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在那人当初依着的地方,回想让人凭栏的风姿,半晌痴了,拍拍石栏说:你知道你被他靠过是多少年修来的福分么……他可没有靠在我身上那么久过……
石桥无言,千古如此,杏花微雨如故,今年桃夭不似旧年红。
二人重遇,大侠以为被发现端倪,就一咬牙全说了,一通表白后:是在下对玉公子生出此等不敬之心,不求公子谅解,此生不再相见。
玉璟之早在装直男时就知道了,就是要逼他承认爱的是不是只他这个人,不为美色,不为浮名,摆脱世人的眼光,要的是大侠认清自己的内心,孤注一掷的爱情。
此时,他说,可以一试。
近来江湖上有些传言,说玉公子是魔教前教主,虽然没人信。
玉璟之对此表示:魔教西域苗疆等边夷之地,盛产美人,我出身魔教不奇怪,你们可以一信。
是夜,新柳抽了嫩绿的枝条,依依垂拂。
大侠表白完要走,玉璟之不挽留,不惊讶,也不答应他,只道:传言是真的。
大侠认真地看着他说:我与你一路走来,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玉璟之忍不住笑,如夜里昙花盛放。
夜风送来他的声音,仿若当年桥畔他对糖人的答复。
大侠以为追到了,小心翼翼,如吃蜜糖;为玉公子时不时的亲密欢欣雀跃,殊不知,玉公子早在很久以前就想这么做了。
二人确定关系后,画舫情动,大侠不好意思,他已经偷偷学了龙阳十八式,在心里已经抱着玉璟之红浪翻滚三百次,但临到头了,又觉唐突。
玉璟之说来吧。走了。
大侠被馅饼砸到般不敢置信。
玉璟之表面淡定,其实心里很紧张,因为他觉得自己大概是雌伏的那方;到了床上,大侠自告奋勇躺下,玉璟之抚上去的时候手都在颤抖,没想到自己竟真能睡到大侠。
箭在弦上……等等,说好的三媒六聘呢?
两人将弦上的箭收了起来。
等到日后二人三媒六聘洞房花烛,玉璟之投壶,附下`身在气喘吁吁的丹漱堇耳畔说,我今日算是信了,你真不是为了美色与我在一起的。
后来式微已久的魔教有动作,正道捉了几个,关起来。
玄栖独一刃夹纸飞入门帘,传来被捕的消息。
大侠去正道帮忙,玉璟之同行。
玉璟之私放了一个熟人,让他去江南老宅找赵老爷,顺带宰了一个暗地偷窥打算告密却被发现的倒霉蛋。
正道打算攻打魔教,铲平。
江湖纷乱,玉璟之让玄栖独藏起来,玄说此次是来道别的。玉璟之想起那日教主晚上来找他,觉得此话大概不应他说。
玄栖独道:我知道。看着窗外的紫藤萝,学着玉璟之当初说过的话:他待我痴心至此,但世事哪能尽如人意……静了一会,又道:说到底,只因我不爱他罢了。
临走还理所当然偷了哥哥一个吻。
玉璟之惦记着教中的母亲遗物,便回去取了
此前,回老宅取剑,同长辈坐谈,
玉璟之:魔教式微已久,正道独大,大势如此,难掀风浪,万物运行有其规律,顺之则昌,逆之则亡。
长辈不甘心:以你的资质,若把心思放在正经事上,何愁大事不成
玉璟之起身走了,说,人生苦短,一梦春秋,总要做些自己心甘情愿的事。
门后,有人劝说,教主这样也挺好的,早些年……怕是要折了……至少现在有了要追求的东西。
长辈长长一叹。
正道攻到了魔教山脚下。
正道整装待发。魔教很乱。
玉璟之拿着他昔日的佩剑,一个人上了山。
剑上刻了他的名,璟之是他的字。而如今,教中已没什么人记得他的名字了。
延旧路上了山,物是人非,从小长大的地方,景物熟悉,熟悉的面孔却无,都被换下了。
玉璟之少年同伴都被派了出去,现教主心腹则留在教中办事
剑是通行证,无人拦他,也无人识他
少小离家老大回
有一个新面孔,是长辈之前为前教主归位所安插的人手,跟了玉璟之一路,在角落里,告知先夫人遗物现在被收在哪里。玉璟之说,让他们去江南别庄。说完便转身走了。
那人一愣,原地不知所措
玉璟之遥远传来一句话,长老们都答应了。
那人不觉落下泪来。
玉璟之:这些年……苦了你们了。
魔教亡。
风波平定,玉璟之挑了个良辰吉日,三媒六聘把丹漱堇娶回了老宅,日日研习君子六艺。
一日,丹漱堇在庭院中赏花,已是知道了江南老宅昔日是魔教据点的事。
玉璟之问过他不怕自己一朝当真出去为祸江湖?
那时,大侠看他的眼光温情脉脉如春水:你仅是坐在这里,便已是个祸害了。
玉璟之忍不住勾唇,笑得开怀。
复又道:这般说,你不怕我生气?
大侠吻住他:你才不会因此事生气,你只会为了我把松鼠桂鱼都吃了没给你留而生气……
未出口的话是:毕竟,我从未见过比你还贪图享受、闲云野鹤的人物……
丹漱堇怀里抱着心爱的人,深深嗅了一口明媚的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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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番外:两个人的成长
玉璟之七年前是魔教教主,但他无心江湖事,整日琴棋书画,老庄,闲云野鹤,让他习武,他懒散,说没意思,志不在此。让他杀人,他说一天到晚管别人作甚,看你闲的。躲在房里避太阳莳花弄草,把自己养得白白嫩嫩,美貌也是出了名的。长辈们苦口婆心劝他,被逼急了便开始思考:为何习武?无用,绝世武功又怎样,世人敬仰不如我心自在。表示并不能因他人的期盼阻止自己的追求,这是一辈子的事,他不想走上世俗的路。于是每日林中格物致知,不管魔教事务。
他有个堂弟,他叔的儿子,自小在西域长大,冬练夏伏,非常上进,回教了,说要跟他比武,谁赢谁做教主,玉璟之不想搭理这热血少年,转身就走,他弟着急,背后偷袭。
玉璟之重伤,武功尽失,无法聚气。
教主换人了。
玉璟之对此很乐意,有没有武功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而且再也没有教中杂事来烦他,也没人逼着他习武,可以毫无负担地走返璞归真的路线。
但地位到底是一落千丈,昔日同伴一朝之间变了模样。
他爸那一辈的老人,带着忠心的部下,带着前教主离教出走,在中原南部安家落户,偶尔想要东山再起。
玉璟之觉得自己解放了,但长辈们不这么想,一天到晚愁眉苦脸,一副要死了天塌了的模样,玉璟之养伤期间受此感染颇久,面对长辈以死相逼要他发誓重夺教主之位,他咬牙,不愿意屈心易志顺了旁人的意,说他薄情寡义也罢,那……是他的一生。
十四岁的少年,还未经过什么风雨,在向来亲厚的长辈重压下,却也难以再心无牵挂地继续自己的追求,他放弃了,抑郁了,待在房里不说话,也无人可诉,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一旦选了,不论出于什么缘由,今后的一切苦难,他都得自行承担。他开始研究以前不看的炎黄之术打发空寂虚无的时光,不再画画,也不出去踏青了,无欲无求,离羽化登仙飞升只差一步。
后来,他有时也会到各地走走,无人拦他,无人敢拦随时随地都可能求死的玉璟之。
后来,他遇见了一个饮马却被绊进河里的傻瓜,脏兮兮泥滚滚,他当场就乐了,长久枯如干涸的内心出现一丝波动,他突然有了一种跟上去看看的欲`望,如此陌生,如久旱甘霖。他跟在少侠后面,想做就去做了,他向来随心所欲。
他试着放下心中压抑的一切,渐渐地,一路上,他再次重拥世间的美好,感受喜怒哀乐。他发现那人是个人人爱戴的侠士。他想,我得让他看到我。向来不在意他人看法的前教主,突然萌生了一个愿望:让丹漱堇看到万人敬仰的玉璟之。
魔教教主少年有志,差在点弄死他哥后,即任魔教教主,刚一上任,便被一堆前教主累积不干的事压弯了年少的脊背,日日淹没浩瀚竹简;除此之外,他从小受到光复魔教的熏陶,觉得魔教势必要在自己手上崛起,并没有前教主那么特立独行,于是废寝忘食兢兢业业夜不得寐累成狗,可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差事人生终奋斗极目标,此路之长久可以贯彻他的一生,以及他儿辈孙辈的一生。
但他没有放弃。
魔教教主挣扎地长大,有了心上人,就是那个貂儿似的玄栖独,他看那少年野得很,长得漂亮,合他心意,那股不羁劲儿,有西域的味道,教主第一眼见他觉得是上天注定,一见钟情。但教主忙啊,连喝个下午茶都计着时间,见得不是很多,只能在处理完教务在窗前透口气时暗搓搓地看一眼心上人,再挤出时间讨他欢心。
玄栖独对他不怎么上心。
教主发现,他的心上人渐渐离教的次数多了,一次比一次晚回来,常常不自觉就露出微笑,一副思春的样子。他发现心上人有了心上人,不是他。
他听教里人说是玉璟之,他很少听到这类的人物。
觉得不能莫名其妙就孤独终老,于是暗搓搓地跑去中原看了,想着要不要把他捏死。
含辛茹苦那么多年,总要威风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