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红尘》分卷阅读10

    云初终于被他逗笑了,他那一双眸子比常人颜色浅一些,掺杂着几丝淡淡的绿,漾着笑意更显明媚。

    “杜小将军竟然真的是你大哥啊?”韩彬得寸进尺,眼神里羡慕得很。

    云初点点头,“当时瞒着你也是迫不得已,你们队伍里有内奸,就是那个黄伯,出卖了你爹和你们的趟子手。”

    韩彬便沉默下来,想起惨死的父亲和昔日里待他犹如己出的镖局叔伯们,心下立时堵了一团乱麻,憋闷得难受,泪水忍不往外住涌,眼前的路也模糊起来。他至今仍想不明白,为什么活生生的人说死就能死了?

    云初看着韩彬,也若有所思:远驻边关的云溪,时时刻刻面临的都是生死攸关的瞬间,刀枪剑戟,样样无情,带着一腔热血和满目憧憬离开时的云溪,也不过是韩彬这般年纪;被许长卿带走的云冉,时时刻刻面对的都是那个邪性得出名的家伙,从小对自己倍加关怀,为了自己涉险身负重伤的云冉,单纯且没有心计;奔赴开封的安争,鲜少远离自己,漫漫旅途,又要遇到多少大大小小的麻烦,他现在可是安好,到了哪里?

    云初想着想着,竟后怕起来。

    天黑下来的时候,两人正走到新野边界,惨白的月色照在溪水里,晚风一拂,泛起粼粼波光。官道上黄尘萧索,隐隐有一两户庄户,烛火明明灭灭,照着路边细细的草茎影影绰绰,聊胜于无。

    云初的情况一直不太好,前一天夜里跳水着了凉,腹痛如绞,到这会儿已是脸色惨白,冷汗一身接着一身。连粗枝大叶的韩彬也看出来了,夺了马鞭,招呼云初进车厢里休息。云初不肯,暗暗给韩彬使眼色。

    韩彬劝他不动,见他穿得单薄,只得钻进车厢里去,翻出自己的一件大氅为他披上。

    云初愣了一下,他其实不冷,更是很讨厌别人碰他,但是那衣服那么温暖,韩彬的眼神那么清亮,他一时竟无法抗拒,伸手紧了紧衣领。

    一名黑衣骑士迎面而来,銮铃响处,骏马嘶鸣而去。

    云初心里暗暗着急,却丝毫没有办法。

    从一个时辰前开始,这样衣着的人已经接连过去十数个了,云初心知他们必然有所企图,只是在寻找动手的时机。眼看前面便是接连数十里高山深谷,其下只有窄窄的一条小路,伴着溪水,延伸到目力不能及的远方。

    这样地势,对伺机待发的响马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马车缓缓驶进了深谷,云初情知不能再等了,便决定一有异常就先发制人。那些人嚣张地紧,即使是往来望风的哨探,都这样明目张胆清一色黑衣紫骝,看这势在必得的阵势,人众绝非少数。即使云冉在,凭他以一敌百的“地藏音”也未必能扛得过这样一个大寨,何况正旧病复发的自己和半瓶醋的韩彬?但不可力敌尚可智取,总是要好过坐以待毙的。

    马车前行不足十里,果见前面的山崖上袅袅腾起一股青烟。

    突然,高山之巅同时燃起了大片大片火把,数百只火把延展开来,把个天空映地通红。

    作者有话要说:

    ☆、不可力敌,就智取吧

    第十五章

    韩彬不禁吓了一跳,怔怔地望着高处那一片火光,眼神里透出一抹绝望。云初抬头看时,见那青烟尚未消散,火光里一前一后站着两个人,前面一个异常瘦削,后面一个肥头大耳。这两个站在那里,相映成趣。

    但是,形势并不有趣,因为山顶上那个瘦子抬了抬手。

    这一抬手,数百个喽啰整齐划一地举起了手中的硬弓,弓开满月,利箭在弦,齐齐指向山谷里的两头困兽。瘦子一双吊睛三角眼里不由露出得意之色,连精瘦的身体,都跟着那笑意微微颤抖起来,然而他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山下出现了众人从未见过的一幕——那两个没有逃跑,也没有求饶,反而打起来了!

    那红衣少年突然一把抓住了布衣少年的衣襟,从那一身血一样的衣袍里迸射出一股骇人的怒气,他将那布衣少年拎到眼前,咬牙切齿地说了几句话。瘦子甚至能感受到他那轻柔但是阴狠的语气,那布衣少年连连摇头,拼命挣扎起来。

    瘦子身后那个胖子摇了摇头,示意手下不要轻举妄动,他要好好看看这两个年轻人究竟有什么恩怨,竟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候窝里斗。

    瘦子听布衣少年大声喊道:“不是这样!”

    但红衣少年显然没准备放过他,他紧紧攥住布衣少年的衣襟,绝望地笑了两声,“我早就猜到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你们没一个好东西!”他说完这话,一掌向布衣少年后颈劈去。

    山上那群看热闹的喽啰开始窃窃私语,然而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红衣少年一掌劈倒布衣少年,无力地跌坐在尘土里,夜风鼓动衣角,他整个人颤抖得宛如一只垂死的飞蛾。良久,他突然转身恨恨地对众人喊道:“他想要的都在这里了,你们怎么不杀了我!杀了我!!!”他喊地歇斯底里,带着可怕的绝望和怨恨,令听者毛骨悚然。

    瘦子闻言拿过身后喽啰手中的鹊画描金细弓,缓缓搭箭,拉满,直指红衣少年心口。

    红衣少年看得真切,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胖子却摇了摇头,瘦子不甘心地把弓放下了。

    良久,胖子道:“给老子备马!”

    紫骝踏着草茎和山岩飞奔而下,只是片刻之间,已经奔到了这少年身前。

    少年仍旧没动,一丝火光映在他身上,连如血的红衣,都隐隐透出一抹哀哀惨色。

    胖子满脸堆笑,“小兄弟,你有啥伤心事儿,说来听听?”

    少年并未领他的情,只别过头去,轻轻哼了一声,“终究还是被你们捉到了,莫要假惺惺的,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胖子端详着那张倔强的脸,恍惚间竟有一种错觉,眼前这人修眉凤目中,竟隐隐透出一丝媚态来,媚得轻描淡写,媚得刻骨铭心。胖子干笑了一声,滚鞍下马,俯身抓住少年的手腕,欲将他从尘土里拽将起来。

    然而,就在胖子触到那衣袖的瞬间,少年猛然回过头来,凄然欲绝的脸上浮出一丝诡笑,左手长袖一甩,空气里爆出“啪”地一声脆响。

    胖子心下大惊,待要收手,已然来不及了,右腕已被那少年紧紧扼住,巨大的内力强行切入他的手臂,痛彻骨髓,更有件什么冰凉的事物同时抵上了他喉间,低眼看时,那是一柄打开的扇子,普普通通的竹骨折扇,扇面上疏落地描了几竿墨竹。

    然而让胖子乖乖站在原地的可远非一把扇子这么简单。

    少年的身法太快了,胖子甚至连他怎么起的身都没看清,他心中有一瞬间甚至划过一个念头:只要这人现在想结果他的命,十条也叫他结果了。

    少年竟笑了,“韩彬,起来了!”

    那具倒在路边的“尸体”这才一个鲤鱼打挺跃将起来,拍拍一身尘土,冲着那红衣少年做了个鬼脸,调侃道:“姓杜的,看不出来你这么阴险!”

    “还有更阴险的你没见呢。”云初笑道,手上的扇子却丝毫不为所动,靛青滚边紧紧贴着胖子的喉咙。

    胖子山大王做了二十载,生平第一次后悔,恨不得大耳刮子抽自己一顿。良久才定下心神,好在他也尚有几分胆色,不甘就此沦为鱼肉,暗暗抬头冲山上使了个眼色。据守的喽啰们早慌了神,经大当家这一点拨,方才有了主意。早有几个张弓搭箭,对准了云初。

    韩彬抬手朝那山头一指,“你们听好啦,你们头儿在我们手里,要敢乱来,别怪我们不客气。”

    可惜,显然有些人脑子发热已经管不住自己的手了,一支利箭已然离弦,直奔云初而来,箭羽划破夜空,带起一声尖啸。

    韩彬看得分明,脱口道:“小心!”

    云初手一挥,指尖在扇面上一扣一拨,暗光后发先至,不偏不倚地击落了夺命的利箭,此时扇面早又重新抵住了胖子的咽喉,胖子甚至连它曾经离开过都未曾察觉到。

    山巅上陡然传来喽啰凄惨的哀嚎,众人看时,只见方才失手射出箭的那人,重重倒在地上,已是气绝身亡——他的喉咙被那枚细长的扇骨钉了个对穿。

    山顶上的瘦子惊出一身冷汗,大气也不敢出。刚才他见云初用一把扇子就妄图控制胖子时尚觉可笑,现在竟觉得可怕了,眼前这个少年深不可测,谁知道下一步他会不会用什么更要命的利器招呼自己。

    云初终于冲着众人开口,用他低回且不经波澜的语气,“晚辈路经贵地多有打扰,望各位壮士谅解。天黑路滑,着实不必相送,大家请回吧!”

    胖子颤声道:“你要干什么?”

    云初唇角一勾,笑靥微旋,“在下初到宝地,请大哥带个路而已,别无他意。”见胖子不动,抬手向马车恭敬地做了个手势,“请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拿着命来赌

    第十六章

    胖子内心千百个不愿意,但自知无力抗,只得在云初的胁迫下乖乖上了车。

    韩彬也跟着跳上车,马鞭一甩,瘦马拉着沉重的车厢和物资,慢吞吞向夜色更深处行去。

    韩彬回想方才九死一生的险境,意犹未了,回头对车厢里的云初道:“姓杜的,你那是扮的哪一出啊?”

    云初挟持着如丧家犬一样全无精神的胖子,道:“我哪里知道,我只知道这是伏虎寨的地盘,伏虎寨的大当家池上廷不好酒色不好钱权,天生只爱杀人,而且好奇心极重。是不是,大当家?”

    唤作池上廷的胖子恨地咬牙切齿,“你不怕我当真叫傅老二把那一箭放出去?”

    “他早算到你不会!”韩彬忍不住插嘴。

    “那也说不准,”云初笑道,那笑不同于往昔的自傲,第一次多了些许悲戚,甚至连那一贯低回的话音,都越发低回了几分,“世事无常,真的由不得算计,你只见我算计得准,却不见我是拿着命来赌。”

    韩彬听这个生在缁尘京国乌衣门第里的大家少爷信口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不由有几分触动,一时无言以对。

    “长卿的‘麒麟丹’做的倒还不错呢,否则我方才真要撑不住了,不过他的毒药怎么会不见效?”云初看着池上廷,喃喃道,“难道要吃下去才行?”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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