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红尘》分卷阅读29

    那人也不多作干涉,总督大人让他请人,请到了就够了,多带上一个半个,于情于理上也都说得过去。

    三人当下取道凉州城,一路无话。

    才到得总督府街口,韩彬就压抑到喘不过来。

    这府邸墙高瓦阔,禁卫森严,门前两侧各布十二名兵丁,一眼瞧过去不像私宅,倒比中军大寨还像个军营。

    载着云初和韩彬的马车停在门前,总督府的管家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云初才俯身跨出车厢,足未点地,那五十岁开外的管家便要上前扶他。云初受宠若惊,慌忙表示自己还可以走路,管家这才肯放他自己走。

    总督大人姓吕,吕婧妃的大哥,当今圣上的大舅子。

    吕总督也已在会客正厅里恭候了多时,至少看起来是恭候了多时。

    云初进得厅门,俯身作了个揖,客套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吕总督慌忙迎过来挽他的手,“贤侄,不必拘礼,不必拘礼的,这里都是自家人。”

    云初只得道:“晚辈来了凉州城也有数日,不敢擅自讨扰,倒要大人着人去寻,实在是有失礼数,还望大人不要见怪才好。”

    吕总督哈哈大笑,“贤侄说的哪里话,贤侄年轻有为,一表人才,肯屈尊来这荒蛮之地,是我凉州百姓的福分呐。”

    云初惨笑,“倒叫大人见笑了,哪里有什么为,只是混混日子罢了。”

    “贤侄啊,”吕总督亲昵地拍拍云初的肩,“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谦了,年轻人,要有些傲气才行的。”

    云初早闻这位总督大人笑面虎美名,哪敢在他面前傲气。这一掌正拍中他肩上的伤口,云初连眉都没敢蹙上一蹙。

    吕总督便把着云初的手,拉起家常来,问杜老将军身体可好,问云冉现如今在何处高就,问云初婚否,娶的是哪家千金。

    云初一一应对,也效法关心了关心总督大人的家事。

    韩彬在一旁听的一个头六个大,这两个说的明明都是人话,他却一个字也听不懂。

    话到酣处,吕总督突然转眼看向韩彬,“这位少侠生得好样貌呀。”

    云初心里一惊,这句话可太难答了,他转而道:“可不是么,韩公子玉树临风,不像云初,见天的泡在药汤里。”

    吕总督哦了一声,见云初答得滴水不漏,只好转了转眼珠,在那“韩”字上做起文章来。他突然就聪明了,“这位原来是韩公子啊,天威镖局替庄王爷押送生辰纲的韩公子?”

    韩彬不知该怎么作答,只好点头。

    “啊!失敬,失敬!”吕总督慌忙道,原本圆胖光滑的脸上挤出一脸笑纹,当真是很和蔼可亲。

    韩彬想了半天,磕磕绊绊道:“大人过奖。”

    “韩公子怎么也肯来这边陲之地?”

    韩彬哪里防得了这招,只得实话实说,“我是同师父来做点事的。”说罢指指云初。

    云初在一旁听得□:韩彬这一句话,就够大家死上十几回了。

    吕总督心下大喜,却不动声色,“有道是名师出高徒,韩公子的武艺,想必也是卓尔不群啊,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韩彬不明所以,云初不敢答话。

    吕总督讪笑两声,“实不相瞒,老夫请贤侄来,实在是有事相求呀。”

    话说到这份上,云初也不得不做声了,“承蒙大人错爱,但有用得到云初的,云初必当万死不辞。”

    吕总督叹了口气,“早闻贤侄冠誉武林名播四野,这凉州城里,大小武将上百员,却无一人镇得住场面。西夏蛮夷作乱,老夫彻夜不得安睡,是真真的求贤若渴……今日得遇二位贤侄,真是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话音未落,眼圈都红了。

    云初情知已不能自拔,“大人如此抬爱,云初不胜惶恐,只是病弱之躯不堪驱使,若误了国事……”虽说他本来就是为国事而来,但这份心冠上了总督大人的“厚爱”,怕就不那么如意了。

    “贤侄是英雄人物,这其中利害必然斟酌得清。贤侄,”说到这里,又一阵爽朗大笑,“就是这么谦虚。”

    云初已经连惨笑都不敢有了,“云初官家出身,却走惯了江湖,江湖上不肯认我这个人,官家规矩也说不上话,这身份尴尬得很,怕因为云初,倒连累大人惹上微词。”

    吕总督蚕眉倒竖,“我求我贤侄做事,谁敢议论?若有人敢说半个不字,我大耳刮抽他!”言罢作势向空中挥了一掌,自己被自己的俏皮话逗得笑起来了。

    云初果然半个不字也不敢说了。

    吕总督便又来赚韩彬,韩彬早有为国尽忠的打算,正苦于无门无路,这一来大喜过望,喜滋滋应下来了。

    吕总督差人去拿了两枚令牌交给云初,说是要两人立下些功劳,也好去求圣上赐个官职。这一来二去,又是一通乱扯,话说完了,要留二人用膳。

    云初不敢推辞,匆匆吃了几口,告辞要走。

    吕总督再不好强留,又差人去拿了个暖炉塞给云初,要他路上暖手,言语间责怪他穿得少了,心疼得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保护好我,我不想死

    第四十三章

    “这个总督大人还挺好的,”韩彬到回了营地还在摩挲那面令牌,“那么大的官一点架子都没有。”

    云初愣神看着窗外,雪已经停了,阳光照在身上,却没有一丝暖意,像一个残忍的谎言。

    窗外飞来一只小鸟,落在一株雪白的枯树上。云初不知道那是什么鸟,竟有一身艳红的羽毛,像一朵花盛开在树梢的花,那么突兀。那鸟儿抖了抖身体,一片红羽飘然落下来,跌在窗前遍布车辙脚印的雪泥里,一丝一丝被侵染透了,灰了。

    “师父?”韩彬走过来,在云初面前张开手,摇了摇。

    云初仍失神看树上那只鸟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竟然开始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韩彬循着他的目光望去,那里有一株积满了雪的枯树,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门“吱呀”一声惊呼,云溪挑帘进来了,“二哥,回来啦。”说着将凤翅盔挂在墙上,“老狐狸没少难你吧?”

    云初摇摇头。

    “没有,”韩彬道,“他劝我们参军哩。”

    云溪愕然,变了脸,“岂有此理,我去找他理论!”说着提戟要走。

    云初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不要让韩彬听出端倪来。

    “你过来!”云溪忍无可忍,拽着云初向外走,两人走到营门外树林深处,在一片结了冰的河边站定,云溪问,“你答应他了?”

    云初垂下眼睫。

    云溪一拳砸在树干上,枯叶和着积雪簌簌落下来,“二哥,你……”

    “别叫我二哥,我不是你二哥。”

    “你这会儿就开始跟我撇关系了是吧?”云溪苦笑,“我不管你是杜云初还是哥舒羽,我叫了你这么多年二哥,被你欺负了这么多年,你现在想丢开我,没门!”

    云初呛咳一声,脸颊上浮起一丝红晕,“小溪,我的处境凶险得很。”

    “你知道就好,”云溪咬咬牙,双臂端在腰上,“总之,你不能出任何事。老狐狸要调你出去时,我陪你一起,要死一起死,下辈子保不齐能投在一个娘胎里!”他看着云初的眼神那么坚韧,如一把新淬的刀。

    云初被那苍茫的雪刺得眼睛发酸,此生有兄弟如此,夫复何求?

    云初抬起眼,对上云溪的目光,郑重道:“请你保护好我,我不想死。”

    战火终于是烧起来了。

    十一月初,凉州府北边边界上的几个村镇,一夜间被西夏骑兵同时攻陷。

    那些日子酷寒难耐,没有人想到西夏军会冬天攻城,宋军一败涂地,几乎全军覆没,短短数日之内,凉州城哀鸿遍野饿殍满地,连带兰州等几个州府,也为之牵连。

    凉州中军大寨得到消息的时候,西夏军前锋已经离州府不足四百里了。

    十一月初九,西宁州、兰州、凉州三地八万宋军三更造饭,五更启程,浩浩荡荡向北而去。

    吕总督亲点杜云初和韩彬两员先锋参战,由不得拒绝。

    安争依依不舍地惜别了云初三人,行军不是闯荡江湖,更不是游山玩水,他没有理由跟着。他一再叮嘱云初要记得加衣服,记得吃药,繁繁琐琐说了好多,还觉得没交代够。直到云初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才只好闭了嘴。

    天黑得好轻,像悲伤一样轻,连一颗星子都托不住,风声里有兵刃交加的嗡鸣。

    云初还并不知道,这一战,已经足够要他的命了。洞庭水贼要不了他的命,沐王府要不了他的命,西夏军要不了他的命,血毒绝症要不了他的命,大宋朝廷却险些要了他的命。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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