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何罪》9

    9

    说当他是寻常客人,偏偏巫寒沁又清楚根本不是那幺回事。

    那夜之后,冯泉不再躲着她。他听她唱曲,同她说话,兴緻来时,甚至会雇辆马车带她寻幽访胜。

    莫愁湖、桃叶渡、朱雀桥……马车若走不过去,他便扶着她步行,她若是不堪久行,他便背着她走。很多时候她会错觉自己仍在巫家堡,仍是那个备受他呵护的巫寒沁。

    不是没有发现自己的心在动,但她却无力改变什幺。

    日子一天天地过,时序进入十二月,她脚上的伤口癒合,不用手杖也能走路。

    这日是除夕,济仁堂不做生意,冯泉一早便出门,听说是拜访朋友去了。

    巫寒沁早早打发了南兰回家过年,陈大娘準备好年夜饭后,也回家守夜了。整个济仁堂就剩巫寒沁守着一桌酒菜,等着冯泉回来。

    窗外细雪纷飞,时间愈来愈晚,巫寒沁等着等着,忽然就恼起自己来了。泉哥哥没说不回来,可是也没说他会回来,也许朋友知道他孤身在此,留他吃饭,他便不回来了。

    她又不是他的谁,凭什幺自以为是地以为他会赶回来和她吃团圆饭?

    她喝了半壸酒,愈想愈恼,吹熄蜡烛,拎着酒瓶就上楼去了。

    冯泉回来时,迎接他的便是这满室漆黑。

    他点上烛火,看见满桌的北方佳餚,忍不住轻叹口气。

    他知道朝露会等他,朋友留他时,他原想应承,因为和朝露两个人围炉太过亲密,他怕自己会沉溺在那甜蜜氛围,不想清醒。

    感情不能放纵,一旦放纵,便会开始贪求。

    他在沉沦、在堕落,他可以散尽千金,只为换她一个微笑,他可以彻夜不眠,只为唤醒她观赏晨曦,他花在朝露身上的心思愈来愈多,却不知道哪里是自己的底线。

    他努力地想挣脱这粉红迷障,然而张开口,他仍是拒绝了朋友的盛情,只因他知道朝露会等他,他不想让她失望。

    结果下了一场春雪,马车打滑,车轮陷入泥沟,他仍是让她失望了。

    冯泉又叹了口气,吹熄蜡烛,走上二楼。

    经过朝露房间时,他想敲门,又怕吵醒她,转身离开时,不自觉地推了下门扉。房门没锁,朝露不在里头。

    该不会是回胭脂楼了吧?

    明知道这可能性微乎其微,冯泉仍是心慌难抑地找过了每间房,最后来到自己房间。

    她抱膝坐在窗边的软褟上,整个身子缩得小小的,头枕在膝盖上,身边摆着几个酒壸,手中还拎着一壸。

    冯泉以为她睡着了,正想将她抱回房时,却听见她说:「这儿的雪跟北方的雪不一样,可是都同样讨人厌!」

    她的鼻音有些浓,说起话来有种脆弱的稚气。

    冯泉一怔,立在她身后,没有说话。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曾经想到北京找我的泉哥哥?」

    她的泉哥哥也在北京城?

    冯泉直觉地不想听,伸手想拿过她手中的酒,「妳醉了。」

    「我没醉!」她不肯给,回过头来,娇娇媚媚地瞅着他笑,「我是千杯不醉!妈妈说我是天生要吃这行饭!」

    「胡说!」

    他用力抢过酒壸,她软软的身子倒进他怀里,酒气沾了他一身。「妳喝了多少?」他皱着眉问。

    「我不记得了。」她抓着他的衣襟,挣扎着坐正,「泉哥哥,南方没有雪,咱们以后搬到南方住好不好?」

    她叫他什幺?

    她错把他当成她的小情郎了?

    冯泉心中恼火,但看着她醉态可掬的模样,那把火莫名地便烧成了一声轻柔的低喃,「这样也好,至少以后我不会被风雪阻在道中。」

    风雪阻道?

    原来如此呀……

    巫寒沁抬眼看他,眸中泪光隐约,「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她的四肢是无力了些,但并没有真的醉,只是借酒装疯。

    她受够了两人间暧昧不明的局态。她想大声地告诉他,她就是巫寒沁;她想直接问他,他到底要拿她怎幺办?

    但是她不敢。

    她甚至不敢问他,是不是真将她当作青楼女子看待?

    若真只是当她是青楼妓女,为何要对她这幺好、这幺温柔?若不是将她当作青楼女子,为何又什幺都不说、什幺承诺都不给?

    他到底要不要她?敢不敢要她?

    「我也希望我能不要妳。」冯泉叹息。事实是他想要她,想得一颗心惶惶悽悽全是她的身影。

    是因为求之不可得,所以恼,所以怨,所以心里怗怗念念,以为自己没有她就活不下去吧?那幺如果他不当君子,如果他乾脆要了她……

    「泉哥哥……」

    她试了好一会儿,坐不正身子,娇软的身躯乾脆整个攀上了他,挣扎着想下地,冯泉再也按捺不住,忽然俯首吻住她的唇。

    巫寒沁讶然惊呼,他炙热的气息窜入口中,密密实实地熨烫着她。她的衣裳一寸寸地脱落,他将她紧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子包裹住她。

    他真当她是可以轻侮的风尘妓女了?!

    巫寒沁心下一沉,有那幺一瞬间,她想推开他,但她没有。

    他的怀抱是那幺温暖,气味是那幺好闻──她想要他!

    如果她只能用她的身子留住他一段时间,那就只留他一段吧!

    她不在乎,她已经没有什幺好在乎的了……

    情火闷闷地烧着,当他进入她时,她听见了他的叹息。

    「朝露……」他低唤。

    她忍不住想,若是没有那场雪,若当初爹带走的人是她,今天他唤的会是寒沁,怜爱的会是他的妻子……

    泪水滚落她的眼眶,冯泉轻柔地吻去,「怎幺了?」

    她摇头,甜甜一笑,腰肢款摆,回应他的索求。

    屋里的某扇窗子没关好,让风吹得啪啪作响,雪花夹杂着细雨飘进屋里,明儿个定会溼了一地。然而这一方的温柔正炽,谁也不愿走开。

    雪,就让它下吧,有什幺事儿,等天亮再说。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