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珠也是没有想到这么个丑陋的男子会这样儿问,她面色不觉变幻:“你若想要知晓,我,我告诉你就好了。”
她那一双眸子,好似流转了如梦幻一般的水色光彩,却也是禁不住眸色盈盈。
“小时候,我是,我是家里面很受宠的孩子。所以,我恣意任性,以为人生什么都可以挥霍的。那时候,我觉得很恣意,很幸福。人生之中唯一不快活的事情,就是有一个我很很喜爱的男子,他却总是对我冷冷淡淡的,其实并不如何的喜欢我。我的心里面,禁不住有些个难受,更是觉得,若能得到他的喜爱,怎么样儿都好。这是我一生之中,唯一不能够得到的东西,就算是付出了一切,也是在所不惜。”
“可是,可是也许是因为我太幸福,又打小就受宠。我从小什么都有,却也是不太珍惜身边的东西。若是可以,我也是应当爱惜我身边的亲人,而不是因此忽略他们。也许正因为我的自私,我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的都离我而去。”
“这也许,当真是属于我的报应。先是我的大哥,他原本好英俊,又能干又聪慧。可是就算是这样儿,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也好似变了一个人也似,终日颓废,最后郁郁而终。他死的时候,我当真很是伤心。”
“再来是我姐姐,她身子娇柔,成婚之后却很不开心,早早也没了。”
“然后,是我的父亲,他,他死于乱军之中。他在我心中,是威严的男人,虽然并不亲近,而是却也是可以挡风避雨。可是,他却被人生生斩下了头颅。”
“还有就是我母亲,她,她——”
王珠身躯轻轻的颤抖,陈后的结局,仿佛是她心中最隐秘的痛楚,如今要在人前被剖开。
而那样子的剧痛,让王珠身躯颤抖,说不出的难受,简直是难以自持。
她一时之间,也是说不下去了。
可是端木紫麟,却也是知晓为什么。
甚至于端木紫麟的心里面,对这件事情是十分的通透的。
裴家叛军,最是凶狠,入城之后,杀人无算。
而他们做过的,最为狠戾的一件事情,当属对当朝皇后陈后的狠辣举动了。
陈后年岁不轻,为夏熙帝生了两子两女,却犹自风韵犹存,姿容端丽。
而裴家大小姐,如今被封为秀丽公主的裴家美人儿,却以一个极恶毒的主意,对付了陈后。她居然将这位皇后娘娘,扔入军营,让叛军糟蹋。如此几日,据说这位大夏的国母,死得可谓是毫无尊严,凄然无比。
王珠眼中蕴含了清泪,而如今这样儿的清泪,却也是顺着王珠脸颊,缓缓的垂落。
好似花瓣之上的露水,说不出的晶莹。
她污秽的脸颊,居然也是被这样子的泪水,刷开了两道雪白的痕迹。
端木紫麟有些漠然,其实他一生之中经历的事情太多,见识的惨事也是太多。
陈后虽然凄惨,可是也谈不上如何的特别。
可是这件事情,对于王珠而言,也许就是十分重要,乃至于让王珠难以自持了。
王珠最终也是没有说下去,而是微微哽咽:“母亲,也是死了。”
“前些日子,我救下过一位堂侄,他才十岁,身受重伤。我甘愿冒着危险,将他藏起来。我运气很好,那些叛军没有找到他。可是,他伤势一日日的严重,到底还是不能留住性命。我从前和他并不熟悉,可是如今,我只盼望这个孩子能够活下来的。我真的很想,很想,他活下来的。”
端木紫麟却有几分淡漠:“可是他到底,还是死了的,是不是”
王珠的容色,微微有些恍惚:“他还是死了,而且回光返照,他还骂我,说我,说我害得全族人如此。是我,是我做错了事情。”
也许她神智太过于激动了,却也是禁不住泪水盈盈。
那一颗颗的泪水珠子,顺着王珠的脸颊,轻盈的滑落,好似花蕊之上的露水,十分的明润可人。
就算如今脸蛋是污秽的,可是那一颗颗晶莹的泪水,却好似给王珠添了一份别样的韵致。
端木紫麟蓦然觉得可笑:“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应该救他的。”
他一双眸子,蓦然流转了愤世嫉俗的光彩,眼睛里面流转了缕缕的恼恨之意:“若换做是我,没有等他咽下这口气,便伸手将他掐死了。”
端木紫麟甚至有些言语尖锐。
而王珠却轻轻的摇摇头,轻声细语:“谢谢你,谢谢你关心我的。可是——”
端木紫麟一怔,他才没关心王珠,王珠可真是会自作多情。
王珠却喃喃自语:“其实他说得没有错,是我的不对。有些事儿,你不知道。我,我得罪了个叛军首领。我的心上人,十分优秀,他不理睬我,可不仅仅是我喜欢他,还有许多别的人都喜欢他的。是我,用了些个手段,不知羞和他好了。可是,可是偏巧叛军的一个首领,有一个女儿,也是喜欢他的。所以,才趁机报复。”
端木紫麟盯着王珠,瞧着王珠那十分愧疚的面颊。
可是端木紫麟的心里面,反而是不以为意。
王珠这样子说,当真有些太当自己一回事了。
裴家叛乱,是因为裴家本身的野心,而不是因为元月砂睡了裴家女儿的心上人。这成大事的枭雄,又怎么会在意自己区区女儿的情愫。
这个大夏的公主,实在是太蠢笨了。
可是,端木紫麟却也是无意去开解王珠。
这个女人,落到了如此的地步,固然是有些个可怜,可是又有什么,值得去开解的呢
王珠含泪的眸子,却也是轻轻的望向了端木紫麟:“我做错了好多事情,什么人都救不了。这些日子,我身边只有不断的死人,认识的还有不认识的,他们统统都在我身边这样儿就死了。有时候我想一想,好似觉得自己这辈子,也没做过什么真正有用的事情。”
“你知道吗我被挑中了,去拉那些个尸体。其实我的心里面,并不觉如何。就算是染病死了,也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其实那一天,我将你从尸体堆里面扯出来的时候,那一天,我原本去死的。”
“我,我不想活了。纵然自己个儿没有染病,可是活着还能有什么意思呢我也是想着,干脆寻个法子,自尽了事。可是,可是老天爷到底是会有奇迹的。”
王珠盯着了端木紫麟,却仿佛根本没有瞧见端木紫麟容貌上的丑陋。
她那一双眸子,却好似浮起了柔和的光彩。
“我整日在死人堆里面,好似自己也是成为一块死肉了。你记得那一天,我捏着你的手,你用尽了力气,握了我一下。我便知晓,你还活着,想不到这一堆尸体里面,居然还有个活人!那时候,我不知晓多欢喜。我心想,你一定一定,很想要活下来,所以才这样子努力不肯去死。既然是这样子,我一定要救你。”
“我记得那一天,我看着你,月亮照着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好似在告诉我,求我一定要救救你。而我呢,也是一定会听你的话。”
“你拖回来时候,身体那么虚弱,我也很气馁,只怕到底也救不了。可是没想到,这一日日的过去,你到底还是好了起来了,还会和我说话儿。你,你知道不知道,我多开心,多欢喜。这么些天,我见过好多死人,却看着你活过来。”
“我只觉得,是老天爷让你来到我身边。我原本要去死了的,可是因为你要我照顾,我便是绝对也是不肯去死了。”
“你不要伤心了,虽然你脸蛋被毁了,可比起那么些死了的人,已经十分幸福。我也是相信,什么样儿厄运都是会过去,日子也是会一天天的好起来的。”
王珠伸手,轻轻的抚摸端木紫麟的脸颊,喃喃细语。
端木紫麟却也是不觉轻轻的扭开了自己的脸颊,原来不过是因为自己出现得恰到好处,王珠才会对自己好。
端木紫麟心高气傲,自然也是咽不下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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