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太监》分卷阅读21

    “砰”地一声,一柄突如其来的短刀将箭矢折断。刀刃朝下插进泥土数寸,银光倏然而过,隐没在锋刃之上。

    玄若霞不知从什麽地方钻出来,冲到步随云面前,劈手夺过弓箭,低声怒道:“你在干什麽?不要命了麽!”

    步随云的满身煞气自那一箭射出之後便泄了个干净。他神情复杂地看了玄若霞一眼,抬手向後摆了两下。身後的骑士悄无声息地迅速撤走。他拉上面巾遮住脸,和玄天赐调转马头离去。

    玄若霞纵马跑出树林,来到秋宁面前,翻身下马,弯腰查看墨钦的状况。

    秋宁浑身脱力,坐在地上,对玄若霞道:“他晕过去了。”

    玄若霞拎著折箭的那柄短刀,走过来,紧盯著他道:“你准备如何奏报?”淡漠的语气中隐含威胁。娇美少女似乎下一刻就会化身为辣手修罗。

    秋宁苦笑道:“自然是按郡主交代的奏报。”

    玄若霞还刀入鞘。点燃了她的求救烟火。

    ……

    玄天赐与步随云并骑而行。

    他忍不住问步随云道:“你为何放了他们?”

    要知道,为了此次行刺,他们计划了很久,精心设下埋伏。他和步随云亲自带领玄家死士守在出西面树林的路口,就是要确保行动万无一失。

    没想到最後一刻,步随云却手软了。

    那一箭射出的时候,玄天赐清楚看到步随云的手偏了些许。即使没有玄若霞阻拦,箭也是射不中秋宁的。

    步随云闷声答道:“这次行动失败是我的错,怪我心志不坚。”

    玄天赐怒道:“为什麽?就为了个阉人?”

    步随云轻叹道:“别这样说阿宁。”

    玄天赐简直要跳起来了。他揪著马鬃生气地质问:“值得吗?那麽个下贱的阉人,也值得你这样维护?今天你也看见了,他为了狗皇帝连命都可以不要!”

    步随云露出一丝苦笑,声音涩然道:“天赐,你总说阿静可怜,你知不知道,阿宁比起阿静要可怜不知多少倍。你还小,不了‘解身不由己’这四个字有多无奈、多沈重。你能怜惜阿静就应该能体会我对阿宁的心。”

    听步随云提到水邱静,玄天赐心中一软,心想假如今天是自己面对病秧子,恐怕也会下不了手。旋即想到将来,又开始迷惑,“要是以後他再阻扰我们对付狗皇帝,你会怎麽办?又放弃吗?”

    步随云的目光变得深沈,语气也冷下几分:“我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再一次发生。”

    玄天赐望著步随云严肃的侧脸,决定相信他。

    但玄天赐还是忍不住嘟囔道:“二姐有什麽不好?”

    步随云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道:“她很好。是我不好。”

    玄天赐挠挠头,实在无法理解儿女情长的复杂。

    ……

    秋宁拨弄著琴弦,在淡淡青紫香雾後的脸,一派宁和。

    长生垂首而立。秋宁自回来後,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长生是苦出身,打骂冷眼遭了不知有多少,义父虽然对自己好,但十分严格,秋宁算是第一个对自己亲切关怀的人。跟在他身边好几年,他第一次对自己这般冷淡。长生又委屈又难过又矛盾,心情杂乱如碎雨。

    琴声停住,秋宁道:“长生,你以後不用跟著我了。”声音清冷淡然。

    长生不可置信地瞪著秋宁,“为什麽?”他愤愤地问。

    秋宁神色平淡地答道:“你知道为什麽。”

    长生抿著嘴唇,倔强道:“我不走!”

    秋宁这时才认真地看著他,道:“如若以後你义父还要你去做我不能接受的事,你做是不做?”

    长生张了张嘴,答不上来,过了一刻,他干脆耍赖道:“反正我就是不走!”

    秋宁淡淡地道:“我不是征求你的同意,而是告诉你我的决定。”

    长生一下急起来,半跪到秋宁身边,拉著秋宁的胳膊,道:“师傅别赶我走……我说过要伺候你一辈子……义父、义父,他对我有养育之恩,他的话我不能不听,可是我绝不会伤害师傅的啊!”

    秋宁拂开他的手,道:“你会伤害我在乎的人。”

    长生垂下手,觉得难过到不行。他的秋师傅是他想要守护的人。他无法想象离开秋宁的生活会是什麽样的空虚。

    他忍了又忍,还是流下眼泪。他感到丢脸,胡乱地擦去泪水,可怎麽擦也擦不干净。

    秋宁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淡漠的面具裂开一条缝,露出不忍。

    长生双手抓住他的手腕,哽咽道:“我答应你,不伤害你在乎的人,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秋宁看著少年那如被丢弃的小狗般的表情,终於勉强答应:“好,你可以留下。不过日後再有类似的事发生,你要事先告诉我。”

    长生一个劲地用力点头。

    秋宁有些无奈地叹道:“真是个孩子。”

    ……

    王帐内,墨钦面色苍白地斜靠在榻上,目光阴冷地审视帐内的重臣和亲卫。

    皇帝行猎被行刺,一队飞龙卫死伤大半,如果不是御前领事秋公公和西平郡主舍身救主,皇帝生死难测。

    皇帝和飞龙卫中了迷药,可是查遍所有食材、药材也没有一丝线索,御膳房的人也审不出端倪。刺客不声不响深入到自己身边,这让皇帝如何不担心著急。

    帐内的人倍感压力,在皇帝的视线压迫下噤如寒蝉。

    齐行忌心内打鼓。本来他和玄天佑往东面行猎是有意让皇帝拨头筹,可是在行刺之时,他们两人的避让就显得有那麽点……巧和。而玄若霞护主有功,自然把玄家摘了干净,怎麽看,自己都有些可疑。

    墨钦终於不疾不徐地开口:“此次行刺到现在也没结果,众位爱卿有何看法?齐王,你先说说看。”

    齐行忌道:“依臣之见,如此诡谲难辨之手法,很像天玑阁所为。”

    “天玑阁屡次行刺爱卿,是因为私仇,他们行刺朕又是为何?这天玑阁对朝廷来说,到底是只闻其名,但凡遇到此等事情便说是天玑阁所为,这是与不是,爱卿怕也没多少把握吧?”墨钦这句话明显是不信任他。

    齐行忌的心重重一沈。

    墨钦转头看向玄天佑,“玄爱卿有何看法?”

    玄天佑撩袍跪地,道:“启禀陛下,臣的卫队才在西面林中抓到一名刺客同党,请准臣带至圣前,由陛下亲审。”

    帐内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准。”墨钦在榻上坐直身体,双目炯炯地等待刺客露面。

    一个穿黑衣的男人被推进来。

    他颤巍巍地爬在地上,偷偷打量帐中的人。待见到齐行忌时,猛地直起腰,殷切地盯著齐行忌,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齐行忌大骇。此人哪里是什麽刺客,乃是他安插在玄天佑身边的探子。

    在玄天佑身边安插探子,除了监视以外,肯定还会做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勾当,像这般在皇帝大臣面前捅出来,皇帝为给玄天佑一个交代不可能不处置齐氏,至少也得从齐氏宗族中拉出抵罪之人。更糟糕的是,这样的事会增加皇帝对自己和齐氏的戒心。

    齐行忌心头大乱,抬眼看向玄天佑。看到的只是冰冷面具。

    玄天佑道:“陛下,此人在被俘後咬坏了舌头,不过手还是能写的。不如让臣来试试,臣还是有些能让人开口的手段。”他的语调阴冷狠毒。

    那人抖如筛糠,绝望地望著齐行忌。

    齐行忌装出事不关己的样子,看都不看那人一眼。

    玄天佑慢慢地踱向那人。

    冷不防那人猛然跳起,冲向齐王。帐内一片惊呼,齐行忌丢了茶盏避到侍卫身後。

    还不等侍卫反应,那人已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玄天佑摸了摸他的鼻息,对呆若木鸡的众人道:“死了。中了毒。”

    侍卫忙把尸体抬出去,众人惊魂未定,还有些人没回过神来。

    墨钦在这时忽然吩咐道:“散了吧。朕累了。”他很平静,好像刚才什麽事都没发生。

    在大家跪安时,墨钦的视线始终盯在齐行忌身上。森寒的,冷峭的,带著了然和嘲讽。

    墨钦的眼神让齐行忌想清楚事情的关结。玄天佑必是早把那名探子审问清楚。再弄哑,喂了毒药,把他当做刺客推出来,来演一出戏。他们知道那人不是硬骨头,肯定也给他吃过一些苦头,所以在见到自己的主子时,他出於本能会向齐行忌求救。玄天佑故意威吓他要用重刑,便是逼他做出某种举动,他果然来了那麽一出。凡看到那一幕的人都会猜测,刺客和齐行忌之间有什麽瓜葛,反正死无对证。

    有意无意地把齐行忌搅进了行刺案中。

    好毒啊!既除掉异己,又泼了他一身污水。

    齐行忌冒了一身冷汗,脚步也有些虚浮。

    难道非要把齐氏和皇帝逼到鱼死网破那一天吗?他对著天空长叹一息,生出种无奈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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