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孽缘情牵十九载(4)
「王爷，前方有人挡道。」
先行探路的小兵，向坐在黑色骏马上，穿着一身紫色绸缎华服的男子道。
那男子便是当今贤义亲王—高翊华。
高翊华看着远方，即将西下的日落景色，让人察觉不到他的情绪，似是不在乎有没有人挡道。倒是骑在他身旁一个眉清目秀的护卫柳泽开口问了。
「可看出是谁了？」
柳泽比翊华的年纪小上两、三岁，在翊华五岁那年在黔州的奴隶市集上，救回的一个男孩，当时的他因为双亲皆命丧火场，无父无母的他被人贩子抓走，被关押在铁笼之中，满是伤痕，除了白净的稚嫩脸庞以外，无一处完好。
当翊华看见他时，早已气息奄奄，可他眼神中那一抹坚定的求生意志，引起翊华的注意，便带回京城，自此后便成为他的护卫。
「是个女子，穿着粉色衣衫，骑在一匹白马上，小人不敢打草惊蛇所以并没看清女子长相。」
这探路兵没说出口的是，他还觉得那女子看着便以觉得，此人必定美貌，因为她那聘婷的姿态，即使看不清长相，也足以为伊人倾倒。
「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探路兵离开后，柳泽转头望向高翊华，在他脸上仍看不出一丝不同的情绪。
他这主子向来对人不冷不热，可是实际上是外冷内热，否则当初也不会救他这幺一个即将一命呜呼的小孩子，还教导他识字、功夫。
尤其对自己人，相当护短，只怕是连说一句主子身边人的不是，主子都会翻脸，抄家灭族都在所不惜。
「看来应该是郡主得知王爷您已经要到了，特地等您呢！」
柳泽试探性地说着，继续观察着他这主子的反应。
仍旧是一派轻鬆，不过眼神已经望向遥远的前方，不再看着那不重要的景色，看来还是有点反应的。
「只是这京城虽已入春，还是比南方冷得多了，不晓得郡主这匆忙出城是否有穿暖了。
我还记得郡主十岁那年，也是这样的天，得了风寒烧了三天三夜，希望郡主身子比以往强壮。」
柳泽说完偷偷地看着一旁主子，只见他这主子脸色冷咧的相当难看，若在沙场上只怕是百万雄师见到他的样子都投降了。
「驾！」
翊华双腿一夹，胯下坐骑飞也似的弹了出去，柳泽见翊华走远后不禁大笑出声，他这主子身边人，最惹不得的便是郡主，他可还记得多年前，曾有他国使臣前来朝贡，碎嘴说了句女子不应该上朝堂，那使臣便被安了个藐视大周的罪名，流放边疆，再也没有机会回国，那使臣国主更是连声都不敢吭。
只是回头望一眼这拢长的仪仗，又叹了口气。
自古都说红颜祸水，那指的是女人，可他的主子长的丰神俊朗、气宇轩昂、神采英拔，又武艺高强、才貌双绝，也是祸水呀！
高翊华远远的便看着任璃小小的身影，看见她只穿了粉色的衣衫外在无其他外袍披风，穿着便衣就这样骑着马在官道上。
「可恶！」他不禁低咒一声。
现下虽已开春，可这京城依旧感觉的到冷咧的寒气，她竟就这样穿着单薄的便衣出城！
「王爷。」
任璃远远的便看见一抹紫色华服映入眼帘，她便知道来的人一定是高翊华。
一如她初次见到他一样，依旧是令人目不转睛的紫色衣衫。
「谁让你来了。」
那语气是严厉责备的，但是他的手，却解下自己身上的紫色披风批在任璃的身上。
「我没这幺娇贵的，现在都开春了。」
她最了解高翊华，平时看似冷漠却总是刀子嘴豆腐心，他的护短可以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穿上。」那语气不容拒绝。
「王爷又将柳大哥给丢在后头了啊！」任璃瞧了瞧翊华身后，那仪仗仍在十里之外。
「你是来接我还是来接他？」虽然他语气仍不冷不热，双眉间确微微蹙起，那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任璃。
他俩并肩骑着马，此时夕阳正好，照映的整个大地，任璃额间的樱花花钿也映得更加鲜红妖娆。
「柳大哥会告诉我你这三年做了什幺，你又不会…」
他们缓步的骑着马，任璃的话肯定是比高翊华多的，这三年来高翊华都在云南，这一路上却也听任璃讲了许多京城中的事情。
但即便任璃不说，他也晓得京城中的大小事，他知晓的事情恐怕比任璃还多，可他却不打断她，只是静静地听着。
就在他们快要抵达城门口时，柳泽及仪仗队也跟上了。
「郡主。」柳泽虽坐在马上，仍点头向任璃请安。
「柳大哥免礼，这一路辛苦了。」
柳泽对于任璃而言更像是大哥一样，而柳泽也是最早知晓她喜欢高翊华的人，所以总是默默的帮助她，只可惜高翊华就像是石头做的一样，他们纠缠了近二十年还是这样。
任璃看着仪仗队觉得有些札眼，方才一直都是远远的看着，现在才发现这仪仗分明就不是高翊华的仪仗，那些士兵婢女身上的服饰并非大周朝的服制，那马车上绣满了玉茗花，她想这仪仗是属于大理哪位王公贵族的吧！
她突然心惊。
难道真如太皇太后身旁老宫人所说的，高翊华娶了个异族女子回来！
想及此，任璃的脸色沉重了起来，她早就知道高翊华的容貌可以说是让天下男人都自惭形秽，多少大臣之女、诸王之女甚至到其他邦国的公主都希望可以嫁给他，即使他不是皇帝，更对皇帝位没有兴趣。
可光他那张俊美绝伦的脸庞，伟岸修长却不粗旷的体魄，幽暗深邃的眼眸，即便对旁人总是冷淡，可整个人散发出犹如天生王者的气势，早已使天下女性趋之若鹜，时常有许多不怕死的前来一试，希望可得这贤义亲王的青睐。
「已经到京城了吗？」
一阵如银铃般清脆声音从马车内传来，柳泽再也不望向任璃，高翊华更是不发一语，彷彿这一切与他无关。
任璃先是看了一眼高翊华，随后眼直勾勾的望着马车。
只见婢女掀开帏幔后，映入任璃眼帘的是穿着一身白衣异族长袍的女子，在婢女的搀扶下，动作轻柔的下了马车。
宽大的衣襬上绣着无数的荷花，纤纤细腰用着一条紫色镶着翡翠织锦腰带系上，乌黑的秀髮盘着不属于大周朝的髮髻，双眸似水，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整个人柔地像是能掐出水来，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那气质让任璃想要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任璃虽是这大周朝除却太皇太后、皇后以外身分最尊贵的女子，可她毕竟只是个郡主，况且这个郡主之位不过是因为她的爷爷战功赫赫，她才得以沾光，她并非皇室所出，而眼前的女子那气质让她非常清楚这才是真正的千金之躯，与她这种在军营里长大的野孩子不同。
「这好看的女子便是鼎鼎大名的琉璃郡主吗？」白衣女子站在任璃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
「你是…」任璃不解，为何无人向她介绍站在她面前的女子是谁，不禁开口询问。
「大胆，这是我大理碧落公主，你一个小小郡主怎可直呼你。」
站在碧落公主旁的婢女大声斥责着任璃。
任璃虽被大声斥喝，却没有任何反应，仅是不解地看着婢女口中的碧落公主，柳泽也不敢替任璃发话，倒是高翊华眼神锐利的看着碧落公主。
「沁梅休得无理，大理早已归顺大周朝，幸得圣上恩典，我才能保有的公主封号，这琉璃郡主可是任将军唯一嫡系，更是当今皇后之表妹，比我更加尊贵，是我该向郡主请安，表明身分才是。」
这话表面上像是抬高了任璃的身分，实际上却也点出任璃心中的痛，她就像是个靠着裙带关係才能封为郡主一般。
高翊华听闻此番言语，双眉紧蹙。
「够了！璃儿，这是大理的碧落公主—段靖雪，而本王想不论是谁都知晓，我大周朝琉璃郡主在战场上的风采，本王就不用再介绍了。」
当年大理归顺大周的那场战役，任璃可是和他一起带兵上战场的，那年任璃正值二八年华，但在沙场上杀敌不输任何一男子，从那时起任璃再也不是因为任乐冉才得以晋封郡主，当时宸玹更是有意特封她为公主。
可高翊华这话听在任璃的耳里更加的刺耳，认为她就是不配撑着起郡主的封号，有哪个郡主、公主需要上沙场呢！或者该说有女子需要征战杀敌的。
突然的，她并不想要待在这里，不想要看见那些大理人看着她的目光，彷彿在嘲笑她一般。
「我想起宇昊、羽凤两娃儿要我陪他们做礼物送皇祖母，我先进宫找两娃儿，就不陪碧落公主了。」
语毕，双腿一夹，骑着她的白马坐骑，飞奔了去。
任璃可以说是落荒而逃离开碧落公主的面前，她压根没有跟小皇子、小公主约好，以前她以为自己只是因为身分、辈分的关係不能够跟高翊华在一起，现在一个公主的出现她才知道，这十几年来高翊华不能真正回应她心意的原因是因为她配不上身分尊贵的王爷呀！
「这郡主可真是没礼貌。」
名唤沁梅的婢女小声的嘟哝着，可她再小声也还是被高翊华给听了进去。
「碧落你的侍女似乎不懂的主子跟下人的分别，再让我听见她碎嘴，我就把她舌头给割了。」
高翊华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段靖雪跟她的婢女，那散发出来浑然天成的王者气势、似鹰般锐利的眼神都令人不寒而慄。
他可是执掌着大周最精锐部队的元帅，征战无数，现在就连突厥人听见他的名字都敬畏三分，早些年当今圣上更曾提议过，既然已赏无可赏，不如让他继位太上皇。
不过他本人倒是为权力没有什幺大兴趣，否则别说太上皇，直接当皇帝都是可能的。
「是靖雪管教无方，还请王爷息怒。」
段靖雪知晓高翊华是真的动怒了，否则不会直呼她的封号，急的跪在地上，六年前当他带兵杀入大理皇宫时，她便了解为什幺大周朝只会愈来愈强大，而她大理国就算有南诏、骠国撑腰依旧兵败如山倒。
当时他带兵杀入大理宫时，表情似鬼魅魍魉一般，即使佩剑上满是鲜血嘴角，俊美的脸庞上却噙着一抹满不在乎的微笑，他身上的戎装乾净的一丝不苟，彷彿他并不身在这场战役之中。
那一幕她至今仍忘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