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暖 chapter 16-1
初夏的暖风在绿荫中微凉，我怀着与以往不同的心情来到白云社区。
洪家外观和这里的社区别墅并无二异，同样有院子、相似的格局，充满幸福的想像外观，但是有些静得出奇。
洪晞韦带领我进屋，客厅异常的拥挤，几乎只空出一条走道，沙发用防尘布套盖上，四处整齐的堆满了一箱又一箱很久没人动的物品，彷彿住在这的人随时都要搬家远行。
「你家填的好满。」我忍不住说，且室内显得昏暗。
「很少用楼下。」他说。
我注意到桌上散落的信件和帐单，有几封帐单开过，更多是生了灰尘也不曾打开的手写信，那些信似乎全都来自大陆同个城市。
「你家有做酒商生意？」我看着那面酒柜墙，上头放满了各式各样看起来名贵的酒。
「不是。酒大多是我爸生意上的人送的。」洪晞韦指着酒柜里的一瓶开过的白酒，「去年的时候，王永杰还在喝这瓶。」
「他会喝酒？」我有些惊讶。
「因为失恋。他说喝完这瓶酒他就要彻底的忘掉那个女孩。」
「后来呢？为什幺他没喝完？」
「因为那女孩出事了。」洪晞韦望着我。
我没再多问。他牵着我往屋里走，「我爸长年在大陆经商，很少回来，这屋子平常只有我一个人住。」
我还有些在意他刚才在酒柜前看我的眼神，他看的人似乎不是我，眼底带有那幺点陌生。
「你也是独生子？」
「我还有一个妹妹，她上大学之后搬到校舍去了，偶尔假日才会回来。」
洪晞韦带我走上二楼，一个明亮乾净的空间，还有一整面的书墙，大多都是系列丛书和经典书藏，这里与楼下几乎是不同的世界。
我望着那和另一边挂满玻璃相框的墙，玻璃框中都是昆虫的标本，小厅中央的三尺原木桌上放着一些标本工具和半成品，我讶异的问，「这些标本都是你做的？」
「漂亮吗？」
我望着眼前青亮亮的几只金龟子标本说，「很漂亮。」
洪晞韦过来轻按着我的肩，带我看他的作品，象鼻虫、天牛、蛾蝶、蜻蜓、螳螂……目不暇已，像个小型的昆虫标本博物馆。
「这些标本该怎幺做？」我好奇的问，洪晞韦把製作的过程简单的告诉了我。
「你一个人住会无聊吗？」
我支着下巴看他拿起镊子来轻移固定版上的昆虫，非常的小心翼翼，几乎是一般人做不到的仔细。
「以前不会。王永杰有时候会直接在我家过夜，楼下很多东西都是他留下来的。」
我有些羡慕着王永杰。
「你后来大学不读之后都在做些什幺？」
「写论文赚钱。」他指着长桌未端上堆起的书籍籍和稿纸，一旁还有一台笔电。
我讶异的睁大了眼睛，他似乎不是在开玩笑，但话说得很淡然，「主要还是跟生物相关的比较拿手，看难易度收费，研究生会比大学生贵上三到五倍。」
这幺说，我才知道那面书墙上的书籍为何净是些僻冷的种类。
「你爸妈他们多久会回来？」
「我爸很少回来，不太管我。我妈死了。」洪晞韦很乾脆的说。
「我妈也过世了。」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生病？」
「嗯。你妈也是？」
「算是吧。她患精神病很久了，药吃得很多，最后受不了上吊自杀。」
「在这屋里？」
「对，就后面那间房间。」洪晞韦指了一下屋子后方，「妳会害怕吗？」
我想了想，摇摇头。是会心里有点毛毛的，但还说不上是害怕。「那是什幺时候的事？」
他想了一会，「高中。」
「我爸经常外遇，让我妈身心具疲，后来他在大陆搞上一个很强势的女人，我妈终于崩溃了。她走的那一天做了一桌的菜，跟我们兄妹说很多的话，隔天就把自己吊死在小房间里。」
我专注的看着他轻巧的替昆虫上黏液，他的语气平静，似乎是在说一件平常的事。
「标本有一个好处，可以把昆虫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刻永远保留下来。」洪晞韦说，「王永杰也是这样，他在最好的时刻走了，不管多少年后，想起他都是永远年轻的样子。」
我想起了一件事，「为什幺我去医院看王永杰，好像都没见到你。」
「我去了两次，第二次去的时候看到妳在房间里和王永杰聊的很愉快，之后就不想再多打扰了。」
「为什幺？」
「因为我不想当电灯炮惹永杰不高兴。别看他斯文的模样，他脾气说真的不太好。」
「真的看不出来。」我笑。
「他从小到大身体常出问题，其实对很多事都没什幺耐性，他对妳的耐心算是个奇蹟了。所以我想，就把时间留给你们吧。」
我很难想像王永杰在病床上因不耐烦而发小孩子脾气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