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几天,孙府上上下下无一不喜气洋洋,张灯结彩欢歌笑语。丫鬟侍卫们笑谈我的及笄大礼以及孙尚香和我的联姻,可谓是三喜临门……
但这几天孙尚香没有出过门,我几次去见她都再也不见往昔笑颜。
我本来该开心的,毕竟和周瑜已经达成协议,我没有什么好伤心的了,“周夫人”这个头衔不过只是虚名罢了……但尽管我如何自我暗示,每每去看孙尚香我还是实在很难笑得出来,尤其是孔明上孙府的时候,我都刻意避开。
乔莹为我的及笄大礼还有孙尚香婚礼忙上忙下,孙尚香就像一个提线玩偶一样,没有感情,麻木了。
而我在孙府乔府周府之间来回奔波,尤其在热闹的地方,常常失神发呆,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被隔绝了一般。人来人往,人笑人哭,人喜人悲,好似与我再无关联,就连心脏都是机械地跳动,不带任何记忆的……我进去了无比沮丧昏暗迷茫的时期。
我不知道……是因为我历史才如此,还是历史本就如此……兜兜转转,我和孙尚香,都没能逃出命运这张大网……
“嘿!小乔!你怎么又发呆啊!”叶青不知何时跑到了我院子里:“听孙府里的丫鬟说你最近老是走神,是不是高兴过头了啊”
“你怎么来了”我惊喜地笑了笑,昵了叶青一眼。他今日梳着和孔明一样的发髻,束发纶巾,细长的青丝自然垂落到双肩。
我撇撇嘴苦笑。
凤倾啊凤倾,你已是中毒颇深哪,怎么看谁都像孔明了……
我不去看叶青,忙把视线转向院子里的那几株红色的腊梅花上。今日的腊梅花蔫儿了许多,久经风霜后颜色没那么绚丽耀眼了,傲然枝头的气势也渐渐褪去……它们终究还是等不到立春……
一朵朵打霜的腊梅,就好像难民所一张张沧桑痛苦的脸……正想着,叶青说话才把我拉回神:“先生让我来送这个……”
叶青缓缓展开一张白布,像是在膜拜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一般。我低头一看,只是一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梨花木簪子,还有一只晶莹剔透的玉耳环……
“什么意思”我问。
“先生说,他有急事要先回益州去,小乔明日的及笄大礼是赶不及了,所以叫我先把成人礼给你。”
“他为什么自己不来”我有点儿气。
说及笄之礼重要的是他,如今不来的也是他……他到底要耍我到什么时候!
“益州突然大乱,主公与孙大小姐的婚礼不久就要举行,主公不便离去,先生担心影响征讨曹操的局势,就先行回去处理。”
我冷笑……
果然,天下比我重要得多……
但我还是不甘心,红着眼问:“叶青,你们来江东之前,师兄是不是就知道我要嫁给周瑜的事”
“周瑜是个好人。”
我一愣,整个人都僵住。
叶青如今也会说这种话了!……周瑜是个好人……我又何尝不知……
我大约是明白这一簪一耳的用意了……凡喜事乐事都是成双成对……偏我这儿只单单一只……
我瞥了一眼叶青手里的东西,感觉眼睛火辣辣地疼,我倒吸一口凉气笑了笑,没等叶青再说话就合着白布一把抓了木簪和耳环冲进屋子里:“好,我以后不会让你们担心了!”
即便我猜测过孔明对我的情谊,可我还总是活在自欺欺人中,始终不愿捅破那窗纸……直到叶青来的那一刻,我竟然都还在奢望一切在及笄大礼之日有什么转机……我以为,香雪庵时是他真心待我,是他最真实的样子,是他真真切切的关心……我亲眼看到他睡在我床榻等我醒来……我亲眼看到他为了解我冰魄神水的毒打破原则……我亲眼见他如沐春风地冲我微笑……
一切,都抵不过那一句……周瑜是个好人…突如其来的赐婚,终究不如孔明的突然离去来得心痛……
我没有哭,我蜷缩在屋子的角落里,黑暗的,冰冷的角落,我觉得蚂蚁在一点点啃食我的心。
我强忍住眼泪,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凤倾,该清醒了!就当这几天给自己放几天假,及笄之后就要开开心心地祝福孙尚香嫁给刘备了…你的人生要重新开始才是!”
我不知道那天我是如何昏睡过去的,次日是孙府惯常侍候我的丫鬟阿碧来把我叫醒的。
阿碧:“二小姐,该梳妆打扮了。”
我睡意朦胧地点了个头,起身伸了个懒腰清空所有的愁绪:“阿碧呐,以后能别叫我二小姐二小姐吗跟府里说了多少次了,二小姐二小姐的多难听啊……”二小姐……又二又小姐……
阿碧仰起头看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写着无辜迷惑,忽然眼里闪过一抹惊喜,笑道:“知道了,以后叫周夫人。”
我撇了撇嘴,无语地摆了摆手,自觉地坐到铜镜面前,看到那张熟悉而稚嫩的脸,水灵得像是要掐出水来。
周夫人……感觉叫老了至少二十岁……
“还是别吧,叫二小姐吧!”我嘟嘴照镜子,左右捏了捏脸蛋儿,再看看黑眼圈有没有跑出来。
阿碧看了笑了笑,拿来了各式各样光华动人的首饰任我选,或雍容华贵,高贵典雅的头冠,或熠熠生辉,流光溢彩的项链,或晶莹剔透,冰洁玉润的佩环。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笑什么呀”随意都点了一种。
阿碧一边帮我梳头,一边比了比金钗说:“小姐性子这么可爱,生得又倾国倾城,到时候嫁给大都督相信也是很受宠才是……听周府里的人说,大都督虽然处理事务的时候严肃得紧,但是平日里也爱热闹,对府里的下人们都很好……嫁过去作夫人……那是全江东未出阁的女子一生的梦想嘞!”
我笑了笑:“那你也想嫁给公瑾吗”
阿碧吓得脸色苍白地把金钗落到了地上,忙磕头请罪:“奴婢该死!奴婢没有非分之想,小姐千万不要误会,奴婢只是看小姐这几天心情不好,想着今天小姐及笄大典让小姐高兴一下!”
我看着是又好气又好笑,都不知该说什么好。我的本意只是随意问问,没想到把人吓得不轻。
“阿碧没事,不怪你。”我叫她起来,却见她忙把金钗捡起来,用粗布衣角使劲儿擦了擦,嘴里还不停地喃喃自语:“小姐,这是大都督一大早送来的及笄礼,说是您先看看喜不喜欢,若是喜欢就试试,再送到有司那儿大典上用,大都督说小姐戴上一定好看。”
我不禁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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