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少女,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似乎窥探到了,就连我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内心深处。
寂寞?我么?真是无稽之谈。
“时坂老师,让您久等了。”冬子回来了,身旁跟着一位身着和服的苗条女子。
“我女儿一直受承蒙您照顾了。我是冬子的朽木千鹤。”她向我行礼道。
“你好,我是樱羽女子学院的时坂。”
双方你来我往的几句寒暄过后,房间便复归于寂静。
我仔细地观察着朽木千鹤。总觉得,她不像冬子——不仅仅是样貌,还有气质。千鹤和冬子不同,给人一种极其柔弱的感觉。
“那么,我这就告辞了。”
“是吗……那么,今后冬子也请您多多关照。”千鹤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注意到了——从刚才开始,她一眼也没有看向冬子。
千鹤对待冬子的态度并不算冷淡,招呼问候也不像是出自公务礼节——但总让人觉得欠缺点什么。
“时坂老师,我送你出门吧。”冬子牵起我的手。
“好的——那么,朽木女士,下次再见。”我正式向千鹤道别,转身和冬子离开了房间。
走出门,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小冬子?”
我循着声音望去,迎面走来一位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年纪的文质彬彬的男子——看样子,应该就是冬子的舅舅。
“初次见面。时坂老师——对吗?我是她的舅舅,朽木文弥。”他很绅士地向我伸出手。
“嗯,请多关照。”
“伯父,诊疗结束了吗?”冬子插话道。
“嗯,但还有些事情要做,比如说整理病历什么的——”他无力地笑了,看上去真的很累。
“诊所里就你一个人吗?”
“是啊……以前父亲也在,不过他后来在中野建起了大型医院,基本上就留在那边了。至于我——实在不适应大医院呢,还是这里更合我的性格。”
“不能再打扰舅舅了——老师,我们走吧。”冬子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时坂老师,下次再见。”远远地,文弥向我挥了挥手。
走出了一段距离,冬子才肯放开我的手。我刚想开口,她却抢先了一步——
“并不是关系不好哦——只不过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彼此罢了,两个人都是。”她轻描淡写地呢喃道。
“时坂老师家似乎相处得很融洽呢——所以说,这里,并非我真正的归宿。”
“为什么这么说?”
“侦探先生,你难道还没有看出来吗?”冬子略显惊讶地望着我。“算了——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好了。”
我屏住了呼吸——
“我并非朽木家的女儿,只不过是养女罢了。从户籍上,确实是这样。”
——原来如此,无论是童年的记忆,父亲的身份,还是与千鹤的关系,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时坂老师。”冬子将手放在胸前。“我现在正式委托您,请您找出我的身世;请您告诉我,在被朽木家收养以前,我到底是怎样的人;还有,最重要的,请您告诉我,我父母到底是谁。”
“我明白了,你的委托我会完成的。”倾听过少女的请求后,我郑重向她承诺道。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能完成到什么程度;我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告诉她。但我会尽我所能;
——我终于知道,名为朽木冬子的神秘少女,原来无时无刻不在为她自身的存在而感到迷惘;
——她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降临于这世上的意义究竟为何;
——换作我,也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
——那么,我就试着帮她解答好了。
“那么,我就期待你的消息了。”她微笑着,转身消失在暮色中。
回到家中已是深夜。
灯影初熄的房间里,我望着天花板静静躺下。而冬子的话语,一直在脑海里萦绕,盘旋不去。
并非是那过于沉重的委托,而是那一句“你寂寞吗”。
虽然当时觉得很可笑——但是,我真的不寂寞吗?
闭上眼睛,由记子的音容笑貌便在氤氲间如水雾般悠悠上浮。
——那个半带羞涩地告诉我自己身怀六甲的女子,记忆中的她无论何时都一如当年模样。只有我一人独自苍老;
——那个已被残忍杀害的女子,我甚至没能见过她死后的容颜,便从此阴阳两隔。
“混账,六识命,我找到你。”
六年来,我就是这么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么?
但就算真的寂寞,又如何?这种痛苦,也唯有在真凶得以绳之于法之时方能得到解脱。
抬首处——窗外一钩明月钩悬如梭。
简直如同泪水盈眶的眼眸,微漾着一抹浅红。
第二天——3月12日一大早,我便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
“玲人,又出现了!在石神井公园!你赶紧过来!”
又出现了,尸体?!——原本一片混沌的意识,瞬间便清醒了过来。
当我赶到石神井公园的时候,鱼住已经到了。
“鱼住,又是命案吗?”
“你自己看吧——”他顺手一指,我望到了墙边的一团黑布——
黑布下,包裹着一具少女的**。
走近一看,我暗暗吃了一惊。这是何等的残忍——
尸体的颈部被扭断,整个脸部被拧向背后;双眼遭到重创,鲜血留至双颊凝固成痕;尸身背后,似乎有被什么抓过的痕迹;右臂被斩下,腹部留有一道缝合的痕迹——那是用粗线极不工整地缝上的。
那里面,估计就是黑之卵了。再加上黑布,还有这诡异的死法,很好,和多磨陵园的案子联系上了。
等一等,这是?
我戴上手套,伸入尸体的口中,取出一张沾满唾液的纸条。
“上面写了什么?”鱼住凑过来。
这是——
“吾于此赋诗,志叙新的罪刑,沉沦狱道的第一支曲,展示二十歌中众生相之刻来临;
“望于眼,虑于心,吾望向绝望深渊,此处为痛苦之泪浸透;
“泣而无言,行而无止,众生以三跪九叩之姿,如祈求之行列;
“其胸面也相错,其心口也不一,吾惊慑于其畸;
“扭曲于后背的容颜,望不见前路的双眼,唯有,倒退。”
这是什么?从什么引用过来的吗?
扭曲至后背的容颜,这与尸体的形态如出一辙。那么,之前腿部被点燃的尸体,难道说也是按照某个记载进行的吗?
诗集……吾于此赋诗……第一支曲……二十歌……总记得在哪里看到过。
纸条上没有的内容,就是这团黑布。
黑之卵,黑之卵,黑之圣母——
随身携带黑之卵,若保壳不破,则心愿成真;若壳破碎,则黑之圣母降临,引来杀身之祸。
这么一来就对上了——壳在人在,壳碎人亡。
“玲人,你有什么想法?”鱼住问道。
“显而易见——这与上一具尸体是同一人所为,相似之处太多了。”
《宅书屋》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