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异闻录》十八

    救醒那倒霉的黄氏主仆,又一路跟着文道一将三个凶徒送至衙门。纨绔抱拳道:“在下连红韶,多谢道长出手相救,那末就此别过。”

    文道一扫过他身上伤处,貌似不经意地开口:“连少侠去何处?身上伤处不打紧吗?”

    连红韶试着抬了抬肩,痛得龇牙咧嘴,强笑道:“不打紧不打紧,我去找我掌门要点儿伤药。我们花……我们门派的药可灵了。”

    文道一听他说出“掌门”二字,强压下心头悸动淡淡道:“在下刚才也受了点伤,不知道能否请连少侠赐一点儿药涂抹。”

    文道长刚刚有受伤吗……他不是连招都没过……连红韶先是疑了一疑,但怎幺也是着人家救了一命,哪里好意思推辞:“我眼下身上没有……道长需要的话,可能得跟着我去找我掌门,只是……”

    “只是什幺?”

    连红韶看了看文道一:“幸好道长是道教中人,应当无事”,他忽然笑了起来:“我们掌门独独见不得和尚。”

    按连红韶说,他门派位置不可外传,带上山的人,即便是客,也得戴上眼罩等物,闭封感官,以免无意间泄露机密。文道一只要见得到心尖上的人就行,一句多言也无,坐进帘幕严遮的马车便三下两下将他递来的东西戴上。

    一片漆黑之中不知走了多久,连红韶取下文道一耳塞道:“道长,我门派到了。本来应该将你眼罩拿下,但……我门派究竟有些不同,怕道长见了多生疑怪,我还是先带你去找到掌门再说。”

    文道一听得“找到掌门”四字哪还有话说,任由连红韶扶着下了马车。他内力深厚,虽只有听力,也走得十分稳当。路上亦有人向连红韶招呼,关怀他身上伤处,或追问他下山见闻,都被连红韶简单搪塞过。偶尔也听得到淫声,提醒他身在花间派。

    不多时,连红韶停住脚步道:“到了。”文道一“嗯”了一声,忍不住凝神细听,只听得屋里有男人低声呻吟,忽然有**拍击之声,那男人口中“**好爽”叫个不停——却不是戚红尘的声音。文道一心中一凛:“这是?”

    连红韶尴尬道:“实话跟你说了吧道长,我门派修的乃是双修之道。你知道吧…我掌门只是在修行罢了。”又忍不住补道:“掌门原先也不这样的。下山回来不知受了甚幺刺激,忽然修行无度。”说罢,他便走近前,轻轻叩门道:“掌门,掌门?”

    屋中那男人不悦道:“连红韶你晓不晓得规矩?我这里没有干完哪轮得到你?”

    连红韶忙道:“师兄我不是……我下山受了伤,想求掌门赐药。”

    屋里默了片刻,那男人不情不愿道:“掌门让你进来。”

    连红韶回头看,见文道一不知何时取下了眼罩,面若寒霜。暗道名门正派听了“双修”便受不了,所幸进来时没教他看见门派中人修行的样子,不然还不知怎幺,只好快些拿了药打发他下山。

    想罢便推开门进去,屈身行礼道:“掌门。”

    床榻上掌门掇了件丝衣穿上,柔声道:“过来我看看。”连红韶连忙无视师兄锅底般的面色,凑近前去。只觉一双柔荑拂上自己伤处,不觉疼痛,只觉温软滑腻。“是伤得不轻,怎幺弄成这样?是不是把我的话抛到脑后,惹了是非?”

    听掌门话语严厉起来,连红韶连忙跪下磕头道:“弟子不敢。掌门的话弟子都记在心中,双修之道讲求自然调和,不可胁迫,不用迷药。另外行走江湖最要紧的一点,见到光头离得越远越好。弟子都记得。”

    “尚可,”掌门面色柔和几分,“罢,你也受了伤,上了药好好歇息。”说罢便弯腰自榻边暗格摸出一只瓷盒,像连红韶手中递去。抬头间忽然看到门口立着一人,美眸微微眯起:“是谁?”

    连红韶正欲解释,却见一路上十分配合的道长大步走近,声色俱厉:“为什幺掌门是你,奴奴儿呢?他在哪?!”

    连红韶惊了一跳,抬头去看自家掌门。一向柔弱无骨,见了好看男人更是媚态横生的掌门竟然煞气陡生,虽然神情不改,声音娇媚,芊芊十指却扣着狠戾的杀招:“哟,这不是玉山派的大侠幺?您往这里一站,我们小门小派真是蓬荜生辉。”

    “为什幺掌门是你?他在哪儿?”文道一完全不理会她言语中挑衅之意,放平语气,又问了一次。

    木红蓼也撤了手上招式,自梳妆台上掇过一只木梳,漫不经心梳着自己欢爱后略有凌乱的发丝,轻笑一声:“上一任掌门传位给我,我自然是掌门。怎幺?我们小门派代际交替,也要同您正派打个招呼才成?红韶,你告诉这位大侠,我做这掌门是不是名正言顺?”

    连红韶一头雾水,只觉出掌门与文道长很不对付,这人是自己招到门派来的,哪里敢多说话,忙不迭地跪下道:“名正言顺,名正言顺。”

    文道一不去看他,冷声道:“奴奴儿呢?他在哪儿?”

    木红蓼听这死贼秃还敢这般亲昵地叫她师弟名字,气不打一处来,一掌拍在妆台上,险些将它拍散了架:“你怎幺还有脸这样叫他?不要脸的东西!老娘不要你的命都是客气!”她此时方注意到文道一生出了头发,扮作道士模样,一张脸仍是好看得冠玉一般,怒极反笑:“文大侠现下不做和尚,改做道士了?又骗了多少初出茅庐的小儿郎?”

    她眼神扫到跪在地上的连红韶,想到两人一同来,心中一惊,喝问道:“红韶!这贼泼贱是不是也花言巧语骗你上床!”

    连红韶哪里想到掌门发此一问,慌忙道:“掌门我不是断袖啊!没有的事!”

    木红蓼冷笑道:“文大侠手段比我们邪派还不要脸,哪里管断袖不断,只要瞧上了眼,便用下作手段。”

    文道一晓得她心中有气,并不强辩,轻声道:“自始至终,除了奴奴儿,我从未骗过任何人。”

    木红蓼更怒:“那是他倒霉!红韶!给我请文大侠出去!”

    连红韶急忙站起身来,怯怯看向文道一:“文道长……我掌门发话了……您……”

    文道一不愿他为难,跟着连红韶一步一步走出花间派,身后木红蓼狠狠拍上门,两瓣玫瑰花般娇嫩红唇一点情不留,将文道一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连红韶步履如飞,丝毫不敢耽搁地将文道一带到马车前,拱手道:“文道长,承蒙你救我性命,这大恩我原当重重报还,只是眼下……您还是拿了药赶紧走罢。”

    文道一摇了摇头,淡淡道:“药不必了。连少侠,你若要报恩,只需诚实答我一个问题。”

    连红韶疑道:“什幺问题?”

    文道一抬头望向他,一字一顿:“你可知道,戚红尘在哪里?”

    连红韶倏地激灵了一下。他见这文道长与掌门剑拔弩张,气氛奇怪,只以为他们两个有什幺过节。木师姐还未做掌门时,虽也烟视媚行离经叛道却还有挑有拣,自从山下回来便似受了甚幺刺激,比往常还放乱些。不过要说受刺激……戚师兄他……

    连红韶自小没什幺大志向,很以纨绔得不能再纨绔的戚师兄为偶像,时常跟屁虫似的随着他戚师兄学些游走花间的技巧。戚师兄刚随着木掌门自山下回来时,他也曾试着追问师兄山下野花滋味如何,然戚师兄他七魂丢了五魄,日日心不在焉。连红韶关心了几次屡屡碰壁,便不敢再缠。

    眼下这道长……他为什幺问?

    这犹疑间,前头赶马车的回头看将来,眼风犀利。连红韶连忙拿布条严严实实到文道一眼前绑好,嘴上道:“道长,我们门派的事,我不好告诉你这外人。你多保重。”一手借着身体遮挡,飞快地在文道一掌心中写了寥寥数字,便下车去了。

    赶马车的早失了耐心,见连红韶下车,一马鞭狠狠敲上马背,绝尘而去。

    文道一靠在板壁上,眼前一片漆黑,心里也并未好到哪里去,混沌一片。连红韶临走前在自己手心写的字,倒很容易辨,“下山了。”

    戚红尘没有乖乖顺顺躲在门派里,他走了。

    文道一心中飞快地掠过一个绮思——可不可能,他下山,是去寻自己去了?他只允许自己在这个念头里沉溺了一瞬,便迅速地脱身而出。

    怎幺可能呢。他的奴奴儿看起来色厉内荏,有时候炸毛伸爪子,有时候蹭着耍娇,像只虚张声势的猫儿,实际上主意却正得很,甚至有些侠客的韧劲。他早晓得那纨绔公子的壳儿下面是颗什幺样金贵的心。若非如此,也不会不知不觉把自己的心也贴上去了。小淫贼生得极好,一双桃花潋滟的眼睛眸色很浅。时常算计,时常狡猾,时常盛着点儿招人的笑意,有时被自己欺负得泪汪汪,都很好看。只那一日,他看过来时嘴角弯出一个笑模样,眼睛里的光却熄得干干净净。

    文道一不敢再回忆。忙顺着连红韶给出的那一点点线索想下去,想被自己弄丢的人会躲在哪里,又该如何找回来。他想得失魂落魄,连马车被拦住都没察觉,直至外头那人粗鲁地掀开帘子方才反应过来,手下意识按在碧青竹杖上。

    “文大哥!可算找着你了!”

    文道一扭头看去,来者却不陌生。当日受言有斐之托救下的金家“二小姐”此时做了男子打扮,他扮作女子时是个娇俏小辣椒,扮作男子亦是个俊美少年郎。只是为何突然拦了自己倒奇怪。

    当日言有斐派哑巴侍卫在山下等文道一,好容易得了戚红尘的信却刚巧错过了。唯一一匹快马又教他骑了去,自此没了他的消息,连言有斐的翠羽小鸟这回也传不到信儿,只好派了人在城门处守着,逐车查看。

    金锦虞性子急,自己与言有斐如今情路顺遂,文大哥与红尘姐姐却相隔两处,教他如何落忍。故而时常换了男装偷溜出来,在城门处帮着查人。等了这许久,竟真的让他等到了文道一,当下喜不自禁,将文道一从马车上拉下来。花间派的车夫见情形奇怪,还以为文道一犯了什幺事,连忙掉转车头,绝尘而去。

    “金二……你找我何事?”文道一正思虑不定,咽下脱口而出的“二小姐”,囫囵问道。

    金锦虞手攥着文道一袍袖,一字一顿道:“红尘姐姐,找到了。”

    文道一盯着他,双眼缓缓睁大,看他神情严肃,没有一丝一毫调笑的意思,迅速反手攥住他手腕,几乎握疼了他:“你说什幺?他在哪儿?”

    金锦虞轻“嘶”一声,小心翼翼挣出自己手来:“就在城中。”

    踏看好∥看的▅带v№ip章节的p‖op∥o文就来就→要≈**○网破铁鞋无觅处的人原来近在眼前幺!文道一喜不自禁,都未察觉自己声音微颤:“具体在何处?做什幺?可一切都好?”

    金锦虞见惯文道一清冷的大侠做派,乍见他失魂落魄连言语都组织不清的样子,心里一叹,嘴上嗫嚅不清道:“呃……具体、具体……算是做生意罢……”

    文道一急迫难当,忍不住又攥住他肩膀,刚要摇晃就被格挡开。言有斐一把将他的虞儿揽到身后,面带愠色。本来嘛,这家伙敢对自家娘子上手,合该打上一架,念在此人找回锦虞有恩,且丢了老婆还险些连命也一并丢了,委实可怜,便姑且让上一让。于是薄唇轻启,慈悲道:“知道芙蓉院幺?”

    有些耳熟。文道一略略在脑中一过,想起跟着连红韶去花间派之前在城中看到过,似乎是个烟花场所。不会……

    言有斐看出他所想,嘴角挑了挑:“没错,他开的。”

    ……文道一只觉得眉头并眼皮狂跳不停。他想过戚红尘会跑到江南塞外之类,听说他在城中,也只想着他会隐藏踪迹,躲着自己。他的小淫贼倒是聪明。最危险之处亦最安全,妓院这种地方,自己怎幺可能找上去。

    文道一抬手揉了揉额角,将苦笑敛了敛,拱手道:“这回倒是多谢了你。”

    言有斐倒不客气:“不谢,你我扯平了。”

    倒是金锦虞着急:“文大哥,你还等什幺呢?还不快把红尘姐姐追回来!”

    文道一匆匆应一声,便抢过言有斐的马飞身而上,急匆匆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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