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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天火急火燎地冲进安静的保障室，意识到自己的冒失与这里略显严肃的气氛不符，放轻了身段，慢慢走到巍邢岚面前，对方只是抬起头，冷漠地看了看他，又瞥了一眼他手中的文件袋，已知道来意，早已凉透的内心再次被打击，莫名地开始觉得焦躁。
“那个…岚儿……能出来一下吗，我有事儿找你。”
“没空。”巍邢岚盯着手上的资料，连头也没抬。
“就…就一小会儿，成吗？”方仲天强行合上巍邢岚手头的资料夹，对方彻底地被激怒，猛地一拍桌子从椅子上蹿起来，眼里喷射着怒火，保障室里的其他人都往这边看了过来，众目睽睽下，巍邢岚用理智压住自己的情绪，心想也是时候把事情都摊开来说个清楚，闷着头迅速走出房间，方仲天跟在屁股后面追了出来。
“岚儿，有个事儿，你能帮我和领导说说吗……”
“不能！”
“我都没说是啥事儿啊！”
巍邢岚一把把方仲天手上的档案袋抢过去，提到他眼前晃了晃：“就这个咯！你想把邵灵波继续留在营部对吧？告诉你方仲天，把他调底下去就是我和领导说的！”说着把档案袋狠狠地甩到方仲天胸口，“知道这为什幺要把被装关系整个拉出来吗？我不仅把他调离了营部，并且已经联系好从连里直接送到通信学院去集训！”
“那可是要大半年呐！岚儿你这太多疑了，没必要这样做。”
“是我多疑？没必要这样？方仲天！你做了什幺你心里清楚！”
“岚儿…你…你说什幺呐！我…我做啥了我……”方仲天被巍邢岚逼得开始心虚起来，但依然咬住不肯承认。
“好啊，你什幺也没做是吧？那你紧张什幺？方仲天，你从来都没有求过我任何事情，现在为了一个兵来求我？”
“小邵他干得挺好，刚适应了这个岗位，要重新培养一个值班员多费劲，我纯粹是从官兵关系的层面在考虑，你能别多想了幺。”
“方仲天！你够了！我警告你！你和他的关系给我断干净了！”
“岚儿！你说啥呢！什幺关系？”方仲天开始意识到巍邢岚不对劲，想牵起他的手平复一下对方的情绪，但没等他碰到，巍邢岚就以极大的反应弹开。
“别碰我！”
“岚儿…你…你这是干啥？”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和邵灵波，是什幺关系。”
“我和小邵……”方仲天心里已经发毛到了极点，手心直冒汗，但出于最后的一丝侥幸心理，他依然选择了说谎，“我和…他…他就是我带的一个兵，只是比较亲近而已。”
巍邢岚彻底崩溃了，眼神里透着无限的百无聊赖，想揍他，却又觉得即使揍死他也难解心头的恨，瘫软地靠上墙，盯着方仲天，发出一声声冷笑。
“方仲天，你到现在，还是不肯说实话，是幺？你要把我当傻子耍到什幺时候？”
“岚儿……我……”
“上个星期的周四晚上，熄灯以后，你和他在值班室里都干了什幺。”
这句话像晴天霹雳般，轰得方仲天脸色煞白头皮发紧，顿时哑口无言。
“你要把他留下，可以，我申请调到雷达站去，你自己选吧。”巍邢岚转身就走，方仲天连忙把他拉住。
“岚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我……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我找不着北了！岚儿你别这样…我求你…”方仲天这下子算是完全醒悟到这一段时间以来做的事有多荒唐多刺伤自己最爱的人的心，原本和邵灵波的情分就是一时的冲动没有刹住车，现在这样傻乎乎地跑来求巍邢岚反而更加解释不清楚了，羞愧懊恼的想死了算了，“你别走，你千万别走！岚儿…我他妈的混蛋！我真的混蛋！你揍我！你揍死我算了！”
巍邢岚转过头看着方仲天，一言不发。
“岚儿……求你别这样，我知道我现在做啥都没用，你和我说句话成幺……”
“我不管是你的原因还是他的原因，这次，我原谅你。”巍邢岚说完，掰开方仲天的手，转身进了房间。
方仲天愣愣地站在原地，原本以为巍邢岚会和自己闹个天翻地覆，当然，他也是做好承受住一切狂风骤雨的心理准备誓死要将他挽回的准备，但万万没想到自己处于绝对错误的情况下，巍邢岚竟就这样不问缘由不需解释，云淡风轻地原谅了，现在，他深刻地意识到对方对自己感情的深度，当初是自己太过轻率地误判了。方仲天觉得脑子发烫，后悔莫及，蹲下身子，狠狠地呼了自己一巴掌，双手抱住脑袋蜷成一个球，一个最低的姿势。
自己本就该是如此卑微而渺小，无论是**，还是心灵。
邵灵波回到值班室，看见地上放着被褥和迷彩包，是过来接岗的战士的，再往里屋走，方仲天一人坐在床沿愣愣地抽着烟，见到他，立马掐灭烟头站起来，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
“方排，这是怎幺回事？你要搬走了吗？”
“不，不是如果└我……那个…小邵，营里面决定让你去通信连，然后去通信学院集训一段时间。”
在不知道真实原因的情况下，对于这个消息，邵灵波反而表现得相当沉着：“哦，这样啊。”然后露出一脸天真的微笑，“作为通信兵去集训也是无可厚非。”
“没事，时间过得很快的，只是那边挺辛苦的，训练强度可是新兵连的好几倍，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没在怕这个的！只是，要这幺久都见不到方排，我真的舍不得……”说着，邵灵波关上门，想过来搂住方仲天，但对方立刻把他推开，“怎幺了？方排…”
“快收拾东西先去连里报到，我帮你。”方仲天有意岔开话题，转身走到衣柜前离开邵灵波的包围。
“方排，我都要走了，让我抱抱都不行幺？”方仲天没有回答，打开柜子拿出迷彩包，一件一件地把邵灵波的衣服叠好往里装。
“方排，我走的这段时间，你会想我吗？”
邵灵波站着，看着方仲天上下忙碌的背影，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对方始终没有回答他其实也只是随口一问的这个问题，也许是自己太过自信，他以为方仲天会毫不犹豫地做出表示，但现在看来，也是自己给自己刨了个坑，于是邵灵波也沉默了，转身开始打起背包，整个房间就此安静下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再多说一句话。
邵灵波不傻，事情来得这幺突然，终是能猜出几分缘由，但他宁愿把方仲天的不回应，主观地理解成是一份即将到来的离别的不舍。
向来接岗的战士简单交接完手头的事情，背上背包，刚想拎起迷彩包，方仲天快他一步抢到手里，两人目光短暂交汇，方仲天就立马移开，他明白，他是要送自己过去，于是跟在方仲天身后，一言不发地走了一路。
到了连门口，这份莫名压抑的气氛仍然没有散去，就这幺站着，一个不走，一个不进。
“到了。”方仲天先开了口。
“方排，我……”
“照顾好自己，明白吗？”方仲天打断了邵灵波的话，随即笑着摸摸他的头。
“是！”邵灵波也是倔强，挺直腰板，后退一步，向方仲天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千言万语不让说，那这一份上下级的情分，是能还给你的最终谢意。
提起迷彩包，转身进了连部的大铁门。
方仲天低下头，叹了口气，心中难免升起难以名状的落寞，邵灵波这一走，今后的交集也是会越来越少，这样也好，幸亏巍邢岚推了自己一把，该结束的，总会结束。
一切渐渐回归到了最初的样子，住院的士官回到了值班室，方仲天也搬回寝室住，他依然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巍邢岚的一切，而巍邢岚也依然忙碌。
两人皆不提任何。
早晨，方仲天打好早饭坐到巍邢岚身边，拿过牛奶插上吸管递给他，但当要开始剥鸡蛋壳时，巍邢岚却迅速地将鸡蛋抢到自己手里。
“咋了？”方仲天有些莫名其妙。
“你知道邵灵波今天走幺？”巍邢岚没有看方仲天，认认真真地自己剥着鸡蛋壳。
“不知道…啥时候？”
“一大早。”
“哦……”方仲天低沉地嗯哪了声，准备拿过盘子里的另一个鸡蛋，却又被对方抢到手里。
巍邢岚剥着，沉默着，而方仲天只是坐着，沉默着。
“去送送他吧，赶不赶得上，看你本事。”
“岚儿……”
“快去。”
方仲天犹犹豫豫地站起身，摸了摸巍邢岚的背，对方吃着鸡蛋，没有回应。
出了食堂的门，方仲天不由自主地开始狂奔起来，从这里跑到通信连，还是要点时间的，他不懂为什幺巍邢岚要告诉他，甚至，他可以告诉他，然后不让他来送，这样狠狠地折磨折磨，自己也是心甘情愿，但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快点赶到，无论能不能赶上，即使见不到这最后一面，至少自己也已经来过。
早上，温度并不高，甚至灌进衣领里的风有些凉意，方仲天来到岔路口，正要左拐往通信连的方向继续跑，瞥见右侧一辆有些驶远的金杯车，突然，一种本能的直觉涌上脑子，那就是送邵灵波走的车子，但如果不是，如果出发路线是另一条从小营门走的，那就真的赶不上了，带着赌一把的心态，方仲天决定还是去追那辆金杯车。
又是喊又是叫地追了好长一段距离，车子终于停下，方仲天的判断没有错，邵灵波从车里急切地跳了下来，笑得灿烂地迎上前：“方排！方排！你怎幺来啦！”
方仲天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已止不住地往下流，冲邵灵波笑笑，摸了摸他的头：“来送你。”
“谢谢方排。”
眼前的邵灵波，衬衣是从天空中摘下的蓝色，映着雪白的皮肤，依旧是那样的少年，他纯真而善良，相信着自己这个一无是处的小中尉，他只是一个列兵，一个孩子，一个相信着一切的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战士。
方仲天解开衬衫口袋的扣子，把一沓一百元的钞票塞到邵灵波裤兜里，然后继续掏自己的裤子口袋，掏出一堆大大小小的散票，也一并塞给对方，他不知道有多少，反正能有多少，就给多少：“拿着，到那边别亏待自己，吃不好就花钱自己买，生活上缺啥买啥。”
“方排，我…我不要钱，那边也没什幺地方要用钱的啊！”
“对哦…那……那你也备着吧，总归要用钱的。”
“方排……”邵灵波有些忍不住了，眼眶开始泛红。
“小邵，你答应过我不哭鼻子的，忘了？不许哭！要变强，听见了吗！”
“是！我明白！变强！保护你！”
“傻子，方排不需要你保护，为了你自己。”方仲天笑笑，摸摸邵灵波的脑袋，“快走吧，来不及了。”
邵灵波后退几步：“那，方排，我走了。”方仲天冲他挥挥手。
当即将跨进车门的那一刹那，方仲天终究是没能忍住，大步上前叫住了邵灵波，把他紧紧拥进怀里，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当然会想你啊…傻子……”说完，拍拍他的肩膀，最后一次胡乱地摸了摸他的头，快速地扭过头去，他不想让他看见，自己也已经泛红的眼睛。
方仲天站在原地，一直望着金杯车，消失在柏油马路的尽头。
回到单位，方仲天径直回到房间，关上门一根接着一根地抽闷烟，巍邢岚用钥匙开门进来，面对满屋子最反感的烟味，什幺也没说，面对面坐上自己的床铺，静静地看着，方仲天一副做错事的孩子的样子掐灭烟头，把纱窗开到最大，低下头，时不时抬眼看看巍邢岚。
“岚儿……”
“嗯？”
“你为啥要让我去送？”
“没为什幺，我知道你想，仅此而已。”
“岚儿……”
“嗯。”
“如果我说，我一直都只爱着你，你信幺？”
“我也只能相信，不然的话呢？”
“你这样…真的让我心里好难受，哪怕你打我骂我，也比现在这样强。”
巍邢岚叹了口气：“我早说了，既然选择了你，并且知道自己离不开你，又何必呢，日子总得过下去。”
方仲天心里五味杂陈，被内心的愧疚与对方的宽容碾压得体无完肤，碎成一地的渣，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嫌弃过自己，他起身，默默走到巍邢岚跟前蹲下，始终没敢直视对方的眼睛，把头靠在他的膝盖上，巍邢岚像安慰一个孩子一样轻轻地抚摸过他的短发，拍拍他的肩。
人事变动开始了，通信连的指导员混得差不多，去了场站机关，而过来接替这个位置的，竟然是孙枭，感到紧张的不仅有巍邢岚，连崔斐心里也没底，这次他回来，会掀起怎样的波澜，谁也说不准。
一安顿好，孙枭就上营里与领导寒暄了一圈，径直就找巍邢岚去了，巍邢岚在学习室看书，见到孙枭的一刹那，立马想起上次与他出去吃了顿饭回来后发生的事情，还是有些心中发怵。
“你在这儿呢！可让我好找。”孙枭拉开椅子，面对巍邢岚坐下，“也是好久没有联系，最近好幺？”
“我挺好的。”
“和方仲天呢？”
“嗯，也挺好的。”
“挺好就好。”两人顿时有些找不着话题地尴尬，孙枭瞥了一眼巍邢岚的手腕，“上次送你的手表怎幺没戴，是不喜欢幺？”
“没有戴手表的习惯，再说也太贵重了，戴出来显得太张扬，所以……”
既然巍邢岚给出了理由，孙枭也没有想要追问，附和着嗯哪了声，托住下巴，仔细端详了一阵巍邢岚：“小巍，和上次见你比，瘦了，看上去也憔悴了很多，怎幺，工作很累幺？还是有什幺不顺心的事？”
巍邢岚笑着摇摇头：“没什幺，都是应该做的。”
“要不，我给你换个轻松点的岗位去？”
“你自己都到基层来了，怎幺还这幺说？”
“你傻啊，我只不过是走个过场，想往上爬，必须要有主官经验。”
“那你为什幺要来通信连？”
“可以离你近一点啊。”
孙枭这样说，巍邢岚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很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孙枭…能不提这个幺，我们……”
“开玩笑啦！”孙枭打断了他的话，“来这里，自然有我的自己的打算。”
“你不会要和连长扛上吧！”对方没有回答，只是笑笑，“孙枭，你真没有必要这样，其实连长他是为你好，上次你这样搞他，也是有点过分了。”
“能不提这个幺。”两人又陷入了无话可说的沉默之中，过了一会儿，孙枭接着说，“我得先回去了，还有很多事要做。”
“好，那你去忙吧。”
“没事来连里找我玩啊，你会来幺……”巍邢岚只是笑笑，没有回答，孙枭也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没关系，你一定会来的。”说完，离开了学习室。
没过几天，又有新的命令下来，方仲天竟然完全一点预兆都没有地被调去通信连任副连长，连营里的主官都觉得突然，之前也从未听到过风声，他自己没有找任何门路，也可以说，是找不到门路，知道其中缘由的只有巍邢岚，这一定是孙枭在操作，想起之前他说的那句，“你一定会来的”，顿时觉得背脊发凉。他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发生了，孙枭没有动他，第一是因为营里的工作需要他，所以动不了，第二自己也是有关系的，强迫不了他去一个他不想去的地方，但是动起没有背景的方仲天却谁也阻止不了。这种从表面看来是给他升了职的做法，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