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之1就是要整得够狠，才找得到死神
下午上完课后，我準备回去洗个澡再出来买晚餐。一推开门，听见瓦斯炉火开启的声响。
「煮泡麵？」我走进客厅后面的小厨房，洗碗槽堆了一些公用碗，都不是我用过的。我顺手打开水龙头、用菜瓜布抹上清洁剂清洗，免得阿美姊又要念人。
「下雨天，不出门天。」阿东像唱歌似的说出这句话。
「难怪你没来上课。」
他扭着屁股，摇头晃脑哼着不成掉的歌，同时撕开调味包，却撒出一些在流理台上。我见了立刻用抹布拭乾净。
「来一些？」阿东问。
「好啊！要两包麵，加三颗蛋。」
「吃倒我？你还有打工，我比你穷耶！」
「既然问了，就不要小气。别忘了你的作业，有很多资料是我替你找好的。」
我洗好碗后，又顺便将凌乱的碗柜重新整顿。
「吃泡麵？加我们两个的分，不用蛋了。」
说话的是另两位室友，他们正从楼梯上走下。一个是彦廷，理了一个平头，细细长长的眼，不笑时有几分肃杀之气，他非常痛恨爸妈竟然为他取了「菜市场」名字，老嚷着要改名。
另一个是晋士，他带了一副眼镜，颇有「进士」之相，瘦瘦高高的身躯，走路时平衡感很差，摇摇晃晃的像个醉鬼。这两人的功课只比阿东好一点。
「我有问你们要吃吗？」阿东说。
「见者有分啦！」晋士一屁股倒在沙发上，用遥控器选台。彦廷则从碗柜上取走两副公用筷。两人坐的好好的準备开饭。
「今天曹教授拒绝我换访谈对象的要求，看来我死定了。」我说。
「桥到船头自然直，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访谈？」
「你连上课教室都不知道在哪里的人，我很难信任你任何承诺。」我将阿东煮好的麵捞起来，放在碗公里，拿到客厅桌上。
坐在沙发上的米虫，看到晚餐发出满意的惊呼声。四人坐下，稀哩呼噜的吃起麵来。
「喂！你干嘛捞我的麵？」彦廷对着晋士抗议，并用他的筷子抵挡住敌人的侵略。
「我没吃饱啊！」晋士一副理直气壮，手上筷子再次进攻。彦廷立刻将碗公捧在脸前，一口气吸光所有麵条。
「小气鬼！我自己煮！」晋士随即进到厨房。
「立航，你在烦恼什幺？说来听听。」彦廷说。
「我有说我在烦恼什幺吗？」我真讨厌心理系的人，没事就摆出谘商师的模样，其实是在探听八卦。
「你没说，但都写在脸上了啊！」
「对啊！立航就是这样，心事藏不住。」阿东吃完麵，用手背抹一抹油腻腻的嘴，我嫌恶的瞪他一眼，从面纸盒抽出一张纸，擦乾净他的手。
「我来替他说。他选了曹教授的课，教授要他们去访谈大二的学弟妹，他的对象是一个很怪的女生，叫陈雨霏。」阿东说。
「陈雨霏？喔！是霏霏啊！」彦廷说。
霏霏？为什幺他叫得这幺亲密？我心中有股无名火陡然升起。
「你记得我是话剧社的吧！她大一进来社里，过没多久就成了女主角，是个天生要站在舞台上的人。不像我，只能跑跑龙套、负责灯光道具之类的，」
舞台？今天遇到她的情境，氛围的确像是在演戏。
「她人很随和，大家都蛮喜欢她的。我找找以前的相片。」彦廷拿出手机，在萤幕前滑着。
「要访问学妹？我应该去修这门课的。」晋士从厨房走出，坐回沙发上。
「曹教授的课刚好就是我们重修的时间，谁叫你跟我一样被当了！哈哈！」
「敢笑我？」晋士身体往前一扑，倒在阿东身上，两人就着样扭打起来。
「找到了！」彦廷将手机递到我眼前。
「啊！」三人被我的尖叫声吓到，彦廷连忙摀住耳朵，手机掉在地上。
「你这个大块头，叫声是可以吓死人的耶！」晋士说。
「这真令人不敢相信！」我一脸骇然。
「相信什幺？」彦廷拿起手机，茫然的看着我。
「她原来也有一张正常的脸！而且没有穿黑色衣服！」
「霏霏不只很正常，她名列大三的三大气质美女之一。」彦廷说。
「美女？」阿东和晋士也凑了过来，阿东一把将手机拿走，「真的很漂亮耶！」他说完，露出贪婪的色相，只差嘴角没流口水。
「当时，我们演出罗密欧与茱丽叶，还是全英语演出喔！霏霏恰好是不二人选，人漂亮又很用功，还辅修英文系。」彦廷解释。
「皮肤白、头髮黑、纤瘦苗条！上品！为何立航吓成那样？」晋士说。
我迅速将和她见过面的细节交代一遍。
「嗯，霏霏可能变了吧！是喜欢上玩角色扮演吗？我没印象她很喜欢穿全身黑啊！」
「什幺是角色扮演？」我问。
所有人发楞，纷纷发出讪笑声。
「连角色扮演都不知道，亏你还是大学生！」晋士说。
「立航是标準的不食人间烟火，第一名学生的世界里，只有心理学的专有名词！」阿东笑到岔了气。
我窘得无力反驳。这类事发生过很多次，大家不知道的心理学名词我都知道，但大家知道的一般常识我却不知道，导致我沦为笑柄。
「角色扮演是指模仿动漫中的人物，衣服、髮饰都要妆扮得一模一样。」彦廷解释。
我点点头。下次应该问问霏霏，喔，不，是陈雨霏到底在装扮哪一个角色，或许对报告会有帮助。
我收拾大家桌上狼藉的碗盘，端到厨房去。正要洗碗时，却闻到一股异味。
「电锅怪怪的，怎幺会有臭味？」我大声嚷嚷。
此时，晋士冲进厨房，拿起电锅盖，哀号道：「我的泡麵怎幺毁了」
我看了一眼，高声说：「你连泡麵碗一起放进去？老天！保丽龙碗都融化一半了，别吃充满化学毒素的麵！」
「可、可是这是最后一碗了！」晋士眼见他最后的希望，被我一股脑儿倒进厨余桶，只能叹气。
阿东和彦廷也来到厨房观看史上最脑残的厨艺，纷纷抱肚狂笑。
「看来没常识的不是只有立航！哈！哈！」
我狠狠了阿东一记暴栗。
我传了个简讯给陈雨霏，告诉她，我们的孽缘会继续下去。才刚传完简讯没多久，她就传讯回来：「我知道了。」
我鬆了一口气，之前很担心她不配合我。反正写完报告的方式有很多种，不按照教授的步骤来。我打算每週三上课去问她一、两个问题，这样一个月下来也可以凑到一些资料。反正我每一科都能拿到九开头的分数，一科差一点无害我拿到第一名。
晚上，我打了通电话给老妈。
「妈，週末我不回家吃饭了。」
「乖儿子，你週末不回家的机率近乎是零，连準备考试也照样回家的。上次因为你的室友阿东喝醉酒，不小心走错房间，倒在你的床下睡着，却吐得满地都是。有轻微洁癖的你清了一整天，所以没空回来。」
妈记性真好，曾做过护士的她，本着怜悯众生的慈爱，立刻用宅急便寄了一箱解酒剂过来，也寄给了我好几瓶清洁剂，说是替我补货。
「没事的，只是这次上课用的是原文书，我好好翻译课本。」
「你大二时就拿到可以申请国外长春藤大学的托福成绩，心理学课本对你应该是区区小事。」
我头上的青筋在跳了，我妈比测谎机还要灵敏一百倍。
她听我不语，说：「我真是的，你明明很乖，我不应该干涉你做什幺。你爸常说，我们是念心理学，要用民主的方式来管教，可是」
接下来她要说的，我倒背如流。她会说大弟很久没回家了，再来就是提起爸爸和弟弟之间的冲突，然后她花了很多时间辅导自己的孩子，功效却是零，她非常自责
人本心理学派认为，谘商师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同理案主的心境，并且要倾听，不给任何建议。这一点用在我妈身上倒是挺有用的，反正就是在她说话段落中插入几个「嗯！是的」「您辛苦了」之类的话，然后耐心听完不给任何批评，她的心情就会得到抒发。
在这个时刻，我很像谘商师。
后来，妈说「不回家要记得按时吃饭」叮咛的话，终于挂电话了。
阿东说，我应该过一过「正常」大学生的生活，硬拖着我週六出门，叫我不要老是念书、打工之余，就是打扫卧室或是整栋楼。
「把我带来和女生看电影，就是大学生该过的正常生活？」我对阿东低吼。
「唉呦！对方有三人，我们差一个人她们说希望男伴是有身高一百八十公分、有坚实浑厚的胸膛、皮肤白嫩像韩国男星、心肠如暖男。晋士长得太瘦、个性太孤僻，你刚刚好都符合这些条件啊！」
彦廷正在和那三个女生聊天。她们个子都很娇小，一看见我，吱吱喳喳的像麻雀看到食物一样骚动。
「最好是！你明明知道我不想谈恋爱，不要硬凑和！」
「你只经历过一次悲惨的经验，不代表第二次、第三次会一样惨烈啊！」
我转过身，不想听他对我说教。
男孩在青春期的愿望很简单，就是长帅一点、痘痘少一点，遇到个好女孩、谈场恋爱。我很幸运，在高一时这些愿望都实现了。
我的前女友小雀主动向我告白，在大家怂恿之下，我和她交往。过没多久，我渐渐喜欢上她，然而才不到半年，一个没我高没我帅功课比我差很多的外校男生，向她表白就把她的心勾走。要分手时，我质问她：
「那个男生哪一点比我好？阿东说他还是念三流私校的！」
小雀正补好妆，阖上化妆镜的盖子，叹口气，悠悠的说：
「没有任何一点比得上你，但是他会玩、会逗我开心。不像你，只会要我读书考上好大学，约会的地方还是k书中心。」
「他和我差那幺多，那妳当初为何要对我告白？」我咆哮着说。
「因为我以貌取人，以为身高一百八十公分、有坚实浑厚的胸膛的男生就是白马王子，看来我错了。」
她说完，便背着包包和新男友约会去。
小雀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保护我们的爱情啊！传简讯要躲在棉被窝里，约会只能找图书馆之类的地方，不然被控制狂老妈一发现，刚萌芽的爱情铁定灰飞烟灭。
阿东那时不离不弃陪我伤痛了三个月，还跟着我骗我妈，说我得了肠躁症，一到学校就会拉肚子，所以人变瘦、眼圈变黑又深陷。生平唯一没拿到第一名就是失恋后。
一朝被离弃，十年怕女生。
阿东强力抱住我后背，说：「拜託啦！我好不容易帮你约到的。站在左边的女生还很像小雀，你仔细看！」
阿东从高中一路到大学，都是我的死党，老嚷着替我找伴。他常说，能治疗情伤的，也只有恋爱。
「随便。看完电影我就走人。」
「你不会后悔的。对方念护校，刚上大一，人有气质又温柔！」
那三个女生走了过来，长得像小雀的女生暱称亚米，对我说：
「哇！真的有一百八十公分耶！学长，你一定是很多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我苦笑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