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那老庭王虽然卧了床,但一顿还能吃下两碗饭,三头鹅。
临出征前,燕主便予了慕容将离一柄金刀,准他便宜行事,言下之意若燕青云不好,慕容将离可取而代之。
摆在慕容将离面前的无非是两种选择,回去或打完再回去。
叶温言深深一叹,又道,素闻燕主有宏图之心,此番退兵只怕此生如鸿鹄失志。不过慕容国师与燕主情谊匪浅,想来也不会降罪的。
慕容将离眉间紧锁,心道纵然燕寄不降罪于我,此后我见他有志难伸,难道就能心安?
叶温言又道,其实此番前来,周本来是想和燕商量合作之事。
慕容将离奇怪地问道,哦?
我朝国计民生依靠的是与大宁和大燕两国的生意往来,今岁起大宁限制了茶外销的量,周的商人在与本地商人的竞争中经常拿不到货源,必然也影响了我朝销往贵国的茶价。目前还只是一个茶,若大宁再对丝绸等等提个七八成的价,我国的商人就得喝西北去了。我想借大燕的东风,请大宁看在燕国的面上,同意向周优先放开商贸。
慕容将离失笑,大司马的算盘都打到我头上来了?
两国互惠,何乐不为?国师,周愿与燕结为盟军。
慕容将离叹息道,兵者不易,实不相瞒,我并不懂行军打战。
他脸上的神情有几分犹豫,几分欲言又止的羞惭。
这叶温言这下恍然明白了,敢情赵括尚敢纸上谈兵,这位是连尝试也不想尝试。
叶温言所言慕容将离也想过,北燕演武堂之主慕容将离虽然平日一副绝世高手的模样,看上去颇有儒将之风,但他从出生起便一心向武,于武学之外,别的学问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行军打战,安营扎寨皆是精妙学问。慕容将离也曾拿了一本兵书翻了翻,什么谋攻军形兵势军征地形看得他直叹,自度此时将兵法看上几遍,也不过是颗嚼不烂的铜扁豆。
若是旁人,纵然不懂,只怕三万兵马在握也就赌了。但慕容将离极于武,诚于剑,一生稳重。
叶温言温和一笑,就因为不懂二字,慕容国师便要退兵?其实如今国师退兵和战败,对于周主的结果并无不同。若一战而胜,也未可知。
慕容将离沉默了片刻,你说的在理,是我想得浅了。
叶温言振衣而起,抱拳道,若国师不弃,在下愿与国师一同出征。
出征?苏慕华解了一半甲衣的手停住,抬眼去看站在窗边的叶温言。
清风越过户,明月透过窗,照人月影满身。
叶温言道,其实慕容将离原本打算退兵,我说动了他继续南下。
苏慕华略无语。
叶温言看着他,继续道,若这三万兵马放虎归山,来日又是心腹大患,慕容将离不懂兵法,仓促南下,取败之道。
苏慕华淡淡地问,哦,燕军败了,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慕华,我告诉过你,我出生在北周。我的父亲是北周的皇子,我的母亲是大宁人。在我六岁那年,燕借道周伐大宁。我的母亲和我陷入乱军中,那一晚我被绑在树上,看着她为那些畜生我在她尸体前发过誓,穷我此生,不再让北周为人欺负。我八岁那年,周主选了一批孩童以行商为名送往大宁,我自请也去。
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么,那日我被一条大黑狗追了半条街,刚好被你的车子撞伤。世间哪有那么巧的事?我已经在那条街上等了你三日,瞧准了你每日会在那个时辰经过。那只大黑狗也是我特意买了来,饿了几日,正是凶猛的时候,我把小半片肉藏在衣袋里。
叶温言说着看了看苏慕华。
苏慕华脸上神情淡然,但目中的戒备已隐隐有些松动。
叶温言一笑,慕华啊,我在赌你是否还会为我心软。
苏慕华解下甲衣放在架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也笑了,叶温言,你不妨直言,我苏慕华还有什么你看得上,还未到手的。
叶温言大笑,平日温和秀美的容颜,看上去有几分危险。
一个武林帮派的少主,一个将军的女儿,我也不怕直说,从一开始我结识你和令孤虹就是有目的。可如今周以商立国,行商遍布天下。钱可通权,钱可买命。这一股地下势力筹谋已近二十年,如今尽数掌握在我手中。叶孤虹是心甘情愿,而你命在旦夕,我其实已经不必再算计你了。
叶温言俯身过去,若说如今你还有什么我看得上的,自然是你的身手。
男子的气息近在咫尺,苏慕华握了握掌,强忍住出手的冲动。
我来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同去军中?你虽与慕容将离交过手,但当时你蒙了面,他未必能认得你的面貌。
苏慕华霍然拔刀,白色的月光披散于刀锋,颇为赏心悦目。叶温言退后一步,露出无害的笑容。
苏慕华,我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剑是无情(一)
1
战鹰飞在淡蓝色的长空中,双翼展开,染了落日的金黄。
三万人的兵马分了前中后军,再分割成左右翼,每一个方阵都有数千人。北燕的铁骑方阵并不整齐,行止间却迅捷如风,草原上练出来的兵,有鹰的本能。
苏慕华伤还没好利索,若长时间骑马,难免为人看出破绽。叶温言便弃了马,坐在战车中,让身为随身侍卫的苏慕华也陪他坐在战车中。北燕的战车并非如大宁的马车一般四面垂着纱幔,只是四面简陋地敞开着,由两匹马拉着,像牛车一般。北燕的男儿连轻伤都不愿意上这车,通常只能拉拉动不了的重伤兵或尸体。
北燕的士兵见周的大司马连马都骑不得,脸上更是露出鄙夷之色。叶温言仿佛什么也没感觉到,仿佛一点也不介意陪苏慕华坐牛车会影响他军中的声望,依旧笑若春风桃李中。
叶温言从周带了约百名兵士,众人见主人为人轻慢,脸上现出忿然之色,此时都为叶温言一个眼神弹压下去。
叶温言温柔起来可以很温柔,他温柔注视着你的时候,世间最多情的**也比不上他的专注的眼神,让人为他死了也甘心。
苏慕华漠然地看着车辕旁的滚滚黄沙,他已经死过一回,没有兴趣再死一回。
我操,岱钦将手中的水杯狠狠砸在案上。
大哥,何事生气?笑起来很灿烂的年轻人正好走进门来,差点为飞溅开来的杯子碎片砸了个正着。
岱钦坐在高背椅子上,天气太热,牛皮所制的铠甲解了一半,暗红色的袍子敞开着,露出大片健硕的胸膛,正大口喘着粗气。
扮成莫若望的陆酒冷拾起那摔成两半的杯子,放于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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