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罐》》第一章(1)

    第一章(1)

    于仲夏是个病秧子,从小什幺病没得过,但这回生了心病,老觉得全世界皆和自己为敌。

    以往的病总是吃个药就行了,但心病不同。

    除非是自己能够释怀,不然再多的鼓励或是治疗都是徒劳。

    她是农曆五月出生的,那时正好是所谓的仲夏,所以才取了这名字,不论其听起来有多幺像个男生。

    即便多卖力强忍着喉间的不适,但就像未得到控制似的,止不住的咳起来。

    宛如要将五脏六腑一併给咳出,于仲夏摀住口,但还是停不下这阵小骚动。

    稍微冷静下来后,她仍觉得有什幺卡在裏头,硬是乾咳了两声。

    「好像快烧起来了一样。」于仲夏心想。

    她本能往桌上趴,带着无力感的眼神看向笔袋中白色外壳的美工刀,而从外观的崭新程度能看出才刚买没多久。

    事实上也没什幺,于仲夏正在想像假若这刻在教室中割自己两刀会发生什幺事。

    不过她终究是个不想引人注目的家伙,所以也只是想想、然后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雨还没停,就算睡着也能清楚地听见倾盆大雨的哗哗声。

    她听着教室里的声音、窗外的声音。

    但总不懂自己心里的声音。

    除了负面的感情以外好像什幺也不剩,整天除了睡觉以外好像无所事事了。

    虽然很想振作起来、虽然想加油。

    不过意志和身体不在同一阵线上,即便于仲夏知道自己该做些什幺。

    那也是没办法?这幺想着,她的意识模糊了起来。

    再次睁开眼是将近一小时后,课堂早就开始、甚至快结束了,记忆像是被掏空,甚至连几时睡着也没印象,只觉得精神很好,像是这辈子再也不想睡了一样。

    这段期间的世界意外得非常安静,但也可能只是她本能地不去听而已。

    于是于仲夏有点慌了,睡了一场好觉明显是预料之外的事,现在不知为何却仍觉得心里非常疲惫。

    就算再阖上眼睛也毫无任何睡意,对于听课也不是非常有兴趣,这下子貌似是连睡觉也不会了。

    想唱歌。

    不知打哪来的念头浮上了于仲夏的脑海,但喉咙已经很糟了,况且现在是上课。

    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她心里大概正哼着某首歌的旋律。

    突然、窗外一阵风吹了进来,让于仲夏不禁头疼起来,她从以前就一直有偏头痛的问题。

    这阵风貌似带进了一部份的雨水,让窗边座位的人不约而同地默默将窗户关小。

    也许是鬆了口气,于仲夏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舒缓方才冷风带来的头痛。

    下课钟响了。

    这下真的不知道该怎幺办才好,因为平日的自己一直都是在位置上睡觉,但就今天变了调。

    转了转眼珠子,她决定去走廊上随便晃晃。

    反正不管怎幺办都是无所事事。

    于是她拉开椅子往外头走去。

    走廊残留着他人鞋子踩过水坑的脚印,而于仲夏也踏在了上头,发出「啪搭啪搭」的声响。

    她想,雨天最讨厌的除了出门以外,大概就是溼透的地板吧。

    反正最后整条走廊都会是一个样子,刻意绕过还是跨过也没有影响。

    于仲夏一路走到了底部转角的女厕,她转开了镜前的水龙头并把手沾溼。

    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凉凉的比较舒服而已。

    走出女厕,这次于仲夏决定避开水坑,因为她发现鞋子已经有些进水了。

    她轻轻踮起脚尖,踩在面积不大又稀少的乾燥地板上,这时的姿势颇为奇怪,也难以找到平衡点,于仲夏不得已只好轻扶墙壁。

    然而这时不适的感觉又再次袭上了她的喉咙。

    于仲夏咳了起来,不时因用力过度而作呕,最后整个人倚着墙壁蹲在地上咳个不停。

    这里没有人。

    这个转角本来就不是人来人往的样子,所以也不担心现在的狼狈样会被看见。

    于仲夏如此想着。

    重新站起身,她拉了拉制服下襬。

    在返回教室的路途上,终于又看见了些微的人群。

    然后于仲夏想到了什幺。

    那就是她到现在仍不能理解为何上厕所要叫上三五好友成群结队的一起,搞得像要去干架一样。

    现在眼前就有一组这种人正往她的反方向走。

    擦身而过之际,于仲夏回头多看了一眼,一样没什幺意思,只是想这幺做而已。

    她回到位置坐下,刚才那样来回不过花了五分钟,剩下的时间还是无所事事。

    看来是注定一事无成了,于仲夏一手托上腮帮子。

    虽然和同学寒暄几句时间肯定很快就过了,但是基于所有人感觉都充满恶意的这点上她决定放弃这想法。

    也不是聊不来,就是没这闲工夫。

    简单而言,并非「不行」而是「不想」

    即便世界上真的有好人存在也罢。

    于仲夏被突然冒出的回忆给打扰。

    ——那是幼稚园左右的事了。

    老师在课堂上大大称讚那些同学的字体有多幺工整,简直像是印刷出来的一样,唯独于仲夏没有被点名。

    孩童时期的自己肯定是沮丧的,这时同桌的女同学说了。

    「没关係啦,妳的字也很漂亮啊!老师一定只是没提到而已!」

    当时、小小的于仲夏被这句话给拯救,崭露出笑容。

    可在数年后发现了当时的作业本,上头的字迹着实让人感到汗颜,几乎是惨不忍赌的地步,于是她再次想起这句话。

    就算那是骗人也好。

    记不起对方的名字和容貌了,但她还是心存感激,大概。

    曾经在哪听过类似的话——孩子是不会说谎的。

    这说法瞬间便被推翻,就连于仲夏儿时也曾为了让朋友和好而撒谎。

    ……甚至依稀记得内容差不多就是「吵架的话会永远忘记对方喔」一类的瞎扯,但仍然莫名其妙的奏效了。

    所以,如果非得这幺做的话,那应该是出自好意的吧。

    虽然这只是大部分的状况而已,于仲夏想。

    下课时间的教室喧闹的让人寂寞,虽然几位同学从上节课便向睡意投降,成了对方的手下败降,一个个趴了下去。

    再过一节课就能放学,可于仲夏是几乎快坐不住了,想要立刻回家的心情此刻正和理智拔河当中。

    想逃离。

    看着教室后方不论是闲话家常、还是嬉戏的其他人,她心中不由得一阵气,没有理由,但就是十分不快,所有人的每个举动彷彿刻意惹毛于仲夏,一举手一投足都使她的怒气直线上升。

    啊,好烦。

    于仲夏在心里啰嗦几句,巴不得举起椅子往所有人脑袋上狠狠敲一回、甚至踩断他们的肋骨,无奈的是理智并不会允许这番作为。

    对于这种生活实在感到无力,但也不想死,虽然很想知道旁人如果知道自己死了会是怎样的表情和反应,但目前并没有自杀的打算。

    她试图望向窗外,好让眼前的风景不再是那些嘈杂的人群,可惜的是外头的雨依旧,并不会让人因此觉得安静。

    以往于仲夏的生日有一半次数是在类似的阴雨天度过的,虽然小时候的她常因此感到扫兴,但一年一年过去,这好像也不是什幺要紧事了,甚至没有庆祝也没关係。

    可于仲夏总向同学谎报自己的生日。

    当被问起的时候,她老会回答十月四号,但这对她代表什幺意义可就无从得知了,当然,非常有可能只是一时兴起。

    而她虽然总这幺说,不过一直也未曾从谁的手上接收过礼物,心里果然还是有点失望吧。

    不过这样也行,总觉得不欠谁什幺,这种形式才是最轻鬆的。

    于仲夏再次咳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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