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苏倚着身后的树,四处随意地张望,忽然目光停滞,她竟又见到了那个酷似李嬷嬷的背影。
在御花园中遇见那个人,这已是第三次。
她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起身走了过去。
看到的,依旧是那张陌生的脸,谦卑的笑容:“陛下万福。”
米苏有些失望,但她这次,并未就此走开,而是故意冷声问:“为何总是在这里遇到你”
那个嬷嬷愣了愣,垂首回答:“从浣衣房到宫人们的内院,必经御花园,所以奴婢每天要从这里经过数次,惊扰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似乎再无可疑之处,米苏心里,有些怅然。
而这时,碧薇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见到那个人,奇怪地问:“于嬷嬷,你怎么在这”
那个被唤作于嬷嬷的老妇人,慈祥一笑:“我刚去给各院送了衣裳回来。”
然后,她向米苏福身:“不打搅陛下赏花的雅兴,奴婢先告退了。”
她渐行渐远,米苏也转身,依旧走回那个石凳处坐着。碧薇跟在她身后,警惕地向于嬷嬷的背影,望了两眼……
一整个白天,没有任何异常。到了晚上,米苏终于放心入睡。
然而,当三更敲过,雕花窗外,又出现了一道披散着长发的影子,飘忽进了房中,来到床边,发出阴森的桀桀怪笑……
米苏睁开眼睛的一刹那,见到的又是那个恐怖的黑发无脸人,她再度惊慌地想叫喊,而这一次,她依旧没叫出来,有个铃铛在她的头顶轻轻地摇晃,发出的铃声,似能定住人的魂魄,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呆滞,最后瞳仁停在眼眶正中央,再也不动,里面只倒映着那只诡异的金铃……
然而,次日早上,她却依旧安然醒来,仿佛又是做了一场恶梦。
她的精神,比前一天更萎靡,无论碧薇再怎么鼓动,她都没精力再出去走动,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
那天晚上,她再也不敢单独入睡,让碧薇在旁边相陪。
但是这一晚的情景,却更让人惊怖:米苏竟亲眼看见,碧薇的身体从椅子上慢慢飘起,脚悬浮在半空中,而她的眼睛,却是闭着的,似乎已经熟睡,或死去。
而那道可怕的影子,依旧畅通无阻地来到床边,对她极尽恐吓……
再醒来时,碧薇正守在床边,满脸担忧:“陛下,您怎么睡了这么久才醒”
米苏惶然地抓紧她的衣袖:“碧薇,你昨晚有没有看到什么”
碧薇表情迷茫:“没有啊,我就是撑不住,打了个盹儿,醒过来就已经天亮了。”
米苏直愣愣地盯着她半晌,又倒回床上去,合上眼睛。
难道自己……真的是撞鬼了
她本不太信鬼神一说,可是最近接二连三遇到的怪事,却又让她无法解释。
就在那日午间,外面宫人来报,说裴璃求见。
心中一振,她忙命通传。
然而进来的裴璃,神色间冷漠依旧,她的心又沉了下去,不由得苦笑。
于凤歌来说,“宝珠”之死,已让裴璃和她疏远。
于米苏来说,他本就是她的仇人,不该有依赖之心。
她静静地听他禀报完寝宫修缮之事,直至告退,也再未多说一句。
而裴璃,自始自终,眼神都是微微向下,不曾对她投注过半点关切。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的那一片白光中,她轻叹一声,收回视线……
自此,她就这样连续被折磨,白天这殿中,总是不见任何异样,而一到夜间,却是诡谲百出,无论怎样都防不住。而这样的隐秘,她却又无人可诉,只能独自忍受。
米苏迅速消瘦下去,身体单薄如纸,原本的翦水双眸,也彻底失了神采。她成日都似乎处在恍惚之中,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这天,碧薇又说园中桃李初绽,要陪米苏去赏花。
米苏初时推说体乏,碧薇却说她终日愁容满面,应该出去散心。
最终米苏还是在她的扶助下,去了御花园。
进了园中,她又说要去折花,留下米苏独坐。
米苏半趴在石桌上,三月的暖风,如最温柔的手,拂动珠帘,让本就欠眠的她,昏昏欲睡。
她没发觉,某种类似花香的无色迷烟,正混在风中,轻轻慢慢地围住自己……
仿佛是做了一个关于前世今生的,长长的梦。
那些曾经的人和事,一幕幕重现。
笑与泪,惊和嗔,她挣扎在那般梦境里,痛楚,却无法醒来。
她看着自己爱过的,和爱过自己的人,一个个对她微笑,冷漠,转身,走远。
尤其是,裴凯哥。
前一刻,他的眼中,还温暖深种,下一瞬,却是恨意刻骨。
他站在远处,不肯向她走近一步。
她焦急地想对他说,我没有杀死宝珠,我就是宝珠。可无论如何努力,她都发不出声音,也走不过去,只能无助地流泪……
“陛下,陛下,您醒醒,您怎么了”有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一双温暖宽厚的手,正在摇晃她。
她迷蒙地睁开眼睛,盯着眼前的人看。
这个人,她是认识的吗为什么感觉这般亲切熟悉
她努力地想,最后脑中似乎灵光一闪,突然怔怔地吐出三个字:“李嬷嬷……”
眼前的人,蓦地一愣。
而混沌中的米苏,在以为自己认对了人之后,已经扑入她的怀中,开始呜咽:“嬷嬷……我只剩下一个人了……我好害怕……”
覆在米苏肩上的手,指尖微屈,加重了些力道。可只过了片刻,她却推开了米苏,低低地说了句:“碧薇来了。”
碧薇果真来了,抱着满满一怀花,表情诧异:“于嬷嬷,陛下……这是怎么了”
于嬷嬷将米苏扶着坐端,往旁边退了小半步:“刚才我经过花园,听见有人在哭,过来一看,居然是陛下,大概是做了噩梦。”
碧薇忙将花放到旁边,关切地想要过来扶米苏。
可此刻意识不清的米苏,却像个孩子,竟一把打掉了她的手,抓住了于嬷嬷的衣襟。
碧薇眸光一闪,笑道:“于嬷嬷,陛下似乎舍不得你呢。”
于嬷嬷笑容慈祥:“许是还未完全醒转,认错了人,碧薇姑娘还是赶紧扶着陛下回宫休息吧。”
语毕便躬身向米苏告退,神色间,只有谦卑,并无多余的留恋……
于嬷嬷走了,碧薇掺扶着米苏回了寝殿,她浑浑噩噩地睡了一个长觉,醒来已是傍晚。
看着渐沉的夕阳,她又开始恐慌。
现在对她来说,每一个夜晚,都有如一场浩劫。
碧薇稍后为她送来晚膳,她也只是草草地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今儿白天是不是遇到了谁”她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脑海中似乎有些很模糊的影像,却又记不太分明,她现在好像变得越来越迟钝。
碧薇眼神微怔,然后笑着回答:“您在园子里的时候,遇到了路过那里的于嬷嬷。”
是那个背影很像李嬷嬷的人吗米苏的心里,浮起些莫名的感觉。
“她……是在浣衣房做事吧”她问。
碧薇应了一声“是”。
米苏指尖轻抚着茶碗,沉默了半晌开口:“将她调到这边来当差吧。”
“好的,陛下。”碧薇并未多问理由,径自退下去传令,却在踏出殿门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
于嬷嬷被带到米苏面前时,看起来十分受宠若惊,连谢了两次恩。
米苏让她起来,在心中轻叹了口气。
其实,她也不过是求个寄托。她的李嬷嬷,早已经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每每想起那个母亲般慈爱温暖的人,都会想落泪。
她多希望,能有那样一个人,一直守护在自己身边。
“嬷……”惊觉自己叫错,她忙改口:“你今晚,就在殿中值夜吧。”
“是。”于嬷嬷应道,笑得极为局促:“不过奴婢一直以来,做的都是粗活儿,要是服侍不周,还请陛下见谅。”
米苏只轻轻地摆了摆手,没再多说。
到了夜间,米苏躺在床上,看着帐外那个微微发福的身影,不禁又想起和李嬷嬷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暗自神伤。
半晌,她闭上眼,认命地等待着,那个鬼影的到来。
然而这一晚,却奇异地安稳,她竟不知不觉睡着,醒来时天已大白。
难道以往,真的是自己的梦靥所致,昨晚只因身边有个可让自己略微安心的人,所以便一夜无梦
她疑虑万分……
看着进来服侍自己更衣的于嬷嬷,米苏犹豫地问:“昨夜你可听见什么,或者看见什么”
于嬷嬷神情平常:“回陛下,奴婢一夜都守在床前,房中没其他动静。”
“是吗”米苏怔然点头:“那就好。”
“陛下早上,想吃些什么”于嬷嬷问。
米苏心中一动,看向她:“你去膳房,帮我熬点粥,做两样小菜。”
于嬷嬷愣住,表情为难:“奴婢……自进宫以来,已久未下过厨,只怕……不合陛下胃口。”
米苏又是一阵失落,嘲笑自己傻。明知不是那个人,又为何偏偏还要抱希冀你不是……亲眼看着她,跳下悬崖了么
“罢了,就随便吃些吧。”她没再坚持。
这时,碧薇进来,见到米苏就笑:‘陛下今晨气色好了许多呢,还是嬷嬷比我服侍得好。”
于嬷嬷忙自谦了两句,米苏也不多言语,只是让碧薇换了于嬷嬷的值,好叫她去休息。
房中只剩下她们两人了,碧薇边为米苏结着腰带,边说笑:“陛下,以后会不会只要嬷嬷,不要碧薇伺候了”
对于碧薇这个丫头,这么多时日下来,也算相熟,可是不知为什么,米苏对她,总也做不到毫无芥蒂地亲近。
然而,以她现在的处境,所有的防备,都只能放在心里,而不能轻易流露。
所以,她也只是微微笑了笑:“一会儿再陪朕出去转转。”
“哎。”碧薇清脆地答应,出去传了早膳进来,侍候她用毕,便又出了门。
而这一次,米苏并未去花园,而是去了凤御宫。
当她仰头看着那金玉匾额时,心生感慨。
犹记得,当初她如蝼蚁般卑微时,看这三个字时的心境。
她曾经羡慕过,那位居玉阶顶端宝座之上的凤歌。
可如今,她真的成了凤歌,却无比渴望,回去做平凡的米苏。
哪怕,只一天都好。
“陛下已经无恙了么”背后忽然传来声音,米苏一惊,回过头去。
问话的人是裴濯,眼底隐隐藏着戾气和不甘,在他的背后,裴璃如同一道影子,无声无息地垂眸而立。
这些日子代理朝纲,这凤御宫的宝座,只怕已经不想让了吧
米苏心中讥诮,却故作虚弱地叹了口气:“还是不好,只是偶尔出来走走。”
“那陛下可要好好休养,朝中之事,您无需担忧,臣自当尽心尽力。”裴濯倒装得真像个忠臣。
“有劳摄政王了。”米苏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的尽头,裴濯侧过脸,问裴璃:“她和你,是同岁吧”
“是。”裴璃回答。
“满十八了,该嫁人了。”裴濯发出一声冷哼。
裴璃的眼中,掠过一丝惊悸……
那天米苏回去之后,想着裴濯的语气和表情,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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