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角落里一个胖女人杀猪也似得嚎了起来。
这一声只嚎到一半,燕鹤侧目扫了她一眼。
“嘭嘭嘭!”
整个大堂里已空无一人,燕鹤堵着门口,自然一个也没跑出去,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统统变成了肉泥,难分彼此,都流作一处。
白的墙,黑的桌椅,木的顶棚,猩红得浑然一体。血腥味四溢,呛人欲倒。
燕鹤提起灰色长袍的下摆,小心翼翼地从一地肉泥里自门边一路跳到楼梯口,期间不忘抬起余下那一只手挡着头——顶棚上碎肉还在大块大块往下掉,他得提防着砸在自己头上。
二楼是雅间,只有一间有人。燕鹤走过去轻轻推了推门,门开了,屋里六个人都抬头看他,有人问了一声:“阁下是?”这一屋子便不再是人了。
三楼有十二间客房,有三间住了人。第一间的房客在楼下吃晚饭,已经见了阎王,第二间和第三间的人却是一起的,正挤在一个房里扯闲篇。
燕鹤在那喧闹的房前止步,满意地嗅了嗅空气里的血腥味。他突然惦记起那糖葫芦,嗯,甜甜的,黏黏的,他决定回去的路上再来上一串。
此时还不到酉时,但是燕鹤倦了,所以他要立即解决掉这一屋子人。
燕鹤伸手推门。
门开了一条缝。
门有点重!
燕鹤立刻嗅到了危机,危机正在那扇将开未开的门后,就要向他扑过来。
燕鹤退了一步,迅速地,向后退去。
门里闪过一道黑影,自上而下,重重摔在地上,挣扎着跳了一跳,四分五裂。
一桶清水四散飞射,却没能浇在燕鹤头上。
但燕鹤还是给浇了个正着——他这一退,正踩在身后一条细细的鱼线上,房梁上第二只木桶中的液体“哗”地一声当头泼了下来。
这一桶却不是水。
是桐油。
“哈!”屋里有人拍起手来,清脆地笑了一声,这人正是许长卿。
“看谁先炸死谁!”另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道,却是云初。
云初站在三丈开外,左手两指夹着一枚点燃的火折子,正指在燕鹤眉心——好快!
“把炸药交出来,跟我去见官!”云冉道,一把拽住一旁拎着刀正要上前火拼的韩彬。
燕鹤抹了把脸,却将右手抬起来,也遥遥指向云初眉心,“最后一枚,你死!”
最后一枚!
屋里的人显然算准了燕鹤身上的弹药必然怕火,却没算准他身上只剩下最后一枚弹药,如果被他先手,谁生谁死还未为可知。
“唉!都怪你,听我们的直接杀了得了,见什么官嘛,这下好了,”长卿白了云冉一眼,“你们这些官场出来的,真搞不懂!”
燕鹤循声望去,波澜不惊不的眼里突然射出两道怒火,指尖一转,转而指在了长卿眉心,本来颇为阴柔女气的脸狰狞扭曲,切齿道:“许邪!去死!”
这句话说完,燕鹤手里的弹丸已激射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我就是许邪
第十一章
长卿不会武功,断然不可能躲过去!
云冉和韩彬不约而同闭了闭眼,谁也不想看见长卿变成一滩碎肉。
云初也为燕鹤这不惧死的悍勇怔了一怔,一怔之间,燕鹤飞扑向走廊尽头,自后院逾墙而去。
“嘭!”
一声闷响。
随即便听长卿大呼小叫,“哎呀,好痛!好痛!”
三人各自一惊,随即一喜:他居然还活着!
那弹药正打在长卿额上,而且炸了,长卿那一袭蜀锦外袍已然被掀起的气浪震碎,脸上手上遍布细小的血纹,但是,他竟然只是受了这么点皮肉之伤!
长卿犹自在那里跳脚,“好痛!好痛!”
云冉先回过神来,“我去追他!”纵起不世轻功,夺门而去。
韩彬也反应过来,怪云初放走了燕鹤,瞪了他一眼,转身回隔壁房间里去了。
长卿笑笑,“我也回去换件衣服。”说着便要开溜。
“许邪!”云初道,狐疑地盯着长卿。
长卿见逃不过了,索性撇撇嘴,“都这么叫我,也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白衣许邪’成名甚早,绝不可能是莫宇昭的师弟。说,你有什么企图!”
长卿快哭出来了,“我哪有什么企图,好吧,我不是小昭的师弟,我就是他师父,难道你们要叫我一声爷爷吗?太尴尬了吧?”
这回云初倒是无话可说了,只得道:“你年龄不小了吧?”
长卿摸摸鼻子,“我已经老糊涂了,根本不记得活了多久了——能不提年龄么?”
“那好,你告诉我,这些人为什么三番五次截杀我们?”
长卿睁圆了眼睛,“咦?你原来不知道啊?江湖上有一群专门掘人家祖坟的,自封沐王府,你总晓得吧?”
云初点头。
“沐王府这群人倒是刨到了不少好东西,金银珠宝,神兵利器,武学秘籍,应有尽有,因而招罗了不少各门派好手,竟然越发坐大。前阵子他们偶然弄到了含沙的射影剑,正巧风满楼的龙渊看上了这把剑,在这小子死缠烂打之下,我只能出面同沐王府谈判。沐王府只要了一些毒药和暗器,剩下的就都是关于此次湘庄王送给信王的寿礼了。”
长卿见云初听得不甚明白,接着道:“信王赵殊向来主战,看不惯赵恒忍气吞声,自澶渊之盟后,越发觉得赵恒昏庸无能,屡屡上书求战均被驳回,已经坐不住了,要兴兵造反。湘庄王赵崇之同赵殊交好,也暗中招兵买马,欲助赵殊一臂之力。赵崇之更是游说了西夏,准备玩个里应外合,云冉手里那封信,说的就是这个。沐王是想拿到这封信作把柄,要挟两个王爷入伙,将来图个高官厚禄封妻荫子——总不能盗一辈子墓吧?”
“这么重要的东西,湘庄王怎么敢托付给镖局?”
“他们用的都是暗语,只有两个王爷自己明白,托付给谁倒当真没什么关系。”长卿道,“可是沐王没料到你们将军府竟插手了此事,因而他这次竟连三大祭酒之一的‘山鬼’燕鹤都出动了。”
他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坏了坏了坏了,云冉是不是去追燕鹤去了?”
云初仍道:“既然都是暗语,你又是如何得知?”
长卿急得团团转,“糟了糟了糟了,云冉是捉不到燕鹤的,燕鹤是东瀛忍者出身,不可能被捉到的!”
“那不打紧,”云初仍旧咬着话头不放,“你到底是谁?你是日沉阁的人日沉阁的什么人?”
“还愣着干嘛?收拾东西!快跑!”长卿说着掉头就往外冲。
门前却站了一个人,手里提着一把三尺长的刀。
这人正挡着长卿的去路,这人却是韩彬。
韩彬已经红了眼,提刀指着长卿,“你是日沉阁的人!就是你出卖了我们!就是你害死了我爹!”
长卿无意争斗,慌忙摆手,“你先听我说!”
韩彬哪里肯听他说,道声,“看刀!”举刀便砍。
长卿倒也伶俐,急退两步,堪堪躲过刀锋,喝道:“住手!这里不是打架的地方!”
韩彬捏了个诀,答声,“少废话!”又抢攻过来。他蓄着这一口杀气,一刀疾似一刀,一刀快过一刀。
云初有心上前喝止,无奈他正在跟韩彬怄气。对于怄着气的人,他从来不肯主动跟对方说话,于是只得站在旁边看。
眼看天色全黑,长卿心中焦虑,躲闪维艰,数次险些挂彩。
韩彬更是不依不饶,运起十成内力,斜刺里一刀斫去,直逼长卿颈项。
这一刀十分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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