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台这个滨海的三线城市如今已经拥有了不错的发展。每年旅游季节也会吸引不少游客前来洗洗海澡看看日出吃吃海鲜。这里没有青岛的拥挤和过分的商业化,反倒是多了些柴米油盐的朴实味道。你经常可以在海里面发现穿着泳裤的大叔无论春夏秋冬的锻炼着自己的泳技。你也可以常常看见外出打鱼的渔船会漂满远处的深海海面。如果生活,挑在这样一个悠闲的城市还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惜我现在没有心情去体会这个城市的美好。一切,也都得在今晚得到解决。
陈蟒生约定的地点是在山里面的一座寺庙。公交一天仅有四班。荒废的寺庙一个月都不会有多少人光顾,已经郁郁葱葱的烟台,让寺庙彻底隐藏在了大山中等待人们遗忘。去寺庙的小路藏匿在茂密的丛林里,杂草丛生的路面从视觉上遮挡了它存在的事实。蝉鸣,鸟叫……只有这些声音的存在才不会让人产生时间静止的错觉。
陈蟒生……你自己选的地方,自己可别后悔。
父亲这个词离我真的好遥远,从记事起,身边就没有男性角色的我甚至都不知道所谓的父亲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曾经因为好奇,趴在别人家窗头去看别人家的父亲都会做些什么。但看到的除了与妻子进行床上运动的丈夫和抽打调皮孩子的父亲,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外婆和我的生活与村子里其他人家的生活相比,显得格格不入。所以一直到现在我都不懂家里有个男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格日勒说罗伯特是我的父亲时,我一下没有反应过来。想起那个把我扔在停尸房三天三夜的男人,最直观的印象就是他那张络腮胡子明显的脸上有着为老不尊的笑容。
对比了一下他过完圣诞节后回来的憔悴。我仿佛明白了为什么他看着我时眼神中多出来的悲凉与疼爱。那一阵子他开始变得好罗嗦。叮嘱每一堂课的要点。短暂的日子中他像是要把他这辈子所学都塞进我的脑子一样。甚至总结了一个厚厚的笔记本来规划了我一辈子要学会的东西。
会拉着我去喝酒,见到我干了一杯纯洋酒后就笑得成就感十足,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
也会经常提着大包小包的饭菜,满不在乎的扔给我,让我帮他打扫干净这些并没动过的“残羹剩饭”。
只可惜迟钝如我,并没有体察到他迫切的关心。仍旧把他的行为看作是对自己侄女的一种补偿。
却从没真的留意和追究这个男人眼里浓浓的哀伤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曾经问紫,还记得父母么?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紫说她不记得了。只知道,她父母在牺牲时,跟战友说得最后的话就是告诉紫他们爱她。我问紫,我没见过父母,他们爱我么?紫毫不犹豫的回答了一个字。爱。
罗伯特呢……他是爱我的么……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我对他呢?如果只是把他看成我向上爬的机遇,为什么现在想起他忧伤的眼神时我心里会有种针扎的感觉。
那以后我总是梦见山沟沟里面,我还趴在二狗家的窗户旁边。看到二狗的爹偷偷撇撇正在做饭的老婆。然后快速给二狗到了一盅白酒。二狗睁着小眼睛,也撇撇背着身子做菜的娘。连忙一口喝掉了酒盅里的液体。辣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惹来二狗爹一阵狂笑。
笑着笑着,二狗爹不知何时起就变成了满脸络腮胡的罗伯特,我也不知何时现在桌边变成了被白酒辣的龇牙咧嘴的二狗。
每次甜蜜的梦的结尾都会是罗伯特躺在血泊当中对我说对不起孩子,没能照顾好你和你的母亲,而我每次都是被自己哽咽的声音惊醒。眼角却没有泪水。
每次醒来后的我心里憋屈的像堵了只大象,唯一能够缓解的就是把复仇成功的场面一边一边的幻想。我猜,这也许就是恨了。
我甩掉了格日勒,虎,熊子,独自来到了这座破旧不堪的寺庙。这是我自家的事情,没道理要把他们也牵扯进来。
陈蟒生,我不管你有多大的能耐,你是天王老子,我也要在今晚让你知道死亡与你到底离的有多近。
紫我救,罗伯特的仇,我也报定了。
陈蟒生派人盯着破旧的寺庙多天了。并没有发现有人来埋伏或者侦察的身影。看看被捆绑结实的女人,陈蟒生轻蔑的笑了笑。自己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根除任何一个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或者事情了。最好不要让自己太快赢了,不然多不好玩。不过这么久了,都不说在约定的地点做点埋伏,看来这个让被绑着的女人魂牵梦绕做梦都能叫出来名字的人也不过如此。看来是没得可玩了。
约定的日子就在今晚。叫人把被绑着的女人押上车,驶向了山中。
算起来这个寺院规模不算小,可是不知什么原因,寺院萧条如今,再无香火祭拜。门前的杂草迎着春风的尾巴就以肆无忌惮的没过了台阶。
看着丝毫无人践踏过的杂草从,陈蟒生又是一阵冷笑,想到那个人放言问自己选择什么死法。可笑……如果凭你就能杀了我陈蟒生。我陈蟒生就不可能站在这里安安稳稳的喘气了。
站成防御狙击的阵形,自己走在中间,最后一个人负责押着虚弱的紫。
陈蟒生加上紫在内的六个人走上了长长地石台阶。
九十九层台阶彰显着这个寺院曾经辉煌的历史。因为在这个自古就信奉九是最大数字的国度里,并不是谁都可以用九这个数字的。
可是再看如今被风化严重的石阶也许是对曾经的辉煌一种最赤果果的嘲讽。
登上这九十九阶的台阶。寺院的轮廓尽显。门上不知过了多少年头的红漆已经褪去,门上凹凸不平的铁锈在肆意蔓延。屋脊上面有着三个已经看不清楚形状的脊兽仍旧守护着这个曾经地位崇高的古寺,屋檐吊脚出的镇宅辟邪的风铃只剩一个还能随风发出微弱的叮叮声。
陈蟒生不喜欢这个叮叮的声音,像送葬是哀乐的前奏。皱着眉头打算不理会这个讨厌的铃声。
一干人等步入寺院后,萧条的景象更是愈演愈烈。曾经祭香的香炉已经锈迹斑斑。屋檐上残留的风马旗已经没有了昔日的颜色,懂行的人根据建筑特色和残留的装饰会惊讶的发现这居然是一所藏传佛教的寺院。而对于并不属于少数民族地区的烟台来说,这里居然能有藏传佛教的寺庙,起码历史应该在百年以上了。什么原因会让世人彻底遗忘了这里,原因无从知晓。
陈蟒生看着寺院根本没人打扰过的萧条,心里对即将到来的决斗越发的提不起兴趣。还以为那个人会给自己一点惊喜呢……看来是自己把她看得过高了吧。
为了防止有人绕到高处狙击,陈蟒生带领着一干人等绕过三门殿,穿过天王殿,开到了地势最高的大雄宝殿。而门上写着大雄宝殿的牌匾却以被岁月侵蚀的看不清了比划的走向。
已经来到地势最高出的陈蟒生放心的遣散了狙击队形,命两人进殿去检查是否可疑。
紫安静的看着走来的路,心里一阵凄凉。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一切都太平静了,正是因为过于平静,反倒是说明,自己最不希望来的人。早就来了……
“你还期待着她能出现么?就算出现也不过是送死而已”陈蟒生看着紫望着天王殿出神。不由自主的嘲笑道。
紫也不回答,好长时间才悠悠道“我倒宁愿她不来……”
话音未落,只听大雄宝殿中一阵闷哼,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就归于了平静。
陈蟒生和站在门口的其他人,迅速躲在了门后。端着枪。向里面试探的问了一句“出了什么事?”
死寂死寂的气氛从大殿里渗透出来。除了偶尔吹在后脖颈的风是流动的之外,所有人也都随着死寂的气氛屏住了呼吸。片刻以后陈蟒生静静从门后出来。站在门边,没有进去。却能清晰的看见。月光照耀下,一根泛着白光的钢丝线紧崩在大殿两根柱子中间。已经被横切成两半的手下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没来得及咽气的那一个嘴里往出不断的吐着鲜血。
被血迹喷溅了一脸一身的蓝脸药师佛坐在那里诡异的冲陈蟒生笑着。让素来什么都不怕的陈蟒生起了一个后背的鸡皮疙瘩。
拿着手电顺着闪耀的银色钢丝线照过去。陈蟒生发现了那个巧妙却不容易被发掘的机关。
陈蟒生大笑起来。不知道到底笑自己居然能有那么一丝丝害怕,还是在笑终于遇见了一个有意思的对手。
也不管另外两个手下诧异惊恐的眼神。陈蟒生自顾自的对着空空的院子喊道“我知道你来了!可我居然没有看出来你来了!这一环节你赢了!!……还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
喊到最后,所有人都能看出来陈蟒生眼底隐藏的那种被羞辱后的耻辱感已经彰显无疑。紫眼中的担忧更甚了。
一切又回归安静了。没有人回答陈蟒生的问题。只有会绕在大山里面的回信相应这她刚刚的言论。
再次的羞辱感让陈蟒生彻底毛了。
“给我搜!!整个寺院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给我放过!!”
紫冷哼一声。不理会这个头发都要立起来的女人。仍旧望着天王殿的脊兽忧心忡忡。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0 章
山间风大,吹的那个残破的镇宅风铃叮叮狂响。陈蟒生抬枪,不出两秒时间,一枪打出。风铃飞了出去,落在院子里,滚了两下停了下来。彻底安静了。
陈蟒生冷冷地望着院子里,等待着仅剩的两名手下搜查整座寺院。
安静……安静……还是安静……不知为何陈蟒生突然觉
得有那个风铃声音来的更安心一些。余光瞥见自己人质脸上风轻云淡的表情。让陈蟒生更火大。是火大还是慌张,她自己也不知道。当五分钟过去后,手下还没有回来,像是被黑暗笼罩下的寺庙带入了时间凝结住了的地狱。
没有出声叫手下的陈蟒生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应该已经回不来了。
想起药师佛蓝色的脸上喷溅的血迹,以及诡异的笑容,陈蟒生脸色越来越不好。
陈蟒生摸不准……这个黑暗中的敌人在什么方位……现在自己在明她在暗……毫无破绽的埋伏……再这么下去自己会非常被动的…
陈蟒生不想再磨蹭下去了,一把抓过自己的人质,冲着幽静的寺院喊道“不想她缺胳膊少腿的,就出来吧”
声音回响在寂静的山谷,片刻以后消失在茫茫山野之间。安静的仿佛又回到了那天,那刻,足以让陈蟒生铭记一辈子的一分钟。
这座寺庙对于陈蟒生来说有一些特别的意义,没有人比她再了解这座寺院了。也是这座寺庙给了她平生第一次羞辱,所以今天不论这个在暗处的对手是何方神圣,都不能阻止她一雪前耻。她要在这个地方证明去她娘的度化,纵然一手杀戮也不信漫天神佛敢动她分毫。
那是被k2俘虏的第二个年头。停泊在烟台港口的k2船只伪装成货轮,在这座城市购买补给。本来已经谈妥的絞手和陈蟒生双方,却暗生波澜。陈蟒生被絞手三番五次的偷袭惹恼,最终决定在这座被遗忘的寺庙中给絞手一次严厉的警告。那晚尾随陈蟒生出来的人再也没能活着回到船上。唯独絞手仍旧呼吸着这个世界的新鲜空气。这也多亏了那个云游僧人。
絞手明白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道理。俘虏了扮猪吃老虎的陈蟒生已经让絞手深信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最强的那个人。当被云游僧人从陈蟒生手下救出来时,絞手对于自己的实力,已经抱有着绝望的想法了。仅仅两分钟……那个严重挫败了k2的女人,就这么跪在地上动弹不得。眼睛里的羞辱和仇恨,絞手看得明明白白。纵使眼力和反应速度都没得挑剔的陈蟒生……居然也躲不过云游僧一掌之力。
云游僧走之前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留下了一句话送给制造了满院子尸体的女人。“度化世人的,不是观音不是佛,而是施主自己”。也是从那时起,絞手再也没敢在陈蟒生面前提过那一晚的事情。因为陈蟒生看着离去的云游僧的眼神中,有着修罗一般的恨意。絞手不明白,她明明是个女人,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非要凌驾于所有人男人女人之上。那种失败后不甘的野心通过颤抖的身体愤恨的眸子,阐释的淋漓尽致。
想到那屈辱的两分钟,陈蟒生眼里凶光更甚。匕首抵在人质脖子上时,才看见从鼓楼中缓缓走出来一个人影。
明亮的月光下一样碧蓝的眼眸和金色的头发让陈蟒生一愣。眉羽间紧锁的弧度有种已经死去的罗伯特要把自己拉向死亡的错觉。
身上绑着足以波及自己的炸药,仿佛在告诉她来人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陈蟒生有些哭笑不得,这是要跟自己同归于尽么?一把推开紫,走向只拿着冷兵器的人。
“你连枪都不拿,我该欣赏你的自信心呢还是该笑你盲目自大呢”陈蟒生一把扔了自己手里的枪,熟练把玩着手里的匕首。
来者毫无表情,站在鼓楼前方十来米的地方不再向前。
警惕的陈蟒生不想着了她的道,也停在距离目标十来米的地方不再靠近。扫视着周围是否有机关陷阱。
“没有陷阱,放心好了”来人语气平淡但是充满不屑。
陈蟒生讨厌这个语气……让她想起来罗伯特临死前那种看不懂事娃娃一般的表情。
紫看着远处的两个人,眼里充满担忧。陈蟒生的身手她了解,蟒根本不是她的对手的。毕竟胚胎是催化出来的产物……跟陈蟒生这个从小就受到严格体能格斗训练的人是没办法比的。蟒她一向对自己的计划都太自负了……要是她……紫不敢往下想,连忙悄悄靠近石阶断裂的部分,蹲下身……时不时的抬头焦急看着对峙的两条蟒蛇。
山里的风大了很多。吹的山间树木莎莎作响。像对峙的军马在为双方的将领锤鼓呐喊。久久不能平息。
双方主将决战的场地淹没在长长地杂草从中,不远的鼓楼在月光下静默的观看着两辈人的恩怨即将在此了结,一口废弃的大钟斜靠在两人十几米开外的大树上,老钟被树枝擦出一种难听但不刺耳的声音。厚重却满是铜锈的钟面上依稀有着六字真言曾经存在的痕迹,旁边一口废弃不知道多少年的枯井被山风吹得发出呜呜的低鸣声。
“动手吧,难不成还要让着我么?”陈蟒生自信的抬眼看着这个跟自己很相像的人。三两下的事情……居然让自己失去了那么多雇佣兵……哼…果然还要自己动手么。
来人点点头,把身上绑着的炸药解开扔在了地上。拔出三棱,看来是打算跟自己拼冷兵器了是么?陈蟒生冷笑,玩冷兵器……你再回娘胎里修炼几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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