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之2就是要全身黑，才找得到死神
我住的这栋小公寓，屋主阿美姊就住在一楼。一楼切割成她住的房间以及我们公用的客厅和厨房，俨然是个小型的社交场所。
阿美姊已经六十岁了，单身的她心地很温暖，不时替我们做炒米粉水饺之类的给我们当宵夜；要是谁生病了，她立刻端出感冒糖浆，并亲眼看着那人喝下才放心。
阿美姊唯一会对大家碎碎念的是：客厅和厨房老被我们这些臭男生搞得一团糟，冷气和电视遥控器常常和人玩捉迷藏，抱枕孤伶拎地被扔在地上；厨房专放食谱的书架赫然摆着心理学课本，筷子和汤匙没有依种类放在分类格之内
这就是男生宿舍。
只有我会乖乖地在阿美姊唠叨时，把东西迅速地整理好。大家也很习惯我的服务，一楼乱到快超过她的容忍界线时，竟然叫我去收拾。
「来吃阿美姊做的白糖粿。」阿东指了指桌上的盘子，「我本来想一个人嗑掉，看你这样，好心分给你。」
「唔！看起来很好吃！」我拿起白糖粿，沾着褐色的花生糖粉，一秒钟小巧的粿便呼噜吞进肚里。
「你要放弃吗？」
我将抱枕往阿东的脸上砸，说：「会轻易说放弃的人是你吧！鲁蛇！」
「鲁蛇？你这个连三年拿金笔奖、大家公认的优秀笔记笔主、全系的模範生说话竟然如此粗鲁？」
阿东弓起背，用手摀住脸，一手指着我的脸，痛苦的说：「你……！我……!好伤心啊！你那句话毁了我们多年的友谊，不过……被你说中了！」
我叹了一口气，这人爱演戏的精力，如果也放在功课上就好。
「阿东，你先想办法把之前当掉的科目重修，并且通过考试，这是你目前该做的事，不然你得唸到大五了，别老是成天想着怎幺追马子。」
被扔在地上的杂誌页面上，刊登的是一位妙龄女郎，她妖娆地笑着，双手紧抱住丰满的爆乳。
「很多人都跟我这幺说耶！大家人都好好。」
「只有念心理系的人，还有点人性的温暖，不然谁会管你？你大四了，懂吗？」
「这和大四有什幺关係？」
「你念的是心理学系，四年就该毕业了，不像医学系要念七年。」
「我就是想把心理学系念成医学系。」
我再次给他白眼，他八成又看上哪个女生了，正在密谋追妹计画，不追上誓不甘休。
这人像小孩一样任性。上次拿到成绩单，阿东半夜时竟到我房里哭了一整晚，发誓他洗心革面，上课会準时，也不偷懒睡觉，笔记会自己抄而不是借我的去拷贝。
「嗯！你转移话题喔！回到正题，你说要访谈的女生长得很怪，但在系上我阅人无数，四个年级的女生都长得眉清目秀，保证没有恐龙妹。」
「哼！我没说她长得很怪，而是她打扮得很怪。有谁去上课会打扮得全身黑啊？脑子不正常！」
阿东若有所思，又说：「可是，毕业后来找我们谘商的人不也是心理某部分不正常？」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我眼睛快喷火了，两手揉着头髮。此刻我的面目一定狰狞地像黑猩猩。
「你上的是曹教授的课吗？」
「对。」
阿东像慈母哄着小孩，轻拍我的背，说：「别人选课前都会再三打听，选作业少笑话讲得多给分高的教授，只有我们的余立航，想选就选。反正不管是谁教课，第一名都是他。」
「才不是！因为我要把星期三的课都排满，所以才选到糟老头的课！」
「哼哼！据我打听，曹教授打分数非常诡异。上课专心的分数未必高，而显少露脸的拿到前三名。有人传言，他就是传说中不看报告内容的超混教授，直接把报告拿到磅秤上秤一秤，最重的就是分数高的。」
这简单，把报告字体加大，用磅数最重的纸张印不就得了？我得把这条资讯写在笔记里。
晚上，我联络了陈雨霏，问她明天是否有空碰面。
她爽快的回答明天第一节上课前的十分钟，约在心理系大楼前的草坪。
隔天，我们在约好的地碰面，她还是全身黑登场。
陈雨霏没有穿得像昨天那样夸张，但以制霸全场的时尚造型登场。
她上半身着一件黑色牛仔夹克，有只水钻镶成的变色龙在左胸前，张扬地吐舌。长至脚踝的黑色纱裙底下是铆钉高跟长靴，引人注目。
她穿长靴或许是自卑感很重，担心自己是矮个子，容易被忽略。
不，或许是她很自恋，想製造不容忽视的出场氛围。
或者她家是卖鞋的，每天穿不同鞋款出门？不然她穿的鞋都又厚又重，分明活找罪受。
我摇摇头，该停止心理分析了。
跟着陈雨霏的应该是她的好友，而她们之间的互动又让我忍不住做心理分析。
陈雨霏长髮乱了，好友赶紧上前替她梳理好。
陈雨霏要坐着，好友先拿出卫生纸把沾到雨水的椅子擦拭过。
与其说是朋友，那跟着陈雨霏亦步亦趋的姿态，颇有几分保母的味道。真是奇怪！
我坐在她们三人对面，陈雨霏细细长长的眼正视我，像一潭深不可测的湖水，无法猜透她在想什幺。
「学长，我的朋友一个叫阿紫，一个叫盈盈，她们说想陪我。」
怪咖的朋友，名字恰好是金庸里的人物名？有趣！
「没问题。」我假仙地笑着，从背包里拿出问卷，说：「那幺，我们就来针对问卷来访谈」
「慢着！」叫阿紫的女生打断我，「你应该要先了解霏霏互动一段时间，才能进入正式访谈，不是吗？」她拿起访谈说明书，指着一行字：
「访谈前，请观察访谈对象的生活一到两个月并写进观察日誌，再进行访谈。」
我低声咕囊，她们居然对指示很认真，现在假装忘记已经没用了。
之前，我就觉得这份报告很诡异，曹教授出作业的方式是**型的，不按牌理出牌，比较像质性论文的写法。但是阿东也说过，这位教授的风格就是毫
「其实，直接进行访谈会较有效率。」我再次挤出最大诚意的笑容。
「学长，」名叫盈盈的女生说：「我听说你是大四生的第一名，怎幺做事这幺随便？」
「就是说嘛！都快毕业了，一点专业度也没有！」阿紫说。
这两个女人连珠炮式的攻击我，是吃了炸弹吗？
我搔搔头，说：「不然我来跟着你们上大二的课，抄下笔记借给陈同学？我的笔记做得不错喔！」
「霏霏虽然不是第一名，但前四名少不了她，不需要。」盈盈摇摇头。
「或许一週请她吃一次麦当劳？」这好，请个几次我就可以搞定了。
「学长！麦当劳是个充满争议的企业，有分研究指出炸薯条可能致癌，整份菜单设计缺乏一般人所需的营养素，霏霏已经很瘦了，她的健康要怎幺维持？」阿紫说。
我一时语塞。气质美女的好朋友果然有素养，说话充满酸腐的专家气息。
我叹气，说：「要不去看个电影如何？妳们两个也一起去没问题。」
「太平凡了。」
「好没创意。」
如果这两人不是女人，我一定会痛揍她们一顿。
「阿紫、盈盈，我们才和学长见过一次面，别为难他。」陈雨霏终于开金口了，笑着说：「学长，我们可以一起去做些事，增进彼此的认识。」
「例如？」
「霏霏喜欢做的事，需要大胆的想像力。」盈盈说。
「喔！」
「还有，得非常刺激，不能太普通。」阿紫说。
「另外，体力要很好才行。」陈雨霏正经八百的说，我脸却陡然热了起来。
上次阿东弄来个**片，我一时无聊就跟他一起看。女主角被人绑着也不嫌痛，阿东说这是一种艺术。
要大胆、刺激、体力很好这这这！不行啊！
陈雨霏从包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从里面拿出一张类似票券的纸，说：
「学长，我主办过不少心理体验活动，明天正好有一场，欢迎你来。」
陈雨霏亲自递给我。妈呀！她的指甲油也是黑色的，我差点将手缩回去。
这三人离开座位后，我兀自看着票券，上面几个大字写着：
「寻找死神体验活动。」旁边注明了时间和地点。
我比预定时间早五分钟到来到体验活动的地点，是在郊区的卫浴公司。
展示场门口前，四、五个不认识的学弟妹正在交谈，纤瘦的陈雨霏被围在人群中央。
她脸上还是画着烟燻妆，今天穿的是一袭白色风衣。
陈雨霏一看到我，笑瞇瞇地说：「今天有一位学长加入我们喔！我们拍手欢迎！」
大家微笑，友善地拍手，她又说：「听说学长成绩三年都拿第一名呢！」
看来，我给她的印象还不错嘛！
「我们要谢谢吴凯扬，这间卫浴公司是他们家的，机会难得，请大家好好把握！」
大家流露期待的神情。什幺样的心理活动我几乎都参加过了，应该就是放鬆身体、疗癒心灵之类的活动吧！
我们推门而入，经过一个长长的走道，只见微弱的壁灯照明，但阴郁气氛反而让学弟妹异常兴奋，发出「太讚了！」「气氛好适合寻找死神活动啊！」的讚叹声。
我们来到一间展示厅，里面全是浴缸。
那个叫吴凯扬的人在里面等着我们。他有张稚气的娃娃脸，个子还比陈雨霏矮一个头，他兴奋地朝陈雨霏挥挥手。
等我们站定后，陈雨霏宣布，体验活动就是进到装满冰块的浴缸内躺着，直到受不了为止。
我的身体进入石化现象，体温下降到跟冰块没两样了。陈雨霏蹭到我身旁，说：
「学长，你没穿泳衣对吧！」
「我、我不知道要穿！」
「票券背面有写。」
「抱歉，我没看到！」
「没关係，为了预防起见，我请凯扬事先準备一、两套男生和女生的泳装，你先去隔壁的会议室换衣服吧！」
这时，所有人纷纷躺进浴缸内，有的敛容，像是从容赴义的革命烈士；有的则笑得灿烂，犹如要跳海戏水。
「这学弟学妹们来就好了！」
「学长，你不参与，就无法了解霏霏，当然也无法写报告。」穿着泳衣的阿紫走过来对我说。
「好吧！」我勉为其难的说。希望那些水、冰块是乾净的。
等我穿好泳裤，再次来到展示场内时，所有人已躺在浴缸内。陈雨霏就算是穿泳衣，还是黑色的。她闭着眼躺着，一脸肃然。
我咬着牙，选定了一个浴缸，先用脚尖测试温度，真的很冷！再来两只脚伸进去，牙齿已经在发颤。我一股脑儿头往浴缸边缘一倒，全身浸泡在冰块的洗礼中。
好、好冰！
意识逐渐变得沉顿，手脚也麻到僵硬，我诅咒自己为什幺会诞生在地球，还来读心理系，遇上一卡车假扮为正常人的学弟妹！
此时，只有吴凯阳没有下水，他站立在大家前方，以大师的姿态说：
「人体的温度维持在三十七度左右，一旦下降五度，就濒临危险边缘。若是有人非常不舒服，就自行起来，不要逞强喔！」
此时只过了一分钟，太好了！我就假装是那个不舒服的人吧！
正当我起身，眼神和吴凯阳瞬间交会，他的眼眸射出阴冷的光芒，就和室内运转的空调一样冰寒。
过了一会儿，猛地「啪」一声，灯火瞬间全熄。
「啊！停电了！」
「靠腰！怎幺回事啊！」面瞬间混乱成一团，所有人鼓譟，在我内心深处的恐惧全然被释放出来。
「大家稍安勿躁，我去启动发电机。」吴凯阳说。
学弟妹们叫唤彼此，靠拢在一起。隐隐约约只看到窗外一明一灭的路灯。那小子怎幺还不回来？真是度日如年，我得时时刻刻忍住哭泣、尖叫、发颤的冲动。
过了一会儿，灯终于亮了，大家发出安心的欢呼声。
随后，所有人轮流到会议室换上衣物，我不耐烦地等待。
大家说：「好好玩喔！雨霏妳还要再设计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