?你吗?”

    原咏瑄被他戳痛伤疤一般,脸色灰败,低头道:“当初,是我不对……是我被那声色犬马迷住了心……我,现在我想起以前的事,还是觉得很对不起你……”

    周涵之却不耐烦听他说这些,开口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驸马爷也请赶快回去吧。”

    原咏瑄开口叫住他:“涵之!你心里真的已经没我了吗?!”

    周涵之回过头,嘲讽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周涵之离开了,原咏瑄一个人枯坐在床上,他简直是痛苦到了极处,锥心泣血,连神色都有些扭曲起来。他喃喃道:“如果成为皇帝,涵之就不会离开我了吧……到时候天下都是我的,涵之也永远是我的了!”

    这个想法虽然可怕,但是竟也让他兴奋不已,他枯槁的面容冲上一抹血色,咧嘴笑起来:“成为皇帝就行了!没错!”

    元安四十三年,驸马爷在任上功绩卓越,被调任回了京城。这次他经过历练,成熟稳重许多,皇帝见了他,忍不住感慨,驸马虽然比太子年纪小,但是却比太子懂事多了。

    太子是越来越不讨皇帝喜欢了。若不是当初皇帝怕兄弟睨墙,不许其他后妃为他留下子嗣,仅留了太子一个男丁,此刻太子的位子早就被废了。

    纵然如此,民间也渐渐传出了皇帝要废太子,立贤王的风声。贤王是皇帝唯一的侄子,这些年虽然在封地内,皇上却仍旧不时会听到贤王的消息。比起顽劣不堪心眼诡诈的太子,稳重有担当的贤王可要合适多了。

    而年中,这个不讨人喜欢的太子竟然办了一件大事,他竟然勾结藩王平南王,举事京城,将皇宫团团围住,意图逼宫。驸马请来贤王救驾,贤王军与平南王军直接在城外开战,顿时京中大乱。

    太子在城头将贤王一箭射死,平南王也死在乱军交战之中。平南王既死,平南军却不愿轻易归顺太子,驸马此时带兵围剿皇宫外的叛军,将皇帝救了出来,又迅速地将贤王军收归旗下,将孤立无援的太子捉拿回来,这番皇家闹剧才终于得以收场。

    皇帝得驸马搭救解围,对他自然是信任不已,封驸马为大将军,带兵围剿各地叛军余孽,太子则一直被囚于狱中,不见天日。

    可惜皇帝这番受了惊吓,身体日渐衰弱,竟然未能熬过除夕便驾崩了。在狱中的太子听闻噩耗,心中愧疚悔恨,绝食而死。这一下皇帝走得匆忙,太子又去了,群龙无首之际,已就任尚书令的周涵之便联合众位大臣,请求驸马暂代皇位,待公主产下麟儿,再将皇位归还给这皇室血脉。

    至此,驸马顺利登基,至于那民间废太子,立贤王的风声是谁传出,驸马是何时与贤王交好,为何收归贤王军那般容易,皇帝又为何那么快便驾崩,太子真的是愧疚绝食而死么……又有谁在乎?

    第 2 章

    十四年前。

    原咏瑄与周涵之初到京城。

    三年前公主挑选驸马,只道旁人她都看不上,皇帝与宫妃百般询问,公主才道她已心系原家小郎君。原家是书香世家,远在兖州,原小郎君也极少出门,但是他声明远播,民间还有说书段子,调侃原小郎君样貌太过出众,上街竟然被丢来的香帕果子砸晕,小郎君十二岁之后,便如同待字闺中的少女一般被父亲禁足在家中等等。

    只是那时恰逢原小郎父亲过世,原小郎君以要为父亲守孝为由拒绝婚事,哪知道公主铁了心要嫁给他,愿意等他三年。三年后,原咏瑄只得不情不愿地上了京。

    原咏瑄与周涵之私下里早已定情,只是皇命不可违,原咏瑄只得来找公主,当这个莫名其妙的驸马。公主钦定的驸马既然已经来了,皇帝考校过后,也觉得不错,便将这婚期顶下,在宫外赐下府邸一座,又有许多陪嫁的金银珠宝,仆从宫人,外人对这驸马爷都是眼红羡慕。

    只是原咏瑄与周涵之两个都是极不开心。成婚那日,周涵之一个人待在后院,连面也未露。原咏瑄什么也不懂,一个人忙得焦头烂额,幸而皇帝赐下仆从中有个叫王昌的挺机灵,帮衬着新郎官上下打点,才未让他出了洋相。

    公主这次成亲,太子等一干朝中权贵都前来贺喜。不过太子一见新郎官,第一句却是:“我听闻跟随你还带了个小厮上京,相貌出众,他人呢?”

    原咏瑄碰见这不着调的太子,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还是王昌机灵点儿,用话搪塞过去,将人迎进了府里。

    那之后太子便经常与这边走动,三不五时地带驸马爷一起出去玩乐。起先原咏瑄还极不习惯,到后面便放开了手脚,只觉得京城里花花世界,都是他从未见过从未听过的东西,他简直要迷了眼睛了。

    太子见他这土包子似的模样,背地里时常嘲笑他,只是他却不清楚,还很感激太子爷带着自己见世面,愈发地唯太子马首是瞻。他也曾带周涵之出来玩乐,只是周涵之却不喜这种浮华空洞的调调,也劝原咏瑄不要迷失心智。

    原咏瑄起先还听他的,待在家中和周涵之一起读书,只是到底是他自己心痒难耐,最终还是忍不住跟太子一起出去了。

    而公主呢,对自己亲自挑选的驸马却是不闻不问。原咏瑄成亲那夜才明白,这世上不仅有爱男人的男人,也有爱女人的女人。原咏瑄这万里挑一,公主钦定的驸马,不过是她的挡箭牌罢了。

    一日原咏瑄又喝得醉醺醺,被太子送回来,周涵之将他扶过,安置在花厅,又拿醒酒茶来喂给他。太子却仍不肯走,负着手看着周涵之,调侃道:“阿瑄,你这小厮怎么笨手笨脚的,真不像个贴身伺候人的。”

    原咏瑄此时还有两份清醒,听见这话,大约是有些丢脸,红着脸道:“让太子见笑了。”

    太子又道:“这小厮穿得也太寒酸,粗布葛衣,委实落了你驸马爷的面子啊。”

    原咏瑄又羞又窘,一把将醒酒茶摔开,斥骂周涵之道:“狗奴才快滚下去!尽给我丢人!”

    周涵之闻言,不敢相信似的瞪大眼睛,大约没有想到原咏瑄会骂他。他脸色通红,甩袖转身就离开了。

    太子玩味地看着他,直到人走得不见了,才转过眼睛向原咏瑄告辞离开。

    第二日原咏瑄醒过来,才想起似乎昨夜对周涵之发了脾气。只是周涵之大度,生了会儿气便不再与他计较,他也就装作酒醒什么都不记得,将此事揭过。

    只是自那日起,周涵之开始限制原咏瑄出门了。原咏瑄哪里还是那个乖乖听话的孩子,软硬兼施,要么撒娇要么摆架子生气,与周涵之大吵一通再出去。

    两人间感情似乎有了罅隙,周涵之便不再管着他,避免与他争吵。原咏瑄见周涵之服软,自然是高兴万分,抱着周涵之亲了一下,开口道:“好哥哥,我就知道你最舍不得我生气的。”

    周涵之看着他,微笑道:“我不舍得你生气,你可也不要做让我伤心的事。”

    原咏瑄眼神有些躲闪,开口道:“我自然是不会做对不起涵之的事……傻涵之不要多想了。”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似的,那之后原咏瑄出门,便时常带上周涵之,如此一来,周涵之遇上太子便是自然。周涵之早看出这太子心思歪邪,对他不怀好意,只是他也知道太子位高权重,招惹不起,对太子能躲便躲,躲不掉就虚与委蛇。

    只是太子哪里是个讲道理的,这一日在花园里直接将落单的周涵之拦住,调笑道:“涵之怎么见了我总是如同见了鬼似的?”

    周涵之笑道:“太子殿下何出此言,太子殿下龙姿凤采,小人结交还来不及呢。”

    太子神色舒展,极是受用。他伸出手摸了摸周涵之的嘴唇,笑道:“你这小嘴倒是会说,不知尝起来是不是也这般甜呢。”

    周涵之心中厌恶,脸上却不动声色,开口道:“太子殿下,此处大庭广众,若是给人看见,小人遭人唾弃没什么,太子殿下清誉有损,令圣上误解就不好了。”

    听他提及皇帝,太子这才收了那副垂涎的嘴脸,笑道:“好吧,今次就先放过你,他日定要好好品较,看你与阿瑄哪个更有滋味。”

    周涵之愣住,疑惑道:“阿瑄?”

    “自然就是你的主子。不过你放心,他对我服服帖帖,不敢与你争宠的。”

    周涵之立刻就明白了话里的意思,胃里简直翻江倒海。太子见他神色不适,也扶着他一同回了宴席。原咏瑄还浑然不觉,兴致盎然地看着台上歌舞戏曲。周涵之默默看着他,实在不敢相信他真的与太子有染。

    他也不是个闷不吭声的性子,回了府便直截了当地问原咏瑄:“你与太子是何时起有染的?”

    原咏瑄吃了一惊,虚张声势地跳起来道:“什么有染?你不要胡说。”

    “太子都告诉我了,你又何必还瞒着我。”周涵之这番话,不过是想炸一炸他。想不到原咏瑄却是神色委顿下来,挣扎片刻,缴械投降道:“涵之,是我对不起你……”

    周涵之耳边如有雷轰。他只觉得荒唐可笑,他心里比之锥心泣血痛苦百倍,脸上却仍旧淡淡的,双目定定地看着原咏瑄。他第一次觉得,对面的这个人如此的奇怪,陌生,荒诞。自己将最最珍视的东西赠给他,他却追逐那些可笑的虚名,荣宠。

    原咏瑄被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虽然感觉对不起他,但是又实在松了一口气,索性将话摊开了说:“你我早已走上疏途,我与太子才是一条路上的。我虽对不起你,但是一定会补偿你,你也不要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了,还有许多人,比我更适合你。”

    周涵之见他这副样子,显然是早就已经变了心,只是他与原咏瑄是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情谊,怎么可能说断就断,他还是想要挽回,但是原咏瑄却是狠了心要和他一刀两断。

    “我会尽快也替你物色一门亲事,涵之,等你成了家,就会觉得和我在一起不过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我现在倒真的希望自己是在做梦,我真希望我们从来不曾来过京城……”周涵之神色凄楚,原咏瑄却不愿意看他,转身走了。

    原咏瑄将话说清楚,不用再每日蒙骗做戏,便仿佛是放下了心头大石一般,睡了个好觉。只是他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被困得结结实实,嘴巴也被堵住,身下虽然铺了软垫,却仍然能感觉到颠簸,应当是在马车里。

    他挣扎起来,心念电转,反复想着到底是谁绑了他。待到午时,他这疑惑总算被解开了。车厢外头有人走进来,却是周涵之。

    周涵之看着他,笑了笑道:“阿瑄,你肚子饿不饿?该吃午饭了。”

    原咏瑄瞪着他,闹不明白周涵之这又是在唱哪出。周涵之将他堵嘴的布巾扯下来,道:“我们这是往兖州去的,我知道你只是让京里的繁华世界蒙住了心,等回来兖州老家,咱们还和以前一样,每天就待在原府,过我们的日子,好不好?”

    “涵之,你疯了吗?我可是当朝驸马!你绑架驸马是要杀头的!”

    周涵之微笑:“你这个驸马,是我让你当的。现在我后悔了。”

    他从包袱里取出干粮,喂到原咏瑄嘴巴边。原咏瑄在京中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现下吃糠咽菜他怎么用得惯。周涵之见他不吃,便笑眯眯地将馒头嚼了,嘴对嘴喂给他,原咏瑄闭着嘴瞪着他,仿佛快要吐出来似的。

    一连几天,原咏瑄起先还会和周涵之发怒撒娇,软硬兼施,到后面发现周涵之根本不吃这一套,他也没了办法,就索性缩在角落里不理会周涵之。

    周涵之却是无所谓,白天赶路,晚上就抱着原咏瑄睡在车厢里。这日二人到了一个小镇,周涵之找了客栈投宿,他们二人晚上躺在一张床上,周涵之照例抱着原咏瑄说体己话,说着以后回了兖州要怎么过。

    这次原咏瑄总算不再冷脸相对,他似乎终于想通,回心转意了,开口道:“罢了,回去便回去吧,京中虽然繁华,但是那日子我也过腻了,整日里与太子相处,战战兢兢的,要巴着他哄着他,我也受不了。不过涵之你难道没有想过,咱们离开了,皇家能放过咱们吗?”

    周涵之见他回转心意,开心得喜不自胜:“这个你放心,我带你走时仿着你的笔迹留了书,说你我要暂时出门游历一番,总能拖延一些时日,到时候再想办法。”

    他看着原咏瑄,又追问道:“阿瑄,你是真的回心转意了吗?不会是骗我吧?”

    “我骗你能有什么好处,我以前不是也和你说过,宁愿和你过云游四海,赏梅养鹤的日子吗?”

    周涵之欢喜得两眼都有些湿润,笑道:“你想明白就好。”他坐起身,替原咏瑄松了绑,又将他手臂抱在怀里慢慢揉捏疏通血液。

    原咏瑄将他拉下来躺在自己身边,温情脉脉地替周涵之盖上被子,开口道:“涵之快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第二日周涵之醒过来,身边却已经空了。他觉得不妙,推开房门,门外站着一溜的官兵。

    原咏瑄回了京城后,虽然没有计较周涵之绑了自己的事,但是却紧锣密鼓地替周涵之操办起婚事来了。他与城外一户秀才人家定下了亲事才对周涵之说的,周涵之自然不愿意,只是原咏瑄却了解他的软肋,拿人伦道义压着他:“亲事我已经替你定下了,人家也已经同意,这事情算是板上钉钉,你若是反悔退婚,那就是逼着人家姑娘去死。”

    隔日周涵之一个人去找了那秀才家,回来便带回了对方愿意延迟婚期的消息。原咏瑄害怕夜长梦多,十分不悦,向周涵之追问:“你到底和他们说了什么?太荒诞了!那秀才女儿都已十八,再拖几年岂不是要老得嫁不出去了!”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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