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爱你别狐来》》序曲-崇仙堂的新生(01)

    序曲-崇仙堂的新生（01）

    八月十五，再过一个时辰，望月即将升至天顶。

    崇仙堂内外人声鼎沸，门徒们张罗着待会儿共修要用的仪轨用品。

    正殿的主墙上，悬挂一张纯白泛着银色光芒的兽皮，十分奇特殊胜。

    一般人初看，总以面积大小判定它是西伯利亚白老虎的皮，定睛细看后才发现，这是一张白狐的皮。叫人不得不惊叹，这皮毛主人生前，肯定是狐狸中的参孙，狐族中的『巨人』。

    「仪式快开始，怎幺不见老祖宗？有谁看见他？」大弟子林知秋问道。

    「老祖宗一早就待在忘忧池，望着湖水沈思。用餐时间去请他，他也不来。」一旁新进的小徒弟回答。

    「这怎幺成！」林知秋脸色一沈，「老祖宗年纪多大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今夜的仪轨又将消耗他许多灵力，连饭都不吃，神仙也挺不住。」

    说完，林知秋立刻起身，疾步穿过正殿，来到后花园。

    崇仙堂的后花园栽植着奇花异草，多是治疗用的香草植物，香气沁人。

    林知秋深吸一口气，气沈丹田，以养真元，对于连日準备月祀的操劳，无不小补。

    每年中秋，是崇仙堂最忙碌的日子。

    当满月升至天顶，大家口中的老祖宗，也就是祖师爷巴朗，就会带领月祀仪式

    没有人确切知道巴朗的岁数，徒子徒孙私下都说祖师是『不死人』。

    几年前山下的人瑞屠爷爷要辞世前，因为有修为，知大限已至，特别要孙子带自己上山向巴朗辞别。

    「老祖宗啊，多亏八岁那年遇见您，让您传授日月吐纳法，并依照您的教导一生行善，我才能活到一百零二。明天就是时候了，我特来跟您老辞行，愿师傅万寿无疆，功德圆满。」

    屠爷爷推开众人，执意在地上向巴朗嗑三个响头。

    隔天就传来消息，屠家老爷爷在睡梦中安然离世，面容带着圆满的笑意。

    消息传开，找巴朗拜师的人络绎不绝，崇仙堂门庭若市。

    传言沸沸扬扬的日子，崇仙堂反而异常低调，月祀祭典改至后山荒野。直到大家逐渐淡忘巴朗与屠爷爷的故事，月祀仪式才恢复在正殿举行。

    穿过花园，眼前出现一个山洞。

    林知秋先把双手浸在符水里，蘸了些水把全身净化后，才进入崇仙堂的圣地，忘忧池。

    一个身型苍凉挺拔的男人，矗立在原本平如镜、今日却翻腾不以的忘忧池旁。

    这个男人有着强健高壮的身躯，却覆盖着多皱乾燥的皮肤，彷彿轻轻一碰，他的外层就会粉碎剥落。

    他的眼神如鹰隼，锐利有神彷彿看尽生死幻象。但是他一开口，却又非常突兀。

    「怎幺来了？外头都準备好了？」巴朗一开口，却是二、三十岁青壮年宏亮的嗓音。

    「师弟说您整天没用餐，这样怎幺成？」林知秋口气尽是担心。

    「哈哈！小鬼头，还怕你师傅饿死不成？我告诉你，我不怕死，我只烦恼还有多久才让我死。」

    「师傅」

    「罢了。」巴朗摇摇手阻止林知秋继续说下去，「帮我去催催胡家的老太婆，我中午就叫人去请她来忘忧池，怎幺到现在都还没到？再等下去我都快化成灰了。」

    「师傅您忘了，胡家今晚也是忙，他们除了要月祀，还要办家祭。」

    巴朗撇撇嘴，那神情越发年轻俏皮，「胡家真麻烦，规矩多，禁忌也超多。」

    话刚说完，山洞口传来一声清脆悦耳的女声：

    「哪个老不死的东西在说我们胡家的坏话？」

    「嘿嘿，就是我这个死不了的，专讲你这个死老太婆的坏话。」

    林知秋不敢怠慢，毕恭毕敬向洞口方向打躬作揖，「祖奶奶吉祥！弟子知秋向您请安。」

    被林知秋唤做祖奶奶的，是一位看起来约莫五十岁，保养得宜、风姿绰约的美丽妇人，穿着合身旗袍，踩着高跟鞋，虽是徐娘半老，明媚的风情让崇仙堂的圣地都吹起桃色的风。

    唯一可惜之处，是她的双目失明，原本美丽笑弯的眼眶里空无一物，由一位古典的妙龄女子搀扶入内。

    年轻的女子对林知秋浅浅一笑，林知秋毫无招架力地直傻笑。

    「哼！亏师傅我常常耳提面命，千万别招惹胡家女子，你全忘了！」

    「师傅教训的是，」林知秋尴尬地找藉口开溜，「两位请慢聊，我待会儿再来请师傅主持仪轨。」

    林知秋前脚刚跨出洞口，年轻的美人向胡家奶奶请示，「祖奶奶要是没事，我可以到外面透透气吗？」

    巴朗立刻咳嗽，「春晴小姑娘，你就饶了我的得意门生吧。凡人男子若没有一甲子修为，那能抗拒你们的狐媚神功呢？」

    春晴掩嘴窃笑，模样娇羞可爱。

    「快去吧，人生苦短，行乐要即时。」胡家奶奶示意春晴可以自由离去，春晴立刻追随林知秋的脚步，「春晴秉性善良，不会伤害你徒弟。」

    巴朗挑起眉毛，挽着胡家奶奶的手，就像一对年轻的情侣，「妳也本性不坏，当年还不是把我害惨了。」

    「我不坏，我只是骚而已。」胡家奶奶吻了巴朗的脸，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今天干麻叫我过来？」

    巴朗一改轻鬆的态度，「妲非，忘忧池的水翻腾了。」

    「从什幺时候开始？」胡家奶奶的口气掩不住兴奋。

    「今日子时。」

    林知秋冒冒失失地冲进山洞，撞见老祖宗与祖奶奶亲暱地模样，一时无法反应、该如何面对合体超过一千岁的情侣。

    「师傅……祖奶奶……对不起，外面有状况。」

    「怎幺了？」

    「两位来参加月祀的孕妇，同时在大殿急产了！」

    「这可稀奇，」巴朗拍手叫好，「多活了五百岁，中秋还没遇到这幺精彩的意外。」

    「产妇跟孩子都平安吗？」毕竟是女人，胡家奶奶问。

    「託祖奶奶的福，母子均安。」

    「看来泉水并非无故翻腾，应是感应了什幺。忘忧池的泉水相承自女娲的灵力，不妨带孩子过来洗礼，以女神之力祝福他们健康长寿、此生圆满。中秋的忘忧泉有太阴的加持，灵力更胜平日。」胡家奶奶提议。

    「当然好，这是喜事。女娲娘娘一定会十分乐意。」巴朗心直口快地脱口，「忘川不该只是生命的终点，它也是起点。」

    胡家奶奶拍打巴朗的手背，示意他住嘴。

    春晴跨入山洞，抱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婴，递给胡家奶奶。

    「快告诉我，她长得什幺模样？」

    巴朗逗弄着女婴的下巴，说也奇特，刚出生的小女婴竟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迴荡在山洞里。

    「这声音……」胡奶奶激动得发抖。

    巴朗慈爱地看着爱人怀里的女婴，「妲非，是她！那双琥珀色温柔的瞳仁，我永远都不会认错，加上这笑声……」

    「终于。」胡家奶奶空洞的眼眶，竟然也流下热泪。

    巴朗接过女婴，用手掌掬起忘忧池的水，把圣泉轻轻点在女婴的额、胸、腹。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以灵本愿，反璞归真。」

    顿时忘忧池的水面，泛着金色温暖的波光，就像冬日的朝阳，让每个人无由地想要微笑。

    「好久不见。」巴朗轻轻地啄了小女孩的脸庞，她又咯咯笑。

    「老不死的，我就知道你对她没安好心。」胡奶奶摸到小女婴，抢着抱回，口气竟然像吃醋。

    「欸，只是想想而已，我自始自终都是妳的人，不是吗？」巴朗无奈的回答，勉强让胡奶奶打住话。

    林知秋彆扭地从外面抱进一个不停哭闹，踢踢打打的小男婴。

    春晴赶紧接过男婴，林知秋不小心摸着她的手背，她眼中波光流转，林知秋立刻失了魂，吞嚥了好几次口水，才能把话说完整。

    「他的母亲很担心，男婴身上有一条可怕的胎记。」

    巴朗一听，赶紧从春晴手上抢过男婴，扒开他的包巾。

    男婴身体的正中央，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红胎记笔直地往下延伸，从锁骨凹槽到肚脐。

    看到的人无不倒抽一口气，唯有巴朗，先是楞一愣，开始仰天大笑。

    他一边大笑，小男婴一边嚎啕大哭。

    巴朗笑到两颊都痛了，才勉强停下来；小男婴则哭到脸色发紫。

    「妲非，真的等到了！他的瞳孔湛黑中带一抹靛蓝，不会错。」巴朗还在笑，说话的声音有点喘。

    「终于等到我的索命冤家，可以脱离这该死的不死诅咒。」

    胡家奶奶又流泪了，这不是喜悦的泪水，而是一种百感交集的感叹。

    巴朗小心翼翼地抱着男婴蹲在忘忧泉，重複祝福的步骤。

    「道本无相，万流归一，广修万劫，己证圆融。」

    小男婴在圣泉的浸润下，安静了片刻。

    忘忧泉泛着银色的光芒，周围的气温如同初飘雪的冬季，冰凉却不刺骨，忘忧泉的水逐渐平静下来，恢复以往的宁静。

    「的确是玄王的气息。」胡奶奶感应到不可见的灵力，有感而发。

    巴朗想如法炮製亲吻小男婴，小男婴看见巴朗贴近的脸，立刻踹了他一脚，用力地哭喊起来。

    胡家奶奶叹一口气，「有些缘分是勉强不来的。」

    小男婴那一脚完全不影响巴朗愉悦的心情，「他有理由踹我千拳万脚，我永远也不会恨他。」

    巴朗故意用鬍渣磨蹭小男婴的脸颊，害得小男婴的嗓子都哭哑了。

    「臭小子，都是你害我成为活死人。你给我快点长大，我要加倍奉还！」

    胡家奶奶猛摇头。

    虽然她的眼睛看不见，但过去的荒谬离奇，恐怕要随这对婴儿的成长再重演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