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壮的樟木旁,性能良好的越野车,已经不再冒烟。
车里,沈娆身子歪斜,后脑抵在车窗玻璃上,素净的小脸仰着,双眸紧闭。
额角被方向盘豁开的伤口看上去虽然狰狞,但血倒是没有再流,一直延伸到下巴尖的血迹,也早已干涸,紧贴着肌肤的纹路,暗红暗红的。
又过了几分钟,沈娆的眼皮动了动,慢慢苏醒了过来。
“嘶”
头痛欲裂,沈娆猛地吸一口凉气,嘴里全是腥味。
双眸艰难地打开了一道缝,她望一眼窗外,天色显暗,但余晖还在,自己昏了大概有两个多小时。
沈娆小心坐正了身体,右手从仪表盘摸到副驾驶座,最后在手刹边上找着了手机。
点亮屏幕,未接电话实在是太多,沈娆眼前一片模糊,她咳嗽两声,随意回拨了一个号码。
那头的人很快接起,但不知道是信号不好,还是对方说话太小声,沈娆听得十分吃力,于是哑涩着嗓子让他说响一点。
“沈总监,我已经很大声了!”导演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又提上好几个分贝,近乎是在喊了,“这样呢听得见吗!”
沈娆蹙眉,下意识躲了躲,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不是导演的问题,是自己刚才有些耳鸣。
“嗯,能听见。”沈娆开了外放,然后将手机丢进储物箱,按住太阳穴沉声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沈总监您放心,没什么大事!虽然有人受伤,但都是轻伤,还车子损毁得严重些。”
沈娆松了口气,不幸中的万幸。
她又了解到,几个人里,白舒算伤情最重的一个了。
但也不全是这次车祸引起,她属于旧伤没好又添新伤。
之前拍戏落马,她的手臂只是骨裂,只要不剧烈运动,吃药加上调养,慢慢就能好。
然而经过这一撞,白舒左手手臂的骨头错位加断裂,需要动手术打块钢板进去固定,这么一来,她至少得在家休养两个月。
沈娆对白舒本人如何并不关心,眼下她只关心赔偿金的问题,要是对方狮子开大口怎么办,堂堂白影后也不是干不出来。
纠结了一会儿,她又听见导演说,“现在医院门口聚集了一大堆媒体记者,还有白小姐的影迷,暂时被保安拦下了,但人越来越多,恐怕会出乱子的。”
沈娆安抚道,“这个你不用担心,白舒有自己的团队,他们会看着处理。其余的事,等我到了再说。”
“哦对了,沈总监您在哪儿呢”
导演试探着问了一句。
刚出事那会,所有人都傻住了,他虽然是导演,可也就是拍拍广告啊之类的小导演,太大的场面他没见识过,更镇不住啊!
沈娆挂电话挂得又那么突兀,再回拨回去,就一直没人接了,他差点急得厥过去。
得亏最终是有惊无险啊,导演摸了摸汗湿的后背,感叹活着不易。
沈娆不愿多说,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蹙了下眉,她避开血迹抹了把脸,启动车子,“我很快过来。”
她先将车开到就近的诊所,包扎了一下伤口。
护士看着沈娆拨弄着刘海将纱布掩去,有些担心地提醒她,从她的外伤和精神状况判断,她的头部受了严重的撞击,可能有不轻程度的脑震荡,需要去大医院检查一下。
沈娆谢过,视线有些模糊,她晃了晃有些昏沉的头部,说自己马上就会去医院。
车子一侧大灯碎裂,沈娆犹豫再三,最后叫了一辆计程车。
就像护士小姐说的,万一内部也出了什么问题呢,还是不要侥幸心理的好,再说,她也真没力气自己开车了。
路上,沈娆撑着胀痛的脑袋,打了好几个电话,口水都快讲干,集团的公关部门今夜注定无眠。
到了医院,果然如导演所说,人头攒动,声势浩大,沈娆摆了摆手,让司机师傅往后门走。
仗着自己是个伤员,沈娆要进去并不难。
穿过就诊大厅,就是住院部,沈娆却在一层的导医台,看到了熟人。
“两小时前被送到这里的病人现在在哪儿姓白,叫白舒,身份证号,麻烦赶紧帮我查一下!”
蓝奕心急如焚地拍着三合板桌台,大张的嘴巴似是会喷火。
对面,戴着眼镜的小护士不停点着鼠标,一颗豆大的汗滴,从鬓角滚落。
“好了没有好了没有你动作能不能快点!”
“对、对不起,请再稍等一下系统出了一点故障。”
最后几个字,细得像是蚊子哼哼。
蓝奕气得眉毛都快要挤断,又欲发作,被他身旁的高大男人摁住,沈娆看着那个清雅挺拔的背影,只感觉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一路冷到了脚底心。
“我再给你三十秒。”
陆予骞的声音,疲惫里透着森绝,小护士起先只是冒汗,现在已是泫然。
沈娆走近一些,眸子眯起来。
陆予骞的肤色比他两天前离开时黑了不少,仿佛还带着异国的与咸湿,置身市冰冷料峭的空气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他应该是刚下飞机,风尘仆仆的模样,沈娆的视线定格在陆予骞的穿着上,短袖短裤,只松垮罩了件长款的大衣,脚上一双凉拖,她都替他觉得冷。
三十秒一晃就到了,蓝奕跟条小狼狗似的,眼看就要咬人,小护士抹着头上的冷汗,急忙道:“查到了,白舒在p病房,1562。”
话落,蓝奕便跑得没了影。
沈娆此时走到近前,喊了声:“陆予骞”
男人看也没看她,一把将她推开,大步朝着旁边的电梯奔去,看都没看她一眼。
沈娆被推的一个踉跄,堪堪扶住了走廊的墙壁才稳住身子。
视线里陆予骞的背影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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