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树林间因风而生的沙沙声,恰似那幽冥之中传来的鬼啸;
——此情此景,本足以让人胆寒。
可在那幽冥鬼啸声中,偏偏有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了通往神社的石阶上——
他飞快地穿过鸟居来到神社前,推开腐朽老旧的木门,一个闪身钻了进去。
在遍布蛛网尘埃的正殿一角,他急匆匆地扒开破烂不堪的草席,下方赫然露出了一块活动的地板;
掀起那一块地板,他满心期待地往里面望去——
里面却是空无一物。
——藏在这里的东西不见了,到哪里去了?!
他先是一愣,然后便明白过来了——
“果然——你在那里吗,奈奈?”
男人站起身来,向帷幔后的那一处阴影开口说道。
阴影的某一块似乎活了,逐渐向男人这边逼近——
拨开帷幔,一个女子从阴影中现身了;
“在找这个吗?”她拍了拍手中的大箱子。
看清了来人的面容后,男子不禁微微一笑:“果然是你呢——那天你在医院里识破村濑诡计的时候,我就隐约猜到了——重新当一回中学生的感觉如何,奈奈?”
“还好吧——”女子感慨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再一次穿上中学生的制服呢——我也没上过几天中学,这一个月就当作是弥补一下人生的遗憾吧——不过——”她苦笑了一下:“身边的女孩子们大多都没什么活力呢——”
“除了冬子,是吗?”男子依旧微笑着。“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她呢。”
“当然了,因为她是我可爱的妹妹啊——”女子的眼神变得怀念起来。“而且她和母亲长得实在是一模一样呢——说起来——”她突然直直地盯着男子。“之前,你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你在说什么呢——”男子故意装起了糊涂。“我可什么也没对她做过啊——”
“是吗——那么是谁告诉心尔,可以通过下水道进入太平间的呢?又是谁告诉他,冬子被朱崎藏在了太平间里呢?又是谁怂恿他去绑架冬子的呢?”
“这个——你问我也不知道啊,得去问他啊——”男子的表情看上去更茫然了。“我只是间宫心尔先生的精神科主治医师罢了,你要我怎么知道他脑子里的事情呢?根本就不——”
“少装蒜了。”女子一下子打断了他。“这还用问吗——不就是我面前的这个扮无辜的医生吗?你的脑子里在想着些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呢。”
“能力越来越优秀了呢,真不愧是我的奈奈——”男子不由得称赞道:“告诉我,窥探人心的感觉如何?有意思吗?”
“一点都不好——”女子一脸厌恶。“人心是真正的地狱,充斥着无穷无尽的阴暗——我可不像某个恶趣味的家伙,竟然以窥探他人**甚至操纵人心为乐。”
“哎呀呀——有这么说自己的父亲的吗?”男子不禁咂了咂嘴。“奈奈,你果然还是不明白呢——”
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你不明白——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呢。”
“我可不觉得自己身上有哪一个细胞跟你相似。”女子冷冷地回答道。
“奈奈——”男子叹了口气。“你是怎么看待我的呢?肯定是疯子、变态和杀人狂魔,对吧?可你又是怎么看待你自己的呢?总不会以为,自己是什么正义的维护者吧”
他摇了摇头。
“你是怎么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所谓的正常人是怎么想的;你帮他们破获了那么多起命案,他们会对你感恩戴德吗?不,你错了——一旦察觉到了你的秘密,他们只会把你当成和我一样的怪胎罢了——比起我,他们会更忌惮你,因为你真的拥有窥探人心的能力;
“等利用完了你以后,只怕他们转身就找个借口把你送进精神病院,说不定到时候还得跟我做邻居呢——更何况,你本来就和我一样身负血案。”
“我起码还知道什么叫罪恶感,你却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洋洋得意——这就是我跟你最大的不同。”女子的声音依旧冰冷。
“何必如此执着呢——”男子又叹了口气。“你和我本来就是这个正常人的社会所容不下的存在,是注定被他们排斥的异类——你却为他们卖命,这又是何苦呢?”
他朝女子展开了双臂。“我们都是孤独的,所以——带上你的母亲,到父亲这边来吧!只有我才能理解你;想必有一天,你也能够理解我的吧!”
“曾经,我把你看作是自己的父亲。”女子缓缓开了口:“不过——也只是曾经而已。”
“奈奈……这就是你的回答吗……”男子脸上的神色只剩下了悲哀。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汽车疾驰的声响。
“我想,我们之间已经不必再谈了——”女子往这边走了过来。“老师他们来了。”
“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吧——”听着由远及近的车声,男子苦笑道。
“嘛,谁知道呢——”女子耸了耸肩膀。
夜已逐渐深了。
刚到神社附近,就看到秋五正站在鸟居前惴惴不安地等着我们。
——听到上野神社这个地名的时候,我第一反应便是他。
我一下车,他就急忙跑了过来:
“玲人,你确定是这里?”
“嗯,估计差不了。”我点了点头。“我请你过来帮忙,是因为你对这里比较熟悉,等会儿就拜托你了。”
“别这么说,就当作是上次的回报吧——”秋五笑了笑,然后转过头去仰望起这座坡道上的神社来。
“不过,还真是怀念啊……”他轻轻地说道:“上一次来这里……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此刻坐落在我们面前的神社,正是五年前上野连续分尸杀人事件的幕后团伙——邪教千里教的总部;
五年前,秋五等人正是在这里和千里教的三名主脑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最终大获全胜;
或者说,他输了一切——
我拍了拍看上去有些失神的秋五。“咱们走吧——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抢在所有人的前头,我踏上了积满落叶的石阶,往神社的方向飞奔而去。
——仇人,死敌;
——凶手,杀人犯;
——精神科医生,妖怪之主;
很快,就可以亲手处决他了;
血债血偿之日,终于到来——
压抑住胸口的激动,我登上了最后一级阶梯;
正要蹑手蹑脚地走到神社门前的时候,门却自己开了——
一个白色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正是我苦苦追踪多年的那个人。
“西藤环——不,六识命!你果然在这里!”我朝他大吼道。
“啊啦,听到了一个令人怀念的名字呢——”西藤如往常一般微笑了起来。“时坂先生,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六识命?”
“不用抵赖了,你就是那个在六年前残忍地杀害了多名孕妇的凶手——黑医六识命。”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
“西藤,这是真的吗?”跟上来的朽木所长威严地问道。
“这个家伙就是六识命?不会吧?”秋五颇有些惊讶。
“你真的是我母亲的哥哥,六识命?”冬子也焦急地向他问道。
“六识命,你这个披着人皮的恶魔——”心尔挥舞着手铐就要冲上去,周围的人连忙拦住了他。
“时坂先生,你看看你误导了多少人——”西藤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是六识命呢?可以请教一下吗?”
“哼——”我强忍住怒气。“认识六识命的人在朽木病理学研究所里认出了你,仅仅这一点就可以证明。”
“以前认识他——是吗?但那个人的记忆可靠吗?我对此可是抱有疑问呢。”西藤依旧微笑着——那笑容正是对我的嘲弄。
“好,你说得也有道理——因为她怎么都记不住我的长相,不过我当然有其他的证据。”
“哦——?”西藤好奇地探了探身子。
“认识六识命的人是这么说他的——不仅仅是精神医学,他似乎想学习所有的医学知识。”说到这里,我再一次观察他的表情。“你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吧——你说你几乎掌握了所有的医学知识。”
“连那样的事情都说了啊——”西藤点了点头。“但这不是每一个学习医学的人都应该做到的吗?我说得对吧,朽木所长?”他转向了靖匡。
“这个……”靖匡也答不上来。
“继续抵赖好了——”我抛出第三枚棋子。“盗走美砂的遗体也是你医学上的兴趣吗?”
“哈哈——”西藤大笑起来。“话题突然改变了呢——这个跟我是不是六识命有关系吗?”
那家伙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依旧是以一副愉快的样子不慌不忙地回应着我的质问。
正是这份悠闲和冷静,更让我确信他就是六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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