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专业是外科,不是考古。”宋卓扬表现得像他所做的事都是另一个人做的,让张春对他的怀疑又变得矛盾起来。
这回石台上面的字张春大部分都认识,加上壁画不用宋卓扬翻译他也能看懂,大意是说那些人挖出‘龙脉’之后就出事了,一夜之间干涸的水库被填满,水势仍向周围漫延,分流的黄河也再次决堤,等到天亮之后这一段流域成了汪洋大海,受灾人数达到三十余万人。
然而,更古怪的是这洪水又在一夜之间退去,而等洪水退去之后被淹的村子城镇没有余下一具尸体,确实如余岱延所说三十万尸骸一夜失踪。
之后官府请来了一位张姓术士,他说是因为挖金矿的人放出了被古人镇压在这里的凶兽,才导致黄河再次泛滥,唯有重新封印才能平息。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八卦阵就是这位张姓的术士建造的,但是结果却不如他所想。用这位术士的话说,他的法力不足以镇住这只凶兽,沿岸的居民仍被洪涝所害。
后来出现了一个老头,原文是这样形容的老头的,‘老者面有三寸黑痕,目凶,体弱。’张春看到这段不由自主想起黑鬼,但仔细一想总不至于有人能活五百多年,可再一想,人活不了这么久,鬼却可以。他不禁背后一寒,继续看下去。
这个老头告诉张姓术士,洪水泛滥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放出了凶兽,而是河水断流截断了这里地下的一条阴河龙脉。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断流的河水回流,但是断流期间地下的阴气已经将整个山脉变成了极阴之地,如果想永保平安必须想办法克制这里的阴气。克制阴气的办法唯有找一个极阳之地与之阴阳相克相调,老头找的极阳之地就是张家镇。
那时的张家镇还只是一块无人之地,这位张姓术士带人在那里按老头的嘱咐建造了另一个八卦阵。但一开始老头并没有告诉术士启动两阵之间的阴阳调合需要一个‘引’,不过这个引不是一样东西,而是一个人,一个死去的活人。
张姓术士的长子来年即将三十,体弱多病,生辰八字极为合适做这个‘引’。张姓术士为了沿岸的百姓说服其子做这个‘引’,但最后一刻,术士还是不忍,偷偷改了关于‘引’的设定。他将张家后世长子嫡孙作为‘引’的延续,以岁数三十为限,接替上一位做为‘引’的张氏子孙,不至于让他的长子永远被困其中。
从那时起,张家族人将‘引’称作守墓人。
而这位张姓术士的长子,也就是第一个守墓人的名字叫作张尧年。
看到这里张春不由愣住,他终于解开了张家诅咒之谜,一瞬间他的脑中出现了许多人,他们全都陷在这个诅咒里挣扎。为了让儿子轮回不惜赔上张家的世世代代的先祖;为了终结诅咒换亲弟的命,以亲侄子永不超生为代价的张儒文。
而这一瞬间张春还作了一个决定,张家先祖能做到的,他也可以。
“其实这还是很好理解的,就像你不忍心看你的张尧年永远守在这里不得超生,他也不愿让他的儿子在这里永不超生。都是家张子孙,一个人分担几十年也不算过分。”宋卓扬停在张春面前,看了一眼石台上的文字。
张春也不惊讶宋卓扬能看出他在想什么,他缓缓抬起头对上宋卓扬的视线,过了许久之后才开口。
“你到底是谁?”
“一个赎罪的人。”
张春静静地望着宋卓扬,对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头顶一片漆黑的虚空,目光悠远地说:“死亡本该是人生的尽头也是解脱,但是却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结局,有的人生生世世都陷在轮回里,为曾经犯下的错赎罪,而有的人被遗留在生与死之间,永无解脱之日。”
对莫名文艺起来的宋卓扬张春显得很无语,但又不能否认宋卓扬的话刺痛了他,像是断头鬼,像是冯宣程,像是周婷,也许还有几年后的他。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张春认真地对着宋卓扬说,“你为什么要帮我?”
宋卓扬轻笑一声,“你终于承认我是在帮你了?”
张春直视着宋卓扬淡然地开口:“最开始在我住的地方的地下车库设阵的是你,为的是将夏树引出来。不过孙国胜的事你不想暴露给我吧?方锦被卷进去应该是个意外。而后的事,张儒文一步步将我引进张家的诅咒迷团里,目的是为了让我能接替夏树,而你一步步引我揭开夏树的过去是为让我接受张儒文的提议。”
“前面的你说对了,不过我的目的并不是想你步张尧年的后尘。”宋卓扬深深地看着张春,“我说了我是一个赎罪的人,所以我只是想实现张尧年说不出口的愿望。”
“他的愿望是什么?”张春心中一震,他从来都没有问过夏树这个问题。
“等你见到他的时候自己问他吧!”宋卓扬并不回答,只是笑得更深。
张春狠狠皱起眉头,宋卓扬继续说:“你应该知道张家的诅咒已经转到了你的身上,并且早在你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而张尧年为了改回你的命格,为你换过一次命,但是并没有将诅咒从你身上剔除,也就是说你最多还能活三年。”
“不对,那春江哥他?”张春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诅咒既然还在他身上,为什么张春江还会死?
宋卓扬不自觉眉头一跳,“先别提他,他跟诅咒没半点关系,是他自己太鲁莽。”张春觉得他似乎提到张春江就特别头疼。
“那也就是说三年后我就能接替夏树,他就能得到解脱?”张春淡然地继续问道。
“你觉得这是他想要的结局吗?”宋卓扬反问道。
其实不用说张春也明白,夏树这二十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长命百岁儿孙满堂。但就像夏树想让他好好活下去一样,他又怎么能做到眼睁睁看夏树在这黑暗的地下守到魂飞魄散。
“宋医生,我不信命,从来不信,小时候我妈总跟我说我命不好,其实不幸都只是因为发生的事我刚好处于不利的位置而已,我只要改变我的位置,这些不幸只是造就我过程而已。”
张春说得大义凛然,宋卓扬惊讶地看着他问:“你想做什么?”
“皈依我佛。”张春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一句。
宋卓扬矢口一笑说:“也许有一天你会后悔。”
“那也是几百年后的事,现在想也没用!”
“把你身上的两人块玉拿出来。”宋卓扬盯着张春看了一眼,突然话锋一转。
张春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怀疑地抬眼对上宋卓扬的视线。
“不会是一直埋在肉里吧?张尧年真干得出来!”宋卓扬的表情并不如他所说的惊讶。
“这两人块玉有什么作用?”张春警觉地问,黑鬼以前也跟他要过。
“开门的钥匙。”宋卓扬说着手中变出一把手术刀,直接扒开张春的衣服,胸前一个细小的十字形疤露出来,“别乱动,要是不小心割到心脏你就完了。”宋卓扬提醒道。
张春往后退开一步,他倒不是觉得宋卓扬会趁机干掉他,只是他不敢不打麻药让人拿手术刀在他胸前划两刀。不过宋卓扬并没领会到他的意思,对他说道:“你手里不是有枪吗?”言下之意是如果感觉到危险可以开枪。
张春干脆地一咬牙,还是忍不住问:“会不会很疼?”
宋卓扬抬眼一笑回道:“你是活人肯定疼,不然要麻醉干什么?若是哪天你死了就感觉不到了,不如趁现在有机会多享受一下痛的滋味。”
就在宋卓扬说话的时间张春的胸口已经被划开,玉璧已经落在宋卓扬手里,而张春的胸口只有一个极小的伤口。
然后痛感才传到他的神经,他不禁嚎了一声,宋卓扬已经处理好他的伤口。
“给你。”
张春接过宋卓扬递给他的玉,发现色泽变得有些发红,心想这该不会是被他的血染红的吧。
“把另一块给我。”宋卓扬接着说。张春犹豫一下还是递给了他,然后听他继续说:“那边的太极鱼眼,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嵌进去。”
张春点头,走到太极阳鱼的鱼眼处发现果真有一个刚好能契合玉璧的凹陷,他盯着凹陷突然说道:“宋医生,我也有个愿望你能不能帮我实现?”
“什么愿望?”
“三年之后把这里的出口封好,别让我有机会逃出去。”
隔了半晌,宋卓扬才回道:“我答应你。”
然后宋卓扬数完三声,张春把玉璧嵌进太极的鱼眼里,宋卓扬继续喊道:“左转三下。”
张春如言转了三下,然后耳中传来咔的一声。
“花儿。”
听到突如其来的声音张春猛然一惊,他慌忙回头,看到刘宏程站在八卦阵最外层的石台上。
作者有话要说:
☆、生死劫三
看到刘宏程的一刹那,张春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刘宏程走到他面前,轻声问他:“你怎么了?”
“夏树?”张春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嗯,你有没有受伤?”
刘宏程微扬唇角浅笑,并不是张春熟悉的模样,但他确定是夏树无疑。结果被这一问他瞬间感觉浑身都疼起来,“之前湖底掉下来的时候磕到腰了。”
“没事就好。”夏树安慰地拍了拍张春的脸颊,他的表情配上刘宏程青涩的模样显得有些搞笑。宋卓扬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
张春转眼瞪了瞪破坏气氛的宋卓扬,然后又回过头对夏树说:“你是什么时候附在刘宏程身上的?”
“你们来之前,刘宏程从小有重病,三天前已经阳寿尽了。”夏树若无其事地回答。
张春不禁狠狠瞪着眼,既然从一开始刘宏程就是夏树,那在电话里夏树还装模作样的问他去了哪里,他还傻兮兮地以为自己被过去了。
“你真能装!”
夏树客气地点头,“在你认出来之前,只有刘贤闻有所怀疑,但他不愿承认刘宏程已经死了,所以选择自欺欺人。”
张春心说我不是在夸你!愤愤地把夏树的手从肩膀上拽下来。
“喂!你们注意点影响,还有人在。”
宋卓扬打断两人秀恩爱,夏树越过张春走到他面前,冷声地对他说:“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从今以后离张春远点,他想知道的事我会告诉他,不用你转述。”
“事到如今才这么说,算不算过河拆桥?”宋卓扬斜视夏树,阴仄地笑起来。夏树权当没听见他的话直接转身。
这时,地面陡然颤动起来,夏树的出现让张春一时忘了太极图的时,此时太极从阴阳线的交接线开始裂开,缝隙里透出一道金光。他觉得这画面有些熟悉,夏树已经拉着他往后退开。
岩壁上的某处倏地响起一声爆炸声,碎石从岩壁上唰唰地掉落下来,宋卓扬提醒道:“有人来了。”
三人一齐扬头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只见一道亮光晃得他们看不清来人是谁,接着袁三的声音传来。
“张春!刘老弟!”
袁三从他刚炸出的洞口探出身来,朝下面挥手大喊道:“刘老弟,你没事吧?走着就发现你不见了,我还担心你遇到了什么。”
张春见袁三直接从三米多高的洞口直接跳下来,他想了想还是向袁三解释道:“袁哥,刘宏程其实是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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