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神智已失,但他已不再抗拒,全心信任着,任苏慕华的真气包裹了他的。
惊心动魄的波澜如月下的大海,在潮汐退去后渐渐平复。
苏慕华眼中露出温柔的笑意。
画刀撤开掌,他站起身,注视着苏慕华,目中流露出惋惜之色,看了楞严经,便能领悟至此,苏家小子你于武学上的悟性是我平生仅见。可惜他叹息了一声,道,这一战是我输了。
苏慕华半跪在地上,唇边血痕为他冷厉的容颜添了几分艳色。既然是我赢了,我有一事想求大师,不知大师肯不肯应允。
画刀缓缓摇头道,我若出手救你,一年之内将无法动武,我无法应你。
我并非求大师救我,苏慕华扶起已经昏死过去的陆酒冷,目中流露出倦意,大师注在他身上的真气已收回了三分二,剩余为我的真气导入丹田,已能为他所用,纵然是大师也无法取回。我想求大师带他出谷,助他修成楞严经。
他将陆酒冷的发拨到耳后,放于草地上,慢慢站起。自袖中取出一个竹筒递与画刀,我已在燕军的左后方布下了一支奇兵,由不留行领着。若慕容将离大败之后要撤军往长平谷,这支兵多少能起些作用。天盟之中,人才颇多。这竹筒之中是雷震子的徒弟亲手做的烟花令信,我与不留行约定以此为号,一起动手。
这陆家小子真是好福气。画刀接了那烟花令信,口中发出一声呼啸,月为巨大羽翼遮挡,鹰儿自空中飞下。
画刀抱了陆酒冷跨上鹰背。回头看定苏慕华道,苏家小子,若你不死,来日我定请你喝酒。
苏慕华若能不死,一定叨扰大师这一杯酒。
山谷之中风吹动青色的袍袖,苏慕华这一笑,若朗日晴空。
鹰在红色花海上空盘旋了半圈,似向他告别,然后展翅向谷外飞去。
苏慕华慢慢走回木屋,掩上门。
门内有一张不算大的床,他穿着衣服躺了上去。
苏慕华不喜欢太硬的床,他喜欢高床暖枕。
似这般夏日之时,他常居于春风得意进宝楼的留风阁中。
临水的敞轩,四面风荷飘香。
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明年春草绿,王孙归不归?
陆酒冷若醒过来,自然会明白这首山中送别。
还是会伤心吧。
不过就算是伤心,也不过是几顿穿肠酒。
若耽于情之一字,不可自拔,便不是他认识的红尘洒脱的陆酒冷。
苏慕华在这张能烙煎饼的床上舒展了双腿,很快闭上了眼睛。
他这一闭上眼睛,唇边露出了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默念一千遍,我不是后妈
☆、第二十一章 有风临袖(二)
2
轰、轰、轰
破城箭带着风声猛然钉入碗口大的门钉间,巨大的城门发出战栗般的震动。
慕容将离手挽长弓骑于马背,他唇已干裂,衣襟处血迹沾染。
这一场战,胜也是惨胜,但若能拿下望北城,纵然之后再失去,也不过如块遮羞的布。慕容将离一生中从未遇见过这样惨烈而无奈的战,但燕主的王位需要这块遮羞的布。若依了慕容将离的性格,拿了剑往长老庭上一坐,要比这场糊涂战来得快意。
但是还是得战。
慕容将离心中念头纷杂,手中射出的箭却很稳很定,一如他牢牢盯着对面城头的目光。
国师,城门开了。身边的将官发出欢呼声。
慕容将离将弓往背上一背,下令,攻城!他军令方下,已经一勒马首,马若离弦之箭。
黄沙之下,奔腾的战马如涌动的潮水。
望北城头的战壕里,夏日的烈阳自哨卡照入狭小的青砖斗室,风中弥漫着懊热的气息。
朱永宁卷起黑色的袖子,胸甲为他丢弃在桌旁。
三支脚都站不稳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前朝留下来的兔毫建盏,釉色绀黑如漆,温润晶莹,里面装着翠绿青葱的凉拌黄瓜片。
锦衣的少年坐在桌盘,脸色黑得要下雨一般,手中的筷子一下一下扎着薄可透光的黄瓜片,吧唧一声扎出了水,少年还不满足,那架势仿佛要把这碗底都凿穿。
口中念着,只敢死守!胆小鬼!懦夫!
朱永宁无奈地轻笑了起来,应袭,纵然你是锦衣玉食,瞧不起我这百两银子一只的兔毫盏,但你也该念在这黄瓜是钟将军特意送来的。
特意送来?朱应袭冷笑道,他不肯发兵,让你在这吃凉拌黄瓜,你倒还要谢他?
朱永宁眼微抬,笑道,凉拌黄瓜清心降火,实在应该多吃。
让开!陆酒冷怒视着坐于树梢的人。
画刀僧袍八风不动,我答应了他要教你楞严经,今日我们就留在此处,你若不能悟透,便别想出这片林子。
陆酒冷的目光冷得像冰,他一拳打向画刀所坐的树,咔嚓一声两人方可环抱的树干为他的拳风所折。
白色的衣袂如雪飘落,画刀翩然落足于林间,点头赞道,很不错,我与苏慕华输入你体内的真气为至阳一脉,与你体内愿本的至阴内力阴阳相济而生化无穷苏家小子在你身上的心血没有白费。
陆酒冷声音在颤抖,怒意满溢在他的胸口,谁谁要他在我身上耗费心血?他和我说待三日一过碧落黄泉,永不再见。他他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要一个人去死,是不是?是不是!
他灰色衣袍忽起,向着林外扑去,画刀一语不发拦在他的身前。
让开,陆酒冷低喝一声,振袖骤起雷霆一击,草叶飞旋的气流向白色的人影击去,灰色的身影停也不停如鬼魅一般地自气流中穿出。
画刀赞了一声好,手中光芒突然暴长,他的内力寄于蚀骨,借这一支兵刃夺命蚀骨。
陆酒冷真气阴阳圆融,面对这一只兵刃也不知退缩,二人真气较量,画刀再无保留。
陆酒冷搏命之下只攻不守,数百招过后,终于为画刀抓住衣领掼于地上。画刀也有几分力竭,僧鞋踏上他的胸口,你服不服?
陆酒冷四肢摊开,躺在地上,毫不退让地瞪着他,我服了,你肯不肯让开?
画刀注视着他的眼底灼灼燃烧的怒火,叹息道,就算我让开了,你也找不到七花谷。
陆酒冷道,谁说我找不到,我在小苏身上下了追魂香,我凭手中的闻香蝶自然可以找到他。
画刀注视着他,良久又是微微一叹,他将真气输于你,毒已入五脏,就算有人为他以真气续命也不过暂保一时他既然选择了这么去死,你又何必要让他不安心?
陆酒冷突然笑了,他脸上的神情仿佛已经要落下泪来,但他却明明白白是在笑着。
我为什么要让他安心!他可以选,我自然也可以选。他想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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