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因为有事耽搁了,恐怕是没法赶回去给他过生辰了。
信件用的是加急快马,却也花了十多天才到,因而这信是十几天前就写下寄出的。那时候就定下了不能及时回来,可见不是什么临时决定的事情。早早那时候就晓得回不来,说明萧景琰大概还真没抱着早点处理完事情尽快回来的打算,实在是气人。林殊自打收到信就不高兴到极点,直接把信件甩到角落里头再也懒得搭理。
不回则不回吧,随那萧景琰去。
连带着萧景琰随信附上的红色丝线绕成的剑穗也一块丢在房间角落里去了。
萧景琰再能回京,已是林殊生辰的五天以后。
自知这回是办了坏事,萧景琰向皇帝复过旨就匆忙赶往赤焰帅府。甚至林殊的脾气,只怕这回不同他打上一场是罢休不得,或说是被他打上一顿。萧景琰进府前把佩剑交给副官,交代副官直接回府,晚间他会自己回去的。
罢了就直接走进帅府,帅府的人自然也不会拦他,让他极为顺利地一路走到林殊所居的别院。
刚踏进院子,一道极为凌厉的剑光就贴着身划过来了。
萧景琰早已察觉到熟悉的剑意,忙后仰身子避过这一招。但林殊哪里会给他机会反应,还未等萧景琰站稳身子,第二招迅速接着第一招送到萧景琰身前。萧景琰慌忙运功躲闪,理亏又不敢还手,只能专心闪避防守林殊的剑招。林殊的剑法迅疾快速是出了名的,发招中也不失稳准,刻意只避过了萧景琰的要害处,却同样刻意地让他吃了好一番苦头。
“小殊!”萧景琰长途跋涉风尘仆仆,本就有些疲累,如今被林殊折腾了这么好一会儿,早就累得不行,忙开口叫他,“是我不好,我自当慢慢向你赔罪,今日先这么罢了可好。”
林殊手底下还是未有任何留情的意思,依旧该怎么出招就怎么出招,除了有一招眼看着差点切到萧景琰的脖颈,林殊才稍稍放缓了剑势,其余招式还是半点情面都不留。倒还像不当萧景琰是他倾心相许的爱人,反而当成个犯了错的下属。
可不就是犯了错的吗?
这会儿要是有军棍,恐怕林殊也能毫不留情地让萧景琰挨上几棍子。
只不过林殊已经发觉萧景琰躲闪的身形渐渐迟缓下来,心思一转也晓得了缘由,手底下的剑招自然也就跟着放缓了速度,就怕萧景琰哪一下躲闪不及真被他伤了。既然食言了,教训是得好好教训,也不能真让他受伤。
萧景琰躲闪了几下也感觉到林殊剑招的速度比之之前变慢了不少,明白他是晓得自己累了,当下灵机一动,故意地放慢了自己的速度,果不其然见林殊的剑势也愈发平缓。
就这么你来我往又过了几招,林殊失了兴趣,**脆直接把剑甩在旁边,冷冷道:“得了,你也别装了。”
说起来也很有意思,萧景琰这人一辈子诚实耿直还最讨厌耍心眼,落在林殊手上却自然而然就耍起心眼来,搞得心眼的祖宗林小公子都拿他没辙。
萧景琰赶紧帮他把剑捡起来,赔着笑道:“这一番是我不好,我不该食言,但确实是没有办法了,我想尽办法也不得提前回来,这才……”
林殊瞥他一眼:“十几天前就知道会赶不回来,十几天还不够你处理完事情?不是说这次的事情不算麻烦吗?你走之前我就告诉过你该怎么办方为上策,怎么的不照着做?”
“事情本身的确不算麻烦,但蔚州的太守是个麻烦人,简简单单一件事拖到前两日方才完结,中间又横生了不少枝节。他一个劲地找借口生事,处理起来甚为不易。你还记得我府里那个叫列战英的孩子吗?我本觉得他虽年少,却机灵稳重,特地带着去了。这一回那个蔚州太守可把他气得够呛,我倒还成了安慰他的那一个了。”
萧景琰说的是实情,却换来林殊的一声冷哼:“萧景琰,我同你说过多少次?遇事要学着动脑筋,该变通的时候就得变通。那蔚州太守给你找麻烦事,你就不会化繁为简么?我还就不信了,他区区一个地方太守有多大能耐,能把你一个皇子拖到现在?”
萧景琰抿抿嘴:“你说的是,这回确实是我愚钝了。若换做是你,定然会想到好办法,必不至于如此的。”
说罢了还揽过林殊的肩膀,继续赔礼道:“今日我当真是累得没力气了,改日你要是还想对招,我肯定奉陪到底。咱们就去我府里的演武场,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今日你且先消消气,咱们慢慢再算账可好。”
林殊倒是还有火气了,看着萧景琰这一副棉花似的样子也发不出来了,唯有瞪他几眼别无他法。剑是没得舞了,骂也无甚趣味,林殊就着萧景琰揽住他的动作把人往屋里带。
“我看你今日劳累,特地给你做了道汤,这会儿在我房间里温着呢,靖王殿下赏脸尝尝?”
萧景琰喜形于色:“那当然好,我还没尝过小殊你的手艺呢。”
林殊冷笑:“我的手艺轻易不示人,还怕你消受不起。”
“哎此言差矣,旁的人不好说,我一定消受得起。”
萧景琰随林殊进屋就看见温在桌上的汤盆,上头还有锅盖覆着,气味倒是挺香,萧景琰一闻就食指大动。
却不料揭开锅盖就见下头一小盆黑乎乎的汤。
“这是我昨日刚去孤山上打来的野鸡崽。野鸡最是温补,崽子肉也嫩,想来慰劳你这一番跋涉辛苦最合适不过。怎么样靖王殿下,尝尝?”
萧景琰偏头看了一眼林殊,见后者抱着臂盯着他瞧,心知这事儿是躲不过了。林殊体贴地给他递上调羹,摆明了一副他不喝不准走的模样。
野鸡确实补身体,崽子也确实肉嫩,可这没拔毛的鸡就不一样了。
黑乎乎的野鸡毛被汤锅里高温一炖,大部分都脱离了皮肉,一团一团的飘在面上,厚厚一层把下头的汤和肉都盖得严严实实。看上去有些……令人作呕。
林殊还在一旁补充道:“这整只鸡我洗了好几遍了,脏东西都洗**净了才入锅的,靖王殿下不必有所顾虑,放心喝就是。”
这真是让人啼笑皆非了,萧景琰一面觉着有些委屈,一面又觉着着实好笑——这说什么好?
好在林殊也不是成心要跟萧景琰过不去,见他硬着头皮喝了一口就难耐地吐了舌头,终于打算放过他。
“让你学着动脑筋就要学着动脑筋,别总指望着我。这次还是小事,倘若日后有什么大事,我没法在你身边帮衬着,你自己一个人这样固执不知变通,吃了亏怎么办?这回一个小小的太守都敢找麻烦,那以后更大的官呢?”
“是,日后我定会注意。只是……”萧景琰看着林殊的眼睛,“日后倘若我遇上了更大的麻烦,你必然会在我身边帮衬着我的。”
林殊随意笑笑,把之前扔在角落里的剑穗拿出来:“帮我挂在剑上?”
“好说。”萧景琰也笑出来,“这东西是我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叫做‘相思扣’,我一见就想起你来了。当你今年的生辰贺礼,够不够格?”
“相思扣……”林殊笑着重复一遍,“勉勉强强罢了。”
话到此处就告一段落,说着说着萧景琰也忍不住笑得更开怀:“那碗鸡毛汤的滋味当真是永生难忘。”
聂铎也笑:“到底是少帅啊,陛下也治不住他。”
霓凰拍拍聂铎的手:“谁还能治得住林殊哥哥?当年训陛下都这般不留情面,更遑论旁人了?”
萧景琰举起茶杯喝了一口:“他说得也不错,我那时……是不知变通了些,倒没料及后来没有他的日子了……”
言到此间伤感处,三个人都沉寂了些许时候。末了还是萧景琰又开了话题:“但我说的也没错。我遇上了夺嫡这样的麻烦,可不就是他一直在身边帮衬着吗……”
霓凰与聂铎闻言对视一眼,不怎么高明地转了话题:“那林殊哥哥是下个月回来吗?”
“是啊,我允他回去同江左盟中人过中秋。他也许多年未曾在盟中过过中秋了,也该回去一趟了。当年他盟中那些人一直陪在他身边扶助着,我也十分感谢。”
霓凰抿嘴微笑:“那我和聂铎这趟回来得正好合适了?林殊哥哥不在陛下身边,换我们是不够分量的,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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