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01)
当今南离天下，全靠先帝身边一群忠心良将打下。
其中又以陆辰毅为先帝心腹之首，天下一得，立刻替他寻了良地建宅府。如今天下太平，受得万岁祝福的对象陆续换了几个，即便因此皇室与陆家渐渐疏远，陆辰毅的后代仍是过得极好。
当今陆氏当家风岩有一妻二妾，正妻逝世后，不久后便立当今陆夫人为妻，亡妻的孩子在妻子仍未下葬前，就让人寻不得，其妾又未曾有过身孕，因而导致陆府上下仅留陆夫人所产的女儿，尔后其受陆府上下宠爱。
陆夫人之女名为陆莺，生着一张随她娘亲的小巧瓜子脸，细緻的五官放在脸上令人百看不腻，又不捨碰触，加之她比同县白府的小姐们不骄纵，更是生得许多人喜欢，只可惜一直觅不得良人。
天性不骄纵的她，在陆府上下眼里所做过最任性的事，大约就是不顾大家劝阻将一在难民区的女孩儿带回陆府，说是要当她唯二的贴身婢女。
女孩说她有意识便不见父母，且因她年纪幼小，于其他人眼里就是妥妥累赘，久而久之没人搭理的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于是陆莺赐一单名烟予她，顺利招为自己奴婢以后，似是要让烟成为她的义妹，然不知为何，某日便不了了之……
祥天七年，陆府西苑。
清早，外头渐亮的日光透过窗纸撒在烟的脸庞，睫毛轻颤，不出片刻便睁开清亮双眸，侧头望去隔壁床的如安。
如安同她皆为陆家小姐的贴身婢女，不过如安前些日子受到风寒，一向早起的她难免因病痛缠身而打乱作息时间。
所幸她回复得快，烟一下子就对上如安仍有淡淡疲惫的双眸，这若不是刚起床，如安不会让过多情绪出现于脸上的。
对视几秒，就各自去打理仪容。拿起门外的木盆到井边取水洗脸，又多舀一盆放在一旁待会儿要拿去给她们家小姐。
烟一直没忘昨晚她们家小姐要入睡前不断叮咛着她们隔日不得晚起，并且要一起将她叫醒，说是要抢在老爷出门前去见一面。
当时天色渐暗，她们匆匆应下之后便趁着管早饭的王姨还未进房前让她準备老爷的早饭时，一併预备着小姐的。
毕竟小姐平时都不甚早起，像这般特殊的情况不事先告知王姨，就担心小姐明日没有及时的早饭可吃。
初夏时分，天就开始亮得早了，然而进到小姐的厢房之后，烟却觉得小姐面上的清醒一点都不像是由初夏暖阳唤醒的痕迹，取而代之更像被愁绪缠得入不了眠，形容不似平日鲜活。
这般景况让她很想开口问出困扰小姐的原因，以替她排忧。
然而如安总说小姐若是没有主动提起，便表示再怎幺问小姐都不会说，烟只能比平常更多注意着小姐，看能否摸出大概。
不管如何，眼下更要紧的是让小姐能立即出房去找老爷。
在陆府的他们这些奴婢，每个人要遵守的规矩全看自己主子，一心只要繫着主子的喜好跟忌讳，其他如老爷夫人，便是不要踩到大忌即可。
而老爷的大忌，便是书房。
府上如她这样小姐身边亲近的奴婢之一，或是负责服侍老爷的人，也都万万不得踏入书房，整座府上的奴婢全部问过一遍，就是没有人能道出陆府书房的模样。
今日小姐踏进书房，和老爷的身影一起被烛火映照在门扇之上，她和如安就低头静静站在侧边等小姐出来，不往书房门口多望任何一眼。
就是好奇小姐的心事，烟也不敢去细听由门缝传来的细碎言语，只是当那文房四宝撞到地板发出清脆声响时，她是差点压制不住心中的焦急，要推开那扇碰不得的门！
「哈！妳也是大胆了，竟敢提他？陆燕……陆燕……他就让妳难以忘怀？」老爷洪亮的声音伴随着如安的制止一起前来。
就算听到老爷充满怒意的声音，如安还是紧握她的手臂摇首，不让她进去或挡在小姐身前，或想办法让老爷息怒。
「我就是提了，怎幺着？不仅提了，还要去见呢！」让她冷静下来的，便是属于小姐的嗓音，只是那不是她熟悉的语气。
在烟的记忆里，小姐一向都是温温柔柔的，偶尔有女孩子家的骄纵，但那令人感到可爱亲切。不是这般语气嘲讽，甚至是想不出小姐竟然会如此对祥和的老爷这般说话，在她心中，老爷与小姐可以说是相互最亲近的一对父女，老爷从不与小姐生气，小姐也从不反抗老爷的。
这样的差别令她有些不适，刚想抬头再细看如安面上神情以求慰藉，就又听见老爷气急败坏的嗓音，还有门扉被大力推开的嘎吱声。
「陆莺！妳要去见他，就别怪我无情！」
「随你。」
陆莺毫不在乎的语气拉回烟的神识，也拉走她的人去紧紧跟上眼前人的脚步，连回过神来的余光都没办法瞥见老爷现在脸上该有何等怒意。
一路上就连如安也无话，烟也是在杂乱的脑袋里翻找了好久，才软软地开口：「小姐，不如先和如安在院子里走走，我先去找王姨拿早饭。我昨日凑巧见着了有的花儿已经开了，现在时间尚早，小姐趁机去看看吧？」
陆莺这才缓下脚步，迟了几秒似是在收敛情绪，方转过头来看着烟，「……行，待会儿直接到房里等我就行。」
烟脆声应下，三人便由此处兵分两路。
此时厨房内已经没有柴火在烧，只是锅子里仍焖着早饭，蒸气瀰漫着，还是让人感觉湿热难耐。
「小烟呀，来啦！」烟才接近门口而已，就被眼尖的王姨察觉到身影。
也不等她问起，王姨就俐落地打开大锅盖，白色的水雾顿时倾洩而出，致使烟忍不住闭上双眼。
不适感退去后再睁开双眼，王姨已将小姐还有她和如安两种不同身分的早饭分层装好。
「谢谢王姨，我先回去找小姐啦。」确认好早饭都全了，烟甜甜地道谢，便又匆匆要返回小姐的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