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我的小男人》chapter 7-4 逝去的七年

    chapter 7-4 逝去的七年

    自我有记忆以来,晚饭前餐桌上那般的戏码便不断上演。

    我一直都知道妈向来偏爱釉恩,却不知道为什幺妈对我态度从小到大都像现在。她对釉恩的好,或许是因为长子,又或许是因为伊家向来男丁少。除釉恩外,伊家晚辈中还有两个堂哥,不是出社会就是老早家立业。

    我还没出生前,釉恩是年纪最小的,他也当了八年的老幺,杜嫣虽比釉恩少两岁,却因为「外孙」的缘故被除外。釉恩和其他的表哥表姊们年龄差距大,自然而然从小捧在手心上宠,老一辈更是宠他宠得没话说,宛如当今太子爷,也不自觉纵容他时而调皮、时而骄纵的个性。

    母凭子贵用来形容妈与釉恩,应该不为过。

    妈在十八岁那年嫁给她的现任丈夫,也就是我的父亲。外公在妈年纪很小时便过世,家里的经济大权在她和舅舅尚未成年前都得仰赖外婆,只是外婆的手工艺不足以供养两位孩子上完大学,即便在当时大学已经是相当普遍的事。

    舅舅在高中毕业就没继续升学,早早出了社会便是希望能赚钱供养妈上个好大学,一家三口就属妈最有读书人气息,当时在学校课业也名列前茅,是父母眼中的好孩子,师长眼中的好学生,前途看似一片光彩,却因为意外怀孕,人生就此出现转折。

    过程和细节不是很清楚,妈从没提及过,我也是辗转从胜恩舅舅那儿打听到。妈高三那年时常和她几位朋友光顾爷爷的日本料理店,当时还作为学徒的老爸久而久之就对这小老主顾产生情愫,之后两人开始交往,没过多久也妈也怀了孕。

    爸是个老实肯负责地踏实年轻人,书念得不多,但对心爱的女人说什幺也是会义不容辞负责到底,妈怀孕的事没过多久,伊家长老便备着聘礼协同新郎官到柳家提亲。伊家在当地少说也大有名气,不足富可敌国,但聘礼一字排开,也煞羡了在场众人。

    即使当时民风开放,但对老一辈人而言,先上车后补票一事难免成了小污点,在当伊家长老一见到这位容貌姣好、闭月羞花又是知书达礼的女孩子,过往的成见通通烟消云散。

    过没多久,釉恩诞生了。老爸是伊家最小的儿子,在众多兄长都排斥自家事业时,自高奋勇接下百年老店,自然深得爷爷欢心,同一时间又给伊家添了个白白胖胖健康的孙子,自然喜上加喜,不光说是妈,连同娘家人也沾上好气。

    按照胜恩舅舅所说,妈在生完釉恩后理当考大学,伊家也多半支持鼓励,一个大户人家儿媳妇也不太需要整日在家帮忙,再说给伊家生个男丁自然立下汗马功劳,公婆对于升学一事完全举双手赞成。

    「席恩,想唸书儘管和妈说,学费什幺的都不是问题。」奶奶拍胸脯向妈保证。这或许多少是伊家对妈的亏欠吧!曾经未来无限量的女孩子,却因为怀了孕,嫁了人家,瞬间喊卡。

    「妈,好一段时间没唸书,脑子也不怎幺灵光,现在回去恐怕也不如以往,还是在家照顾釉恩好。」奶奶也不是不知道,怎幺会听不出字里行间所带点的小埋怨?但妈更不是白白嫁来伊家,曾听小姑姑说过,光是那时的聘礼,就足以在今日大安区买间高级套房。

    在釉恩八岁那年,我来到这个世界上。

    那年正值一九九五年闰八月,全台瀰漫**将以武力犯台的传言。

    同一时间,外婆也在我出生后的没几过月便因肺腺癌离开人世。

    七岁前的记忆对我而言相对模糊的,因为我在那年曾生了场大病,据老爸转述,高烧连日不退、上吐下泻,昏迷将近整整一星期。当伊家老少上下都好随时可能面临白髮人送黑髮人的遗憾时,老天爷像是瞬间为了我开扇门,祂或许觉得我的生死簿不该只写到七年告终。

    就连医术都发达的年代,却难以用符合科学的角度解释我这从鬼门关前走一遭的处境。或许短暂七年的命不该就此告绝,但死神的镰刀却也并非未从我身上带走一切,因为祂夺走了是我过往七年的记忆。

    在那场大病后,我忘记了过往一切的记忆,本能甚至学习的能力,一个七岁大的孩童,智商却像是个刚出生的婴孩般,这哪能叫人接受?

    「与其给她这样的活着,还不如就死了算了。」

    「妳这是说什幺话!她是我们的女儿!」

    当时还不懂的妈口中的「死」究竟是什幺意思,因此我就一直就这幺的记在脑海里。

    一年的时间在家自修,同时倚靠老爸聘请了多名家教,最后顺利在八岁那年上小学,和同年纪的孩子一起参加就学典礼。

    在开学的第一天我在全班面前问了老师埋藏在心底已久的问题:「老师!死是什幺意思?我妈妈叫我不如去死了算了,这到底是什幺意思呀?」

    其实我老早就知道死亡的含义,就是要人离开这世界。但我不肯相信母亲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记得一清二楚,却始终没胆向爸妈询问。

    全班同学瞬间哄堂大笑,各个对我露出俾倪的眼神,好像发言的这位同学不该出现在这,老师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班上同学吵闹,有人开始对我咆哮,甚至丢纸条:「老师!伊釉璃应该去资源班!」「笨到连妳妈妈都不要妳!」

    「你胡说!我妈妈才不会不要我!」眼角却不争气地开始掉泪,不知道到底是因为男孩有意无意说中了我的内心话,还是不甘心祕密就此被揭露,我对着身旁的小男孩大吼。

    接着身边有愈来愈多同学对我说着类似的话。

    踏入小学的第一天,我就遭到班上同学的款待。当天放学我哭着回家对妈说一整天下来被人欺负嘲讽的事,从头到尾妈没说半句话,只在厨房里忙着做饭,彷彿对我所说的一切装聋作哑般的不当一回事。

    当时唸高一的釉恩正巧放学回家,手也没洗就踏入厨房,「哇!好香!」

    「刚下课呀,我的宝贝儿子!来——嚐一口妈为你做的鸡汤,现在正在发育,营养一定得均衡,妈今天还去中药店给你抓了好几帖长高药……」

    印象中母亲应该是什幺模样?我从来没有深切体会过。仅能透过釉恩身上看着、想着,进而做些揣测。

    「妈妈,我也想要吃……」我拉着妈的围裙,不及妈腰际的身高,正抬头望着妈餵釉恩喝鸡汤的模样,我一开口,前一刻笑容满面的妈表情瞬间铁青。

    「妳滚一边去,在我旁边晃来晃去做什幺?碍手碍脚。」和同年纪而言算是娇小纤瘦的身躯,妈大力一推,我整人跌坐在冰冷的木质地板上。

    或许和我的心寒比起来,这瞬间让人皮毛发颤的导热真是芝麻蒜皮。

    我的眼泪无声一滴滴的落下,强忍着又会遭骂的可能,我憋着气涨红着脸颊,扶着流理台的把手缓慢起身,却败给顺势间的啜鼻声,还是被妈妈和釉恩听到。

    「哭哭啼啼的,就只知道哭,我看了就讨厌!活该妳被同学欺负!」

    从那天起我暗地里发誓,我允许自己再掉泪。

    因为眼泪无法解决问题,反而让自己沦为他人的笑柄。

    或许妈妈以前不是这样,好几次我反覆地对自己说着。或许是因为我表现的不够好,但即便我拿着堆积如山的满分考卷及快要盖过我身高的奖状,换来却依旧是妈冷漠无情的言词。我的存在对她而言……或许根本就有可有无。

    曾经逝去的那七年是既模糊又生疏,偶尔辗转难眠的午夜梦中似梦非梦地盘旋在我脑海里,但最原始关于母亲的记忆,却依旧像眼前般……彷彿从未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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