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红尘》分卷阅读22

    ☆、南许北唐

    第三十三章

    那一群便衣官兵押了那黑衣人进城去了。

    云溪却不进城,带着云初等三人向西而去,直投中军大寨。

    四人走了五六十里,方才到得一座边陲小镇,这小镇约莫有数千人家,中军大寨正设在其中。云溪唤人收了三人行李,便请三人去内堂叙话。

    “二哥有所不知,”云溪押了一口酒,“就为了方才那个细作,我们一干人等忙得焦头烂额。”

    “你小子什么时候喝上酒了?”云初抬手一掌,狠狠拍他的头。

    云溪瞪圆眼,怒气冲冲,“你没来过边关,你怎知这里有多冷,一来二去,谁还不学着喝上两口?”

    杜老将军偏袒云初,不让他参军,云溪却不能比,虽说是较云初还小上三岁,却多吃了十倍百倍的苦。

    云初只得道:“那人究竟什么来历?”

    云溪夸张地叹了口气,“那厮原本是三代御医出身,他的父亲辞官回乡,就这凉州府里开了家医馆。去年西夏军攻打我凉州城,闹起时疫来,眼见我军大胜,他竟然关了医馆去投靠西夏,做了西夏的军医。”

    云初咬了咬唇,“那是叛国大罪啊。”

    “谁说不是呢,怪就怪在秋后时疫散了,他竟然又回来了。”云溪眉开眼笑,“这一来自然被我们拿个正着,在牢里关了一年多。”

    “叛国罪当诛,怎么不砍了他?”云初问道。

    云溪摇摇头,“谁说没准备砍的,才押出府衙,百姓跪倒一地为他求情,堵得水泄不通,总督大人一看这架势,砍了要激起民愤,哪里还敢砍。现在可好,杀又杀不得,放又放不得,前几天贺知州身患怪疾,遍寻名医未果,破例押送他前去医治,回来的路上,竟给他跑了,这次是抓回来了,难保没有下次。”

    “想必此人活人多矣,”云初若有所思,“他叫什么?”

    “这人名字挺有意思,”云溪道,“他姓唐,唐苦。”

    “唐苦?”在坐的四人除了云溪,齐齐惊呼一声。

    云溪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了?”

    云初笑了一声,“这么一个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神医,险些葬在你们总督大人手里。”

    “啊?我怎么没听说过?”云溪不解,“有多有名?”

    “此人在中原武林,医名仅次于许邪,医德远在许邪之上,你一天到晚闷在军营里,自然不知道。”云初顺手捞过云溪的酒杯,抿了一口,“他可曾说过为什么要叛国?”

    云溪一脸惊愕,“二哥,没搞错吧,那是我杯子!”

    “我用一下不行么?”

    “没说不行,”云溪咽了口吐沫,“你不是一向不肯用别人用过的东西么?”

    云初打趣道:“我转了性子了,怎地?”

    云溪翻了个白眼,将双肘大喇喇支在桌上,“嘁!我听说人一旦转了性子便是离死不远了,你是不是要死了。”

    云初默然半晌,仍道:“他为什么要叛国?”

    “不知道,实话说这一年来动用了不少大刑,这厮硬得很,什么也不肯招。”

    “我想,明天去看看他。”云初道,“天色不早了,我歇息去了,你们也不要熬太晚。”他想起了唐苦那双澄澈的眼睛,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又怎么会有一颗歹毒的心呢?

    “二哥,别介,你听我说……”云溪话说了一半,云初已经走了。

    州府大牢内乌烟瘴气,云初才跨进大门去,已经忍不住呛咳起来,云溪跟在他身后,不停翻白眼。

    唐苦被关在昏暗的牢房内,他因为前一天试图逃跑,被牢头绑起来狠狠抽了一顿鞭子,这会儿正发着高热,烧得迷迷糊糊,情形惨不忍睹。

    云初俯下身去,抹开他散乱的发丝,他第一次看清了唐苦的脸,禁不住屏住了呼吸:他好美!

    云初鲜少会被一个人的容貌折服,一来他自己长得就够出众,二来他也确实不喜欢以貌取人,但是唐苦真的太美了,美到哪怕是在这大牢里,哪怕他□涸的血迹糊住了半张脸,只看他一眼,都要终生难忘。

    唐苦蹙了蹙眉,缓缓张开了双眼,他的睫毛长而且密,更衬得眼睛无比清灵,那眼神里透出一丝恐惧,一丝疑问。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云初柔声道,“告诉我,你有没有叛国?”

    唐苦缓缓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要去救那些西夏人?”

    “二哥,你别问了,”云溪忍不住插嘴道,“总督大人气他嘴硬,把他弄哑了。”

    唐苦低下头去,似乎有什么顾忌,不肯再看云初。

    云初动了怒,“你们的总督大人当真是办的一手好差事!”他说着扶唐苦坐稳,“小溪,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自己的官职也好,将军府的背景也好,保他出去。”

    云溪挠挠头,万般为难。

    云初断喝一声,“立刻,马上!”

    唐苦被云溪心不甘情不愿保释了出来。

    云初吩咐守在牢门口的韩彬和安争去买伤药衣物,将唐苦塞进马车,带着云溪驾车直奔唐家医馆。

    唐家医馆已荒废了一年,院里还保留着一年前捉拿唐苦时遗留下来的惨状:满地的药材,东倒西歪的桌椅,碎裂的药罐……活像被抄了家。

    云初将唐苦放在床上,对云溪道:“烧壶水,把他身上擦干净。”

    水烧好了,云溪却犯了难,唐苦抱肩缩在角落里,抵死不让碰,眼神里的恐惧溢于言表。云溪软硬兼施,拗不过他,将湿毛巾往满是灰尘的桌上一摔,负气不管了。

    云初心下痛惜,牢里那一套他不是没体会过,那牢头和一众囚犯看他的眼神,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所幸他只呆了一天,时间长了,饶是他有武艺傍身,也难保不受侮辱。唐苦一个文弱医者,生了这样一副精致的面孔,陷在州府大牢里一年多,怎能保得住清白?

    云初只得另洗了一方毛巾,守在床边,温言细语地劝,劝到后来,唐苦终于放弃了抵抗,任由他将那一身鲜血淋漓的囚服脱了下来。

    或许是一年多没见天日,唐苦很白,这白更凸显得他身上的伤痕狰狞可怖,他全身上下没几处完好的皮肤,到处是伤,棍伤、烙伤、鞭伤、不知是什么东西弄出来的伤,该有的不该有的地方,都有。

    “师父,东西买回来啦!”韩彬抱着一大包衣服走进来,才进门,便怔住了。

    云初正专心擦拭唐苦颈项上的血迹,随口道:“放那儿吧。”

    韩彬把东西一放,转身便走。唐苦□的洁白的身体,刺痛了他的眼睛,云初看向唐苦的宠溺的眼神,刺痛了他的心。 他片刻都不想呆下去。

    云初为唐苦上了药,换了衣服,唐苦便又坐不住了,挣扎着要下床。云初无计可施,只得唤云溪驾车。

    唐苦指点着两人在城里左拐右拐,拐进一处陋巷里去,在一间低矮破败的土胚房前停了下来。

    这家的屋主是个老妪,一见到唐苦,痛哭失声。

    二人问明了缘由,这老妪本是唐家旧仆,是唐苦父亲的奶娘。唐苦入狱后,她多方打探,四处奔波,心身俱疲之下染上了痨症,已经病了大半年了。

    唐苦的伤似乎一下子就全好了,他在院里忙来忙去,诊病煮药,洗衣烧饭,忙得不亦乐乎。

    终于等他闲下来,云初拉他在院里的石凳上坐下,递了一杯热茶给他。

    唐苦双手捧着茶,对云初笑了一笑,他笑得很恬静,似乎对世上万物,对伤痛灾难,都充满了感激。

    “你昨天想摆脱那些官兵,就是为了来这里?”云初问。

    唐苦点头。

    “那你救那些西夏人是为了什么?”

    唐苦犹豫了一下,就着方才开药方的纸笔写道:“同样是人。”

    这审了一年多的所谓的叛国,到头来竟不过是医者仁心。

    云初痛心不已,对云溪道:“这就是你们总督大人把他弄成这样的原因?”

    云溪哑口无言,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起唐苦。眼前这个男子有一头浅栗色的卷发,浅浅的弯弯的眉,小巧的鼻子,粉嫩的唇瓣,正用一双晶莹的大眼睛凝视着他。

    唐苦指指云溪,写道:“一样绰约,偏化作两般心肠,这边禁风不胜,那边傲立寒霜。”他的字写得极其工整。一般来说,名医的字往往只有自家药童才看得懂,偏偏唐苦,字写得恨不得全天下的同行都能抄走他的药方。

    云溪对他这四句词不明所以。

    云初道:“你说我禁风不胜?”

    唐苦点点头,“你自出生便身带剧毒。”

    “是什么样的毒?”云初有些意外了,他只知道自己身患重病,却不知这病原是剧毒所致。

    唐苦懊恼得很,云初救他脱离苦海,他却实在看不出云初中了什么毒。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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