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道无私,但行之所致(六)
大娘的呼噜声很是大声,门外远远就可以听见,她应该是因病睡得很不舒服。
骆敏轻手轻脚到她身边替她诊脉,一切之下她愣了,邢大娘的真肺脉象虚浮飘忽,一会细弱悬丝,一会沉如磐石,是肺气败绝前的癥状。
「敏大夫来啦。」邢大娘一身病气,脸色很是苍白,说话都显得无力,一反昨日她对骆敏热情的招呼样。
「怎幺会这样?」骆敏略略有些尴尬,因为她昨天也替她诊过脉象,但是情况并没有那幺严重。
也许一般的大夫诊过她当时的脉象就会撒手。但是就昨日的情况,只要骆敏转点修为给她,加上定时定量服药,邢大娘就能自行在体内修补养气,渐渐就能好转起来。
邢大娘逐开颜笑起来,煞白的脸上难得有一丝生气,「没事的。」她反握住骆敏诊脉的手,安抚般地牢牢握着,「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对不起。」骆敏垂下双眸,不敢看邢大娘温和的眼睛。要是她再多注意一点,也许如今就不会让她这般遭罪。
半晌,只是听到邢大娘轻轻地一叹,也能刺得骆敏耳朵生疼,让她很是介怀。
「茗儿也算是个半大的孩子,我已经不需要替他操心什幺。可是……」邢大娘又是一个叹息,彷彿真是在交代后事一般,「邢扬还这幺小……」
骆敏心里满是愧咎,其实她真的很希望能从她口中说出一句骂她的话,也许这会让她好受一点。
突然邢大娘一抓骆敏的手,一本正经地看着她,骆敏被她看得也是一个紧张,两人之间的气氛就肃穆了起来。
片刻,邢大娘的眼眶微红,渐渐泛起泪光,「小扬就交给妳好吗?」
「我?」骆敏不由得一愣,吓得她连忙推拒,「怎幺可以,他是您的孩子,我不过是个大夫。」
「咳咳,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妳肯定不是普通人。」邢大娘一敛神情郁郁,拍拍骆敏的手背,「其他大夫们早说过我活不过今年初秋,可是有幸遇到妳,才让我苟延残喘至今。」
「这几个月的延命已经让我很知足了,我也不求什幺,大儿子也大了,他已经可以自己决定去留。小儿子,我希望他长大以后不要像我一样,一世碌碌无为,所以才想要委託给妳,求求妳收了我儿子。」
骆敏惊站起身子,又是好一阵婉拒,邢大娘见她一直不肯鬆口点头,便想下床给她跪下。
慌忙扶起她,看到她眼中的祈求让骆敏心里很是不安,「我并不是您想得那般了不起的人,我只是个大夫,只能替人看病。」
「那也没关係,要是我的孩子能够学上妳的药理几分,能够健康长大,那我也知足了。」
「可……」骆敏躲着她的眼神,几乎不知道再说什幺反驳才好,毕竟这是一个母亲爱子心切的表现,「可是我连您的病也没能医好。」
「有什幺关係。」邢茗从外边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哭红鼻子的小扬,「这可算是我娘临终前的期望。敏大夫,妳就答应了罢!」
骆敏看邢茗强硬板着脸,也不知道他是什幺时候回来的,她和邢大娘的对话他到底听到了多少,看小扬在一旁抽抽噎噎,想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骆敏蹲下身子,挥手喊来小扬,他缓缓走来,真是一副惹人怜爱得紧,「小扬,你想学医吗?」手巾擦擦他挂在脸上的泪痕,轻声地问着。
小扬神情木木,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听明白她的问题,但是当骆敏一问完,小扬连忙点头如捣蒜,直喊,「要、要,娘说什幺我就做什幺。」
骆敏微蹙柳眉,「你是真的想学吗?」
小扬一怔,止住抽噎,一脸正色的说:「是。」
「那好。」骆敏起身看过邢茗,视线停在邢大娘身上,「那就先让小扬留在邢家,等时间到了,我会来接他。」
邢大娘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显然是参杂着许多情绪,「谢谢。」她坐在床沿边上,向着骆敏就是一躬身。
这次骆敏没有再上前扶她,因为这也代表她确实地答应邢大娘的要求,然后邢茗和小扬上前靠在邢大娘的身边,连忙安置她睡下。
骆敏不再打扰他们母子三人剩余不多的时间,轻手轻脚地退出房,临至门边,邢茗朝骆敏满含感激的颔首。
她没回应,直直前去隔壁的房间,那里还有一个病人,一个她内心的槛。
站在门前,骆敏礼貌上友好地敲门,不过没指望屋内的人会有回应。
「谁?」门内传来一声不甚清楚的询问。
「我是大夫,是来看病的。」
「请进。」
骆敏推门跨入房内,抬眼一看,房内几是门户掩蔽,一室幽暗,退开门边,她顺手去开窗,把光透进来。
「别开。」床上的人先是一惊,朝骆敏一喊。
「门户紧闭对妳的伤势并不好。」
「那也别开。」清韵很是倔强,但自知理亏的她,语气里显然不如方才强硬。
骆敏也不管不问,直接推开窗户,房内顿时清明许多,外头的空气也一扫房内的污浊之气。她拿出对付韩子晋强硬反抗时的态度,身为人医,最首要的就是照顾病人的身体。
回头骆敏朝房内的床榻看去,清韵已经埋头躲在被子中,只露出她身下一截。
骆敏到她床边坐下,被子里隐隐约约传出清韵的咒骂声,显然很不满她的举动。
「出来罢,不然我这是要怎幺给妳诊脉。」骆敏先是好言相劝,见清韵不为所动,她上前一扯她的被子,「出来、出来。」
「不要,我不出来。」清韵高声尖叫,只是在被子底下声音被裹住,声音一点也不刺耳,两人之间谁也不让谁,渐渐形成一场被子拉锯战。
半晌,骆敏叹气鬆手,果然爱美的女人都是很恐怖的,缓缓稍作休息。
清韵见骆敏不再有动静也慢慢鬆懈了下来,只是被子外面的手还是死抓着被子,怕骆敏冷不防就扯去她盖住头的被子。
骆敏好笑地看着,然后朝她说:「天涯人何苦为难天涯人。」
清韵默不作声,慢慢思索着她话中的含意。骆敏本来也不是要说什幺特别深刻的话,只是想指她们两个都是个被毁容的可怜女人,所以互相看上一眼又何妨?免不了就是比较谁的脸较为可怖罢了。
骆敏抓着她裸露在外的柔荑,清韵开始紧张,又是死拽着被子,「妳要干吗?」
「诊脉要用到手,妳手不给我,我怎幺替妳把脉?」骆敏感叹着,她说的话就这幺不值得信任吗?
「真的?」被子里传来清韵弱弱的询问,语气里已经不再那幺强硬。
「真的、真的。」
见清韵放鬆紧握被子的手,开始接受她的劝告,骆敏先是替她切脉,感觉她身体没什幺大碍,像昨天所言,只要好好吃上几帖药就好了。
準备抽手时又看清韵一副可笑的模样,心下一横,骆敏抓着她的手摸上了自己挂在丝巾底下的脸,「这是我的脸。」
清韵在触碰到她脸上不自然的曲线和粗糙时手微微一缩,骆敏也不在乎,气定神闲一派自在的模样。
随即清韵的手主动爬上她的脸,半晌被子里传出一阵喃喃的低语,「天涯人、天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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