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的爱恋讲不出口，却也舍不得放。王凯觉得就像是一颗小时候吃过的一种糖，外面裹着白色的粉末，刚含在嘴里只觉得酸到想哭，却不忍吐掉，抱着一点念想，想要含到它变甜。像那个人笑起来那样甜。
所以当回到家付然的光盘从包里掉出来时，王凯才想起这件事来，他漫不经心地将光盘塞到电脑里，却当显示器里开始跳出他和靳东当天拍摄时的照片时，整个愣住了。照片不全都是硬照，只有一两张，更多的应该都是付然偷拍的，有拍摄中的，也有换造型、换场景、补妆各种情景的，甚至还有当时和靳东那个隐秘的游戏，他藏在身后的手指正点在自己腰间的。每张照片画面中或以靳东或以王凯为主角，另一个人就完全虚化在背景中，面容甚至都看大不清，却能奇迹般地感受到一个人深深看向另一个人的眼神。
你看你看，暗恋就像是白天时的月亮，它仿佛隐藏在日光之中，你尚且还能自欺欺人，假装看不见，或者去看树去看花，去看一切转移自己思绪的东西。可一旦被人点破，仿佛一下堕入黑夜，树不见了花不见了，它却无所遁形，并且在明晃晃的月光下被无限拉长、放大，和你亦步亦趋，逼迫你去直视。
和光盘一起掉出来的，还有付然的一张纸条，八个字：臧得住情，藏不住心。
同样的光盘付然当然给靳东也寄了一份，不过附上的那张纸条就没有那么文艺了，他只写了一句：你他妈的以后拍片就好好拍，动手动脚**什么！
再等到下一次见面，付然打开公寓的门，看见的已经是靳东牵着王凯站在那里了。对于靳东完全不打招呼，却全心安理得大摇大摆地把人带来，付然一瞬间是懵逼的，随后大笑?*蚜礁鋈巳媒爬础?br />
本来王凯由于接连几部戏一下子蹿红，受关注程与日俱增，在全民皆是靖王妃的情况下，他和靳东的地下情更是一点都不敢马虎，就怕被别人捕风捉影，两个人甚至慢慢通过访谈啦综艺啦表现出对于恶意炒作cp的不满，希望大家更关心两人的作品。因此，普通情侣间约会要做的事情一律省略，两个人只能在繁忙的通告工作中挤出任何可以的时间，见上一面，不是窝在你家就是窝在我家。
付然因为和两人都交好，他的公寓也成为了第三个据点，四个人很快混了个相熟。最常见的情形就是付然的小男友李睿和靳东在厨房间饭厅里忙前忙后，付然和王凯两个像葛大爷一样瘫在沙发上，你给我嘴巴里塞一把薯片，我给你嘴里放一片苹果，一副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
每每见到他们这样子，靳东都忍不住要抱怨：“付然，我是给你来做老妈子的是吗？”
可是付然毫不在意，拍拍掉在身上的薯片屑，站起身来：“老靳，别说的那么难听好嘛，什么老妈子，我媳妇不是也一直在帮你忙吗？”
通常到这个时候，为防止进一步升级，王凯就会进来打圆场，摆个碗筷啦，招呼李睿入座啦，给靳东拉个椅子来，反正怎么乖巧怎么来。等四个人正式落座，每次都要有个人起个头，碰一下杯，要开工的话就祝工作顺利，没事情的时候就祝身体健康，再不济，希望北京雾霾好一些也是有的。这事情通常都是王凯靳东或者付然做，2016年过年前的那一次碰头，平时不太声响的李睿忽地举起杯子，抢着说了一句：“祝付哥回老家一路顺利！”
这时，王凯靳东才知道，和往年不同，付然这次是准备和家里摊牌了。就像付然之前说的，他是真打算安定下来，和李睿过一辈子了。虽然他北漂多年，往年逢年过节因怕被逼婚都不大回家，但是家里的老人还都健在，这样的大事总要交代一声。可想想家里对演艺圈并没有什么概念的老人，面对自己儿子回家谈不上衣锦还乡，还一下找了个男人当老婆，也不知道能承受住么。
靳东拍拍付然的肩膀以示鼓励：“你小子好好跟叔叔婶婶说，别犯牛脾气啊。”
“哎哎哎，拍什么，菜都要掉了啊！”付然正往李睿碗里布菜，很不领靳东的情，“我当然会好好和我爸妈说，不过不管他们理不理解，我都会要和小睿在一起的。”
王凯对于两人要和家里坦白的决定和勇气很是佩服，也没来由地生出一点羡慕来，就举起杯子向付然敬酒：“付哥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一定行的！”
“那是那是，还是我们凯凯贴心！”付然连忙端起杯子来和王凯碰杯，又突然一脸暧昧地笑起来，眼睛朝着靳东王凯两个人瞧来瞧去，“付哥我是谁呀，想当初你们俩还不是靠我助攻的！快快快，当初你们到底怎么好上的，今天**脆交代交代！”
王凯没想到话题怎么一转，转到自己身上来了。他和靳东当时确实靠了付然推了一把，大家也就心照不宣，可今天冷不丁坐在眼前的正主突然拷问起来，往事不堪回首啊不堪回首。王凯本以为靳东沉稳牢靠些，不会真和付然说，丢下一句“你问我哥去”就埋头吃菜。
没想到靳东一脸神神在在，放下酒杯，一开口就是：“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吓得王凯夹了一大筷子菜，连忙堵住靳东的嘴。
那一顿饭就在嬉笑打闹中度过，因为新的一年就在眼前，带来无限的希望和可能，不仅是工作上的，因为有了彼此珍视的人，对于爱对于生活对于未来更是充满了希冀和憧憬。但是四个人谁都没想到，那竟然会是在四个人在付然公寓的最后一次相聚。当靳东王凯再回到这里时，面对的是挂在墙上付然的一张遗像。
戒烟
付然是在元宵节这个本该阖家团聚的日子进的医院。
他回家和父母摊牌的结果并不理想，老人表现出了极大的反感，一哭二闹三上吊全都用上，兄弟姐妹也都轮番劝他，搞得他身心俱疲。一开始还住在家里，一天夜里家里人从八点档狗血家庭剧说起，绕啊绕的又绕回他身上，说平常夫妻过日子还这么多磕磕绊绊，两个男人过日子怎么会长久，付然实在忍无可忍，抄起手机就住到酒店去了。没了家里的束缚，加上这几天的郁闷，付然开始在酒吧借酒浇愁，每天酒店、酒吧间两点一线，如此循环往复。最后正月十五的早上被来打扫的酒店工作人员发现昏迷在床上，送去了医院。
付然生病的事，王凯和靳东后来是从李睿那里知道的。不过一开年，两个人一个被通告赶得满中国飞，另一个在沙漠区里拍戏自己还伤了腿，实在赶不回来探病。两人对付然都有点抱歉，付然倒全不放在心上，说自己不过是小病，住个几天医院就好，让两人别担心，好好工作，回来再聚就是。两个人也就放下心来，隔三差五地发条微信去问问病情。付然一开始还每条秒回，后来渐渐回得就晚了就少了。他解释说医生开的新药容易让人犯困，有时候一觉睡醒才看到信息，怕影响两个人开工就不回复了。靳东和王凯想想也在理，也怕老发信息影响他养病，发微信的频率就也少了。
直到那天晚上，靳东刚收了工，就拼命往小镇上赶。这几天他们在沙漠腹地拍戏，风沙大得吓人不说，手机信号还差，他已经一连好几天没给王凯发微信或打电话了，自两人在一起后这还是第一次。其实以前靳东并不理解情侣间为什么喜欢聊天，觉得腻歪矫情。可自从和王凯在交往后，他终于懂了，原来什么都是新奇的，什么都是可以倾诉的。空间隔开了两人的距离，就更想通过声音、文字传递给对方自己所感受的一切，也想听听对方的声音，看他看过的风景。于是片场多了一个喜欢摆弄手机的老**部，老**部还爱玩儿随手拍，逮着什么拍什么，招猫逗狗。陈乔恩在片场养着玩儿的一条小土狗一见靳东就绕道走。废话，如果一个人上来二话不说，对着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就拍，连三点都不放过，你能不怕嘛！所以今天沙漠的戏刚一告段落，他就催着经助理把自己开到小镇上，宁可自掏腰包住一晚小旅馆。他已经想好了，今天要把这几天落下的份一起补回来，就先从今天沙漠里看到一颗和雪导脑门一样亮蹭蹭的仙人掌说起！
他确实也是这样做的，等吃了饭洗完澡躺在床上，两个人已经快讲了一个小时。讲来讲去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你问我一句，哥今天腿还疼不疼？我问你一句，今天早饭吃了什么？中饭吃了什么？晚饭又吃了什么？气得那人在电话那头大声说：“哥，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一个饭桶么！”一想到王凯像仓鼠那样气鼓鼓的样子，靳东没来由地觉得一阵心软。
两个人这边还聊得不肯挂机，微信那边提示音同时叮叮咚咚响了起来，这么晚怕是工作的事情不敢耽误，又腻歪了两句就挂上了。点开微信一看，两人愣住了。是付然把两个人拖进了一共就他们三个人的群，还给群起了个名字叫：再见不见。
群里拢共三条消息：
二位对不住，兄弟要先走一步了。
小睿还麻烦你们照顾了，他是我在这世上最后一点牵挂了。
最后的最后，你们俩要给我好好的！
两个人急忙噼里啪啦一通打字，在群里拼命艾特付然：
——付然你小子瞎说什么呢？到底怎么了！说话
——付哥，你没事吧，今天不是愚人节啊！
——付然你再不回我，我把你以前和那个小模特的事情说出来了啊！
可不管两个人怎么问，群里付然的头像都再没跳出来。王凯拨付然的电话，通了但没人接，李睿则直接关机了，正急得团团转，靳东的电话打了进来，宽慰他：“先别急，还不知道付然什么情况，也许他小子恶作剧，玩那什么你喝酒时最喜欢玩的真心话大冒险呢？”
“不会吧，哪儿有人大冒险用自己的命开玩笑的。”王凯嘀咕着，但语气明显缓了下来，“东哥，你有付哥其他朋友的联系方式么，再问问呗，否则实在放不下心啊。”
“好，我们还有几个玩摄影的朋友，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再问一圈。”靳东想了想又说，“小睿那边你也再问问吧。”
两个人挂了电话，却都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靳东就被助理开车送到片场，路上把和付然相熟的人都发了一遍消息，问知不知道他的情况。结果一圈下来，大家知道的还不如靳东多，有几个甚至都不知道他生病住院了，反过来问靳东的。靳东怕是付然私隐，也不好乱说，胡乱搪塞过去了。
靳东这边毫无进展，王凯却在下午工作间隙终于打通了李睿的电话，揪心了一晚上，以他的性格实在不能让自己再绕圈子，直奔了主题就去：“小睿，哥问你，付然到底生了什么病？现在什么情况了？之前不是说是胰腺炎吗，住几天医院就能好的。”
“一开始……一开始医生确实以为是胰腺炎，后来再一查，发现其实是胰腺癌……”李睿的声音听上去沙哑而疲惫，原本还算得上清凉的嗓子，此刻却像日暮西沉的夕阳，透着一股苍凉，却还在努力安慰王凯，“哥你也别太担心，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一定看得好的。”
王凯一听是癌症，也不敢提起昨天收到付然嘱托的事情：“那他现在在怎么样了，怎么打他电话都打不通，发消息也不回。”
电话那头有了一段时间的空白，再传来李睿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付哥昨天夜里送进icu了，现在还在抢救。”
王凯心一沉，几次张嘴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两人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这时助理正好推门进来，催促王凯上场，他连忙应了，又劝解了李睿几句，嘱咐他自己注意身体，才挂上了电话。
走进片场，导演看王凯的脸色不好，还特意跑来关心，问昨晚是不是没睡好。王凯应承了两句，心里却一团乱麻，暗道只怕有段时间都睡不好了，只盼望付然能挺过这个坎儿。
这一天王凯工作但凡有间歇，就捧着手机在那里看，被大家调笑是网瘾少年又犯病了，也只笑笑不回答。只有他自己知道，看着“恶性肿瘤”、“癌中之王”、“5年生存率不足1%”这些字眼，自己的心也跟着沉到谷底了。
靳东晚上一到小旅馆刚放下东西就接到了王凯的电话，很明显就感到了小孩的情绪低落。其实白天收到王凯的短信，知道了付然的病情，他就猜到会是这种情况。王凯虽然在演艺圈也沉浮了十年，有时候疯起来闹起来看上去很放得开，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其实靳东知道，他内里柔软得很，对于真正在乎的人或事有着近乎偏执的关心。付然是他圈子里少有的知己好友，现在却……
幸亏自己白天攒了一肚子安慰人的话，这会儿全派上用处，什么付然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付然的姐姐好像就在医院工作，有关系能照应、小睿心细会照顾人别瞎担心……靳东一句一句捡着窝心的话说，王凯也不多吱声，好似心不在焉，只嗯嗯嗯地权当回答，听了半天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哥，你今天抽烟了吗？抽了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