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苏黎世见
积雪，暖阳，新月如湖。
酒吧，古玩店，比肩证券所而立。
壁画与浮窗，咖啡屋香气弥漫。
灯火璀璨，金钱如美酒，时装与修士。
利马特河静静流淌过苏黎世的黄昏，两岸巴洛克式的酒业公会，罗马式教堂与现代雕塑注视着市区流动的人群。苏黎世仿佛是坐在奢华轿车上细致描眉画鬓的艺妓，每天都带着赴一场盛演的心情安坐上妆。奢侈，静穆，单纯，典雅。
叶修靠在酒店窗边，安静地吸尽一支烟。
在他记忆模糊的时间里，正当壮年，做下成绩而意气风发的父亲曾带着全家在瑞士兜了一圈风。三天仓促而过，对年纪很小的兄弟俩，实在很难留下刻下什么深刻印象，叶修脑海中仅剩下一点零星的碎片，就是苏黎世街头的灯光。
抬头看满街漂亮的路灯和沿街各种店铺暖色的光线，那时很强烈的欣喜到长大已经慢慢冷却掉，现在，又好像重新被唤起了一样：那些依恋、快乐和梦。
多长时间了？叶修倒真在认真计算这个问题。
“喀嚓。”——嗯？
叶修偏头看见举着手机的苏沐橙，“这也拍？”他对苏沐橙的这个癖好完全了解。当年追随她哥用手假装给她哥拍特写，苏沐秋在后来条件好点的时候还给她买了个相机，有了自己的手机以后，更是随处拍拍拍。
“被发现了。”苏沐橙很随意地笑，一点也没有被抓包的尴尬感，仔细端详了一下“偷拍图”，煞有介事点点头，——说真的，反正她自己觉得拍得不错。
“呐，很帅吧？”
叶修一本正经地回答，“嗯，那当然。就是光线不太好，晚了。”
“很帅的。”苏沐橙又强调一遍，“我拍得帅。——不进屋吗？待会采访找不着人就好玩儿啦。”苏沐橙提醒。
“哈，也是。找人方面，他们一向不怎么擅长。”叶修点头附和，补充观点，作为躲藏狗仔方面的大神殿堂级人物，对记者们找人能力的质疑真是“好有道理竟让人无言以对”……
果然，进房间关上门没多久，苏沐橙口中的中央台专访记者就敲门，与摄像机进来了。
“您好，哎呀，叶神、杰西大神，快和观众朋友们打个招呼！”直播呢。这事，媒体和联盟方面都和选手打过预防针，而本身就经常深陷采访话筒里的职业选手们，也都对这种肉麻到极点的搭讪方式很是了解。但作为中国官方唯一指定的中央台，记者们提问规矩平淡是自然的，为了避免冷场，周泽楷被指示背了稿子，而黄少天……也是有稿子的——为了避免他自由发挥。
总之，这场直播的所谓“后台花絮”并没有粉丝期待的那样有趣，选手们千姿百态的不着调，也似乎没有被暴露。
守在苏黎世某酒店电视机前的蓝河至少就小小的失望了，他的男神黄少天啊……简直像王杰希一样正经。作为粉丝后援团的重要一员，蓝河此时心痒得打开爪机，同来自各战队粉丝团的小伙伴们扯淡。
蓝雨的春易老、蓝河；霸图的蒋游；轮回的孤饮；中草堂的车前子；烟雨的烟雨苍苍；兴欣的田七、月中眠……都已身在苏黎世，要为大神加油助威了。此时也都在疯狂刷屏。
蓝河：。索然无味的后台花絮
蒋游：索然无味的后台花絮+1
孤饮：索然无味的后台花絮+2
……
……：索然无味的后台花絮+10086
蓝河托着下巴，趴在床上看不断刷新的加号，忽然感到了深深的忧伤。
——当黄少天不再话唠，叶神不再嘲讽，枪神不再沉默，方锐大大不再油滑，唐昊不再狂霸吊炸天。
——这些人只是群索然无味的符号和脸谱。
啊啊啊啊啊……
蓝河在床上打滚，其实他想偷偷溜进选手们的酒店，去、偷、窥。[咬手帕ing]
偷窥么，戒备森严，很难成功哦蓝河小天使
蓝河：有人想去村口蹲点么。
田七：我。
月中眠：我去，这么精妙的主意必须加一。
蒋游：……
蒋游其实心也活动了，但是一来，他最最最最热爱的大神韩文清没参加比赛，没有那么大的动力；二来，只有兴欣那帮愣头青才跟着蓝河脑残，他可是很理智的觉得看到选手们这件事，几率不大，说不好听的是几乎没什么可能。
蓝河也就是心血来潮，“情难自抑”，他自己何尝不知道刚才头脑发热。
各国的职业选手都被安排在同一片区域，有点类似奥运村，他们粉丝们就戏称为荣耀村，不同国家的队员碰面机会很多，这种布置最主要的目的当然是易于管理、官方采访和防卫。尤其是防备粉丝破坏秩序影响选手们正常休息。像中国方面专门精选了各个战队俱乐部人员，组成粉丝后援团精英团，其他国家当然也有类似的组织，都只能被无情隔离。
选手们暂时与外界绝缘，而世界倾慕荣耀为此聚集在一起的人们，却如铁针般被苏黎世这块超强力磁石牢牢吸住，新友旧识，新欢旧爱（呵呵），你来我往，笔墨不及，只能略表一二。
比如这里——
林敬言用勺搅着杯里的咖啡，有点发呆得看着对面的吴雪锋喂女儿吃蛋糕。
“……孩子多大了？”
“我今年六岁半。”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一板一眼地回答。
事实上，林敬言对这位伴叶修三个年头，经历嘉世战队最黄金时代的这位副队，虽不敢说有多交好，但绝不陌生，而且人当时也混得相当熟。吴雪峰当时入战队时年纪就挺大，打了三年，又过了这许多年，如今，大概也得三十四五了。
也因为吴雪峰入职业战队时年纪较大，职业选手这个身份没来得及影响学业，人家进嘉世就是妥妥的研究生学位，退役后就出国了。说上来，这么一段经历，也称得上是传奇。
林敬言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雪峰雪峰，吴雪峰真人如其名，如积雪之山，沉静如雪。苍白的皮肤隐约有青色血管显现，笑起来眯眼而眼角伸出的小细纹，即使捏着声音哄孩子，也像踩雪细细簌簌的声音，一见，不得不承认，气场风度，与在职的选手们完全不同。
真比不了啊。林敬言内心有些唏嘘，当年那么个学究风的淡定哥，经历十年沉浮，越发沉淀下来，颇有些优雅的味道。
“多少年了，闺女都这么大了。”林敬言笑着感慨。
“人家还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咱们这老相识，真正不止三秋啦。……世邀赛，必须得来看看。”吴雪峰轻柔地把女儿下巴上粘着的奶油擦了擦。
“看看我们的小队长，现在如何。”
也许只有当事人明白当年的气冲云水和一叶之秋。三年，对一个学业有成的年轻人是一次一生难忘的出走，；而对那位青涩的小队长，三年的亦友亦长亦伴，可以说一定意义上帮助了他的成长。
“爸爸，就是那个叶秋队长是不是？”小萝莉抬头，混血的大眼睛瞪着。
“对他现在——”
“他现在叫叶修啦，我知道。”
“嗯，爸爸知道你记性好。蛋糕好吃不？还要么？”
“要!”
这就是父女的日常对话？!
林敬言哭笑不得，又有莫名的怔忡。
看来，这么多年的风雨，依然冲不走这位气冲云水身上荣耀的气味啊。
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是怎样的人？
进了荣耀，一切变得都不重要，或是简单明了。
赛场上见，那里，我们一决高下。我非我，我即我。
我与荣耀，你以为，能分开么？
☆、第七章 似曾相识
天才蒙蒙亮，珍珠灰色的天空整个儿罩住苏黎世，太阳此时还如一枚蛋，在地平线下等着跃上来。
真早啊。这才几点？叶修揉揉脸，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识摸摸裤兜——唔，烟该没了。
还处于倒时差的叶神怔了一下，脑子才清明起来。
“厕所抽去。”
处于时间错乱状态的不止一人。王杰希竟然已经起了，从洗漱间出来，瞪着叶修，以及手里的烟。
“啧，大眼儿不厚道啊。”叶修摇头叹息。还是先按下烟，把被子一折，去洗漱间鼓捣了一会儿，神清气爽地出来，“哥出门抽。”
虽七月，苏黎世的清晨还是有些凉意的，只穿件短袖出门的叶修打个寒噤，穿过薄雾，快步到便利店找服务生。一溜的外国牌子，有点眼晕。
“就希尔顿吧，红白软装。谢谢。”叶修说。
服务生小妞蓬松的卷曲金发低下去，打旋儿。
“那烟很烈啊。”很清楚的吐字，很干净的声线。中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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