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爱你别狐来》》第二章。忘川的封印(09)

    第二章。忘川的封印（09）

    『入深山修身养性，出古洞永保平安。』

    康慧欣整天呆坐在狐仙洞的入口，把这对联看了不下两千三百五十六次。

    那个叫凛玄的狐王，告诉她现在身处大明朝，而且还在鸡不生蛋、鸟不拉屎、半只乌龟也没有的崑仑山。

    神啊，这是哪门子的处罚？

    乾脆让我死一死投胎，回到原来的时空还比较快。

    康慧欣沮丧得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凛玄远远地瞅睇着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孩。

    她的身影故作坚强，眼神却无法掩饰自己的失望与无助。

    当凛玄把她从崑仑池的水中顺手捞起，仅仅是避免不明尸身污染圣泉。

    气若游丝的她勉强睁开了眼，对他轻轻唤了声，「乐凡……」

    旋即昏死过去。

    那惊鸿一瞥，橘琥珀色的眸子镇摄了凛玄的心，以为月魄的魂顺着忘川的流，回来了。

    六百年。

    凛玄亲手将月魄的尸身沈入崑仑池的水中，已经过了六百年。

    女娲娘娘对月魄的最后荣宠，用圣泉承载她前往未知的来生，是精怪们前所未有的恩惠。

    月魄离世后，他依旧是狐族的王、还是热衷修仙，生活似乎没什幺改变。

    每年月魄的祭日，凛玄总穿上月魄为他缝製的长袍，站在崑仑池畔，望着池底一整天。

    宝蓝的眼眸，看不出喜怒哀乐的变化。

    在那深不可测的池底，他亲手葬下爱妻，也把自己最后的温柔，一起沈入漆黑的领域。

    南风轻抚池畔，虽是初夏，高海拔的崑仑山依然冷冽，不畏寒冷的野花开得奼紫嫣红，就像凛玄袍子上、月魄的华丽刺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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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见月魄，在初夏的崑仑大草原。

    凛玄刚当上狐王，巡视领土，他老远就注意到这个不速之客，忘情地摘着初夏的彩菊，插在髮鬓做可笑的装饰。

    他施了隐身的法术，在暗处观察着她的一颦一笑。

    毫不知情的月魄，撩高裙摆、偷偷地把鞋袜脱去，将洁白的双足浸泡在碧蓝的崑仑池，像两只追逐嬉戏的银鱼，脸庞透着淘气满足的笑靥。

    应该立刻制止她失礼的行为，凛玄看着她，却完全傻住了。

    澎鬆的鬓髮，把她的瓜子脸衬托得格外柔美；虽没有华服首饰，眼角的笑意让崑仑池畔扬起了温暖的波动。

    月魄跟凛玄族里的母狐不同，虽然已经修成人形，素净的脸不染胭脂，一点狐媚的气息也没有。

    空灵的崑仑池衬着她的朴素，剎那间成为凛玄心里的一片绮丽，闪耀得他不敢正视。

    回过神，他决定亲自试探她的底细。

    风驰电掣的移动，快触及她的肩膀时，凛玄化成了人形。

    月魄转身，两个狐仙相遇，没有任何矫饰，她回眸一笑。

    凛玄黑髮黑袍，白晰而俊俏的脸庞，透着孤傲的眸，与她温柔的眼对个正着。

    「你很惬意嘛！拿女娲娘娘的圣泉濯足，好大的面子。」

    「啊？我不知道这就是女娲娘娘的圣泉，我马上起身。」

    月魄起身，凛玄才发现她雪白的小腿肚有四道很深的伤口。

    他拉住亟欲离开的月魄，「新的伤？怎幺回事？」

    「前几天在山下遇见虎仙，他的道行高深，我不是对手。」月魄不习惯裸露身体、虽然只是双足，依然不合礼教，让她动作扭扭捏捏的。

    「妳遇到的是雷虎子，他可不是普通的精怪，那四道『雷虎噬嗑』会慢慢侵蚀妳的魂魄，让妳的魂魄终究成为他的战利品。」

    「那该怎幺办？」月魄被凛玄的话吓得花容失色。

    凛玄反手把月魄再次拖回池畔，「还没死透的人，圣泉可以治疗净化各种邪症。」

    月魄被唬得一愣一愣、照凛玄的话又把双足浸泡进崑仑池，「要多久才会痊癒呢？」

    「妳伤口这幺深，必须连续浸泡七七四十九天。」

    天知道凛玄玩什幺把戏！

    狐族大小患各种疑难杂症，从来没有人需要浸圣泉超过三天。

    「这幺久啊？这样我就不能去张家村学刺绣了？」月魄一脸苦恼。

    凛玄也搞不懂自己干嘛吃了熊心豹子胆，突然扯起谎？

    「我可以通融你，疗伤时借住我族领地。」

    凛玄自顾自地演起德披众生的戏码。

    他的心里偷偷雀跃，他告诉自己把这个姑娘留在身边，只是单纯满足对她的好奇心，如此而已。

    光是看着她纯真的眼眸，就会让凛玄胸膛涌现一股暖流，无故地想笑。

    当时的他不明白，那就是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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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当凛玄想起可恨的雷虎子，被月魄用最后的生命力击伤后，竟潜入崑仑池逃遁，借圣泉灵力修补魂魄，便怒不可抑。

    「女娲娘娘，为什幺您不主持正义？任凭雷虎子诛杀了月魄、任凭他伤害苍生？」六百年前的他，悲愤地向娘娘嘶吼他的控诉。

    女娲深深地叹气，「雷虎子是上天册封的崑仑山神，崑仑池在他的属地上，他有权支配。他身为正神、却走火入魔，代表苍生无可避免遭遇此劫。我亦是苍生，也将被考验。」

    凛玄听见女娲说自己也是遇劫的苍生，惊讶地抬起头来。

    「凛玄，你可知雷虎子为何走火入魔？」

    「我哪会知道。」凛玄厌恶地回答。

    「雷虎子的状况，与你极为类似。他乐法好学，但为了增强自己的力量，开始大啖魂魄，壮大自己，走上邪路。」

    「我与雷虎子不同！我学法求封神，为的是保护狐族与圣泉，绝不是追求个人私慾。」

    女娲的叹息更深了。

    缓慢而孤寂的六百年。

    每当月魄的忌日，女娲总会现身池畔，陪着凛玄望着碧蓝的崑仑池，一神一狐，静静度过。

    忌日结束前，凛玄打破沈默。

    「凛玄斗胆，有一事不明白，请娘娘开释。」

    「你说。」

    「凛玄修行已超过千载，这千年不曾犯错，救度生灵无数，为何功德尚未圆满？」

    女娲看着凛玄，他的髮已非当年墨黑的飘逸，六百年的苦修，让真身的皮毛由黑转白、更上层楼转化成具有法力的银色雪髮，只要等待他美人尖上那一抹墨黑消失，凛玄的真身，即刻转为法身，成为具有强大力量的活舍利。

    这两百年，凛玄对月魄的思念似乎转淡，动辄几十年的闭关。

    连他与月魄的孩子成长迟缓，已经六百岁仍无法维持幻化的人形，凛玄也不再过问，执意闭关苦修。

    狐族的男子天生俊美，但是寡情。狐族上下不以为意，以为是狐王原本的个性冷漠。

    族里只有道儿不忘月魄，因思念母亲太过悲伤，总是以小狐的面貌终日悲鸣。

    女娲娘娘有他心通，明白月魄死后、凛玄会变本加厉执着修道，除了保卫狐族、更为了想帮月魄报仇。

    对于这对父子的无言悲恸，她慈悲以对，从不责难。

    「孩子，你所做的一切，福报大得不可思议。但是发心不正，有功无德。」

    「凛玄恳请娘娘明示。」

    「世人偏爱急功好利，天道则要慈悲喜捨。」女娲严肃地看着凛玄，「那些善行，只有在无心为善，出于无私，才能与上天相应。」

    凛玄眉头深锁。

    所做的一切，不就是求功德圆满，受封得力，脱离轮迴之苦？什幺都不求，就不需要修行。

    「凛玄。」

    「在。」

    「不久之后，崑仑池将随地气迁徙。」凛玄听见女娲娘娘的话，感到诧异。

    「这也代表狐族将脱离雷虎子的威胁，独当一面。」

    「凛玄不会辜负娘娘所託。」

    「上天将降下试炼，考验你与狐族，依据天道，我不能插手。」

    「凛玄与狐族怎幺才能安然度过考验呢？」凛玄谦卑地希望得到女娲最后的庇佑。

    「心就是可靠的引导，可惜世人很少听从它。」

    女娲似笑非笑，「时间是宇宙最大的幻象，别被它骗了，当下即是圆满。」

    凛玄恭敬聆听，虽然女娲所说的一切，他都已经听过无数次，快可以倒背如流。

    他哪里料想得到？就在女娲娘娘离去后，崑仑池底浮上了一朵黑色的芙蕖。

    他顺手一攫，本以为是污物的黑色髮丝下，覆盖着他朝思暮想的熟悉灵光。

    容貌虽然不同，能量与灵魂的悸动，却混淆了他的判断。

    「魄儿！」

    在她睁开眼的剎那，他的心魂差点被摄去。

    不过等康慧欣清醒后，她活泼直率的举动，看在凛玄眼里，觉得她的举止粗鲁随便。

    与月魄的温柔与细腻，相去十万八千里。

    最重要的，这女子对凛玄没有丝毫记忆，如果是月魄转世，必定不会忘记自己。

    一定是碰巧在月魄的忌日救了她、自己又过度思念的关係，才产生错觉。

    凛玄的眼睛依旧没有透露任何温度。

    却在冰封的内在，悄悄扩大了对亡妻的追忆。

    (待续）

    <今生爱你别狐来>连载于台湾popo原创by月影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