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别感动得哭了,你说你要是少条腿啥的,以后下个梯子还要我扶你,我嫌麻烦。”方锦嫌弃地对张春瞥了瞥眼。
“行了,我暂时还没机会麻烦你。夏树呢?”张春不经意地问。
“昨晚就没回去,我看他挺不开心的,是不是你这个当侄子都找对象了,他还孤家寡人难受?你也是,当晚辈的也关心一下长辈的感情生活!”方锦说得煞有介事。
张春心想老子怎么不关心,关心得都想把自己送上去了,可他老人家不领情管个屁用啊!他烦燥地转身说:“我们先去看安若,她有点严重。”他的表情突然凝重起来,方锦瞥了瞥没有再说话。
安若还在回护病房里,张春和方锦透过玻璃望进去,病床上的安若仿佛一夜之间瘦了一圈,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戴着呼吸器,几乎看不出心脏的起伏。这时一位五十来岁的妇人,神情恍惚满眼疲惫地走过来,她眉目间与安若如出一辙,张春和方锦忙都小声叫了句阿姨。
妇人抬眼淡淡地扫过张春,微微点了点头。
“我们是安若的朋友,昨天的车祸都怪我没有……”
妇人一听张春的话忽然激动起来,眨眼间冲上前。张春没反应过来就被拽着衣服又踢又打,妇人半骂半哭地说道:“都是你害了若若,你倒安安生生的,若若她,她!”说着就失了力气,松开手停下动作干脆哭起来。
张春见不得人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跟他同一辆车的司机撞断脊柱,安若重伤,他却只是手臂轻微骨折,这事换谁家父母肯定都想不通。
方锦见状连忙将妇人扶到一边,安慰道:“阿姨,您先别哭,安若肯定没事的,肯定能逢凶化吉安然无恙的。您看她印堂饱满,双目有神,天生的福相啊!”
妇人点头哭声小下来,这时一个三十左右的青年走过来,先是一愣,然后说道:“你们是来看安若的吧?”
有了刚才的状况,张春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比较合适,那人看他一眼说:“你是张春吧?我叫安旸,安若的哥哥,这是家母!”他的话头顿了顿,“看到你没事安若也该放心了,出事时她那样护着你。”
张春听着心里大惊,他猛然想起翻车时安若诡异的行为,但之后的事他都没有印象,若真如安旸所说很有可能是他们的车被二次撞击,安若整个人叭在他身上,成了他的人肉垫。无论真相如何,张春都觉得愧疚不已,怎么说安若是为了见他才遇上车祸,还是在他送她回家的路上。而安旸的话虽然说得客气,但有点耳力都听得出他是在指责张春。心知留在医院也无济于事,张春跟他们客套了几句便拽方锦一起离开离开。
两人走出医院去打车,两人都显得有些沉重,难得方锦安静了一路,开门时他终于忍不住,行了一个太监礼对张春伸手说:“老佛爷,小心扶您回宫。”
张春淡然地手伸上去说:“小方子,起驾。”
结果两人一只脚踏进门,夏树站在玄关莫名其妙地盯着他们。张春忙一掌推开方锦说:“傻b。”方锦简直无语,这前一秒还玩得挺起劲,说翻脸就翻脸,而张春已经昂着下巴进了屋。
夏树拉住闷头往里冲的张春,关切地问:“疼吗?”
张春本想摇头说没事,但一看到夏树他就觉得浑身都疼,没好气地说:“当然疼,不然你试试断根骨头什么感觉?”
夏树微微皱起眉头,抓起张春露在石膏外的手说:“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要医生干什么用?”张春梗碰上脖子,想到夏树选儿媳妇似的表情他更回不爽。
“我找人给你写个方子,中医调养起来要好点。”夏树说着松开张春的手要出门,张春忙反拉住他。
方锦实在看不下去,调笑道:“你就矫情死吧!夏叔,你别管他,刚刚还蹦得起劲。”他对夏树把张春当六岁的态度早习以为常,也没看出什么不妥,只觉得张春这娇撒得太欠抽。
“你骨折过吗?”张春异常不屑地横眼扫过方锦。
结果方锦回道:“当年我打篮球时不知骨折过多少回,别给爷选择性失忆。”
张春恨恨地一脚朝方锦踢过去,方锦忙闪回房间。夏树拉住张春说:“小心点。”
见夏树是真担心,张春也装不下去,不耐烦地推天夏树说:“没什么事,骨头裂个小缝,十天半月就好了。”夏树盯着他不动,他上前用手指碾过夏树的额头,“眉头给我展平点,皱起来不帅了。”
夏树突然抓住他的手,轻轻笑了笑,又是那让张春心猿意马的表情。他忙抽回手,坐到沙发上,随手翻开茶几上的报纸。
报纸的头篇就是河南大桥深夜五车连撞二死六伤的新闻,上面没说车祸的具体起因,只说是一辆出租车突然转向,撞上桥中间的防护栏,翻向桥的另一边,与迎面开来的轿车相撞,结果导致后面的车时速太快来不及刹车撞在一起。张春和安若坐的那辆正是翻到另一边去的出租车。
张春奇怪为什么宋卓扬说的是三死六伤,报纸写的却是二死六伤,难道统计错了?他不觉得这么严重的事故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可如果不是统计错了那就宋卓扬胡说?可宋卓扬为什么要在死亡人数上加一个?
或者只是宋卓扬口误,张春觉得这么理解就没有漏洞了,虽然并不能说服自己。接着他跟夏树说起车祸前看到的影子,结果夏树勒令他别管闲事。张春也不想掺和,可出车祸时安若的样子让他无法安心,他总担心事情没有结束。
“夏树,真的有来世吗?”张春突然想起来,随口问道。
好像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夏树怔了许久才答道:“功过不补者,大恶大善者,尘缘未了者,入轮回。”
张春勾起嘴角凑近夏树说:“那你说我们来生是不是还有机会认识?”
“无论前世来世都不是好事,今生圆满才是最好的结果。”
“今生的遗憾来世弥补,不正是轮回的原因吗?”
“花儿,你不应该这么想,能入轮回的执念不仅是遗憾这么简单。”
“意思是我的执念还不够吗?”
张春突然起身回房,夏树动了动唇并没有叫住他。
作者有话要说:
☆、老友袁三
张春没由来的念头让他觉得很可怕,那一瞬间他想如果他现在死了是否可以和夏树一起转世轮回。躲进房间里他又点开他昨天发的贴,没想到过了一天,居然没沉,回贴都快上千,话题居然围绕着非人类与电动玩具之间展开。他十分无语地准备关掉,突然扫到一条比较诚肯的回复。
写手贴的话也太不敬业了,发个标题就走几个意思?如果是真的话,请慎重考虑,这不仅关系你关系他,还关乎万千生灵。想了解更多私信我!
张春闲得无聊,真给他发封信息,没想刚发过去没几秒就收到回复。
非人类婚配问题解决中心真诚欢迎您的惠顾,我们将竭诚为您解决您的婚配问题。
张春看过脑中只有一个词——神经病,接着下一条又发过来。
非人类就是指不是人类,我真的不建议人类和非人类搞在一起,这样太不利于社会平衡发展,况且伤人伤己。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做到什么地步?身体有没有不适?你的室友是什么各类?妖?鬼?不用害羞,您的任何问题我都可以为您解决,我是非人类婚配问题解决中心办公室主任。
张春果断地关掉对话框,扫过电脑屏幕居然看到一条讨论河南大桥车祸的帖子,他好奇地点进去。楼已经盖了很高,楼主分析得有理有据,首先标题就让张春不自觉脚底起凉风。
‘河南大桥五车连撞,车祸15年一轮回!’在大约15年前河南大桥刚建成不久发生过一起车祸,奇怪的是车祸发生的时间位置形式都基本相同,五车连撞,二死六伤。楼主不知还从哪里弄来了对比图片,果然现场看起来很相似,同样有一辆车翻过了桥中间的防护栏。还提到十五年前的车祸,根据生还的司机所说,他之所以会急打弯是因为突然有个女人出现在前面,怕撞上才转弯的。
不论这可不可信,张春自然地将这里提到的女人和他看到的白色人影联系在了一起。
而接下来有眼尖的网友发现了一个连楼主都没有注意到的问题,15年前的照片中,其中有一辆车在车祸发生时隐约能看出一个小孩模样的人影在车上,可后来车祸后的现场图片却没有小孩的存在。不过车祸发生时的照片是监控的截图,并不怎么清楚,张春仔细比对半天也只能看到一个像是人影的黑点,无法确认。不过到是有一点他很在意,就是十五年前的车祸死的两人是一对夫妻,而这次车祸死的也是一对夫妻。
张春正看得入神,房门突然被推开,他吓得手里的鼠标在桌上嗒嗒敲了两声。方锦的头露在门缝里问道:“春,饿了没?哥带你去补补。”
“夏树呢?”张春淡然问了一句。
“出去了。”方锦回道。
张春霍然站起来说:“走,吃饭去!”
两人走到外面,头顶烈日炎炎,张春心里大骂夏树晒死活该,却控制不住惶惶不安,这样的天气夏树应该在屋里吹空调才对。可想归想,他确实饿了,和方锦在一条小巷子里据说是百年老店的地方喝了几大碗骨头汤。
方锦说以形补形,张春连忙给他再点了个猪脑花汤。
七月的天气已经离盛夏不远,张春和方锦从巷子出去转到另一条巷子,巷子的外面是一条街,街上有一家叫星豪 ktv的门面,招牌上的豪字还缺了最后两笔,ktv三个字母像是没贴稳随时会掉下来。
方锦随手推开深蓝色的玻璃门,里面虽然比不了商场的中央空调,但相较外面的天气堪比天堂。十多平米的空间靠墙有一个吧台,上面零散摆着一些饮料瓶,有的长时间没动过,积了厚厚一层灰。吧台旁边有一条小通道,走上去就能到达楼上的包间。不过大中午也没有客人,此时吧台前面架着一张桌子,围了四个人正打麻将。
吧台里三十多岁的男人看到有人进来,放下手里摆弄的扑克,跛着一条腿走出来,亲切地迎向张春和方锦,用他特有的低沉嗓音说道:“你俩小子多久没来了!来玩两把!”
“老袁,说话讲良心,前几天我来可是你没在!”方锦说着勾住袁三的肩膀满面笑容,两人身高差了十公分,导致方锦的动作看来很滑稽。倒不是方锦矮了,比起张春方锦还要高两公分,问题是是袁三太高
“有事出去了一趟。”他说着注意到张春的手挂在脖子上,问道:“你这又是上哪儿去挂的彩?”
这时有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朝方锦喊道:“小方子!快过来,我让你!”
“曾老太,你不能赢了钱就撤啊!”桌上有人叫嚣起来。
老太太眉眼全是笑地说:“我明明输了,你们别糊弄我年龄大了。”她说着把方锦拉到牌桌上就溜号,看来真是赢够了。
张春朝方锦喊了句:“小方子,多赢点晚上请我吃饭!”然后退到边上破旧的皮沙发上坐下。
“有事?”袁三坐到张春旁边盯着他。
张春皱上眉,袁三掏出一根烟递过来,他犹豫一下还是接过来。对于这个表面是间破旧又没档次的小ktv老板,张春并不清楚他的本名叫什么,外号叫袁三跛,熟人一般都叫袁三,只有方锦长幼不分才叫老袁。他听说袁三曾经是某特种部队的精英人员,一次任务中腿受伤才被迫退役。不过兵就是兵,再厉害的兵退役后也什么都不是,他拿着部队给的十几万补贴来到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混日子。
说起来两人认识完全是巧合,那时张春大二,一天晚上打工回来路上遇到一只野鬼跟着他不放,他荒不择路走到了ktv外面,袁三碰巧在门口抽烟。他皮肤较黑,额头上有道不大不小的疤,一米九几的个子全是肌肉,浑身都透着一股煞气,这煞气就像一种气场,不分人和鬼,自觉敌不过都会自然地退避三舍。不过袁三倒不是光靠吓的,他是实打实的懂一些三教九流的东西,这几年帮了张春不少忙。
“你是不是又撞上什么东西了?”袁三见张春目光游移接着问道。
“没有,我是想找你帮我查一个人!”张春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他前几天打印好的资料。
袁三接过去看了两眼问:“宋卓扬,是不是那个什么医生?你想查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张春有些茫然,他确实不知道要查什么,宋卓扬留给他的迷题太多,而他知道的又太少。于是说:“我也不清楚,反正关于他能查到的事无巨细。”
“行吧,给我几天时间。”袁三爽快地回答,抬手拍了下张春的肩膀,“你的气色不太好?”
张春明白袁三指的不是身体的情况,但他假装没听懂,满不在意地回答,“可能没睡好,不要紧。”
袁三也不再说什么起身站到方锦身后指挥他出牌,而张春靠着沙发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又是那戏台,又是那唱戏的女人,只是这回台下前前后后都坐满了人,个个喝彩连连,神采飞扬。张春看得目不转睛,台上的人流连转目,罗袜生尘全都分毫不差的纳入他眼中,但他依旧听不见任何声音,仿佛失聪一般。
过了许久,一场唱罢,画面随即转到后台,张春的视线掠过女人的背影落在卸妆镜上。女人透着一股温婉清秀,对上张春的视线莞尔一笑,而张春的角度看不到镜子里自己的脸。
一切都真实得不像是做梦,可张春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他拼命想睁开双眼,甚至能听到麻将碰撞的声音。不过他的身体就像不属于他一样,完全不听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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